強自壓下心中的驚慌,臉上卻含笑,若無其事的道︰「哦,他呀,不勞林妹妹掛心,他好多了。」
「只不知道薛大爺是怎麼受的傷,薛大爺莫不是在外頭得罪了什麼人,所以被人報復來著。」黛玉仍舊是似笑非笑的看著寶釵。
寶釵壓了心中的恐慌,笑道︰「許是他在商販中得罪了什麼人,所以被人給打了。」
「往後還請薛大爺好生做人啊,要不然只怕將來要得報應。」黛玉特意加重了「報應」二個字,明里是說薛蟠,暗中卻是說的寶釵。
寶釵一听,心里又是一驚,卻馬上壓下了,嘴里道︰「不勞妹妹掛心,他自有他的方法走過那些坎坷的。」
「那是,希望薛大爺好自為之吧。」黛玉收了笑,聲音逐然一冷,眯了雙眼緩緩道。
這一聲好自為之是對寶釵說的,寶釵臉上有稍縱即逝的害怕,馬上又掩蓋了過去,然而覺得自己被黛玉那冷如利刃的眼光盯得渾身不在自,便趕緊道︰「這天確實太熱了,你們且畫著,我先回去了。」
說著也不待大家反應,便走出了房門,回去之後自然又是一番好思量,心中又是驚恐又是恨之入骨。
惜春與寶玉听不懂黛玉與寶釵之間的對話,稀里糊涂的,只見寶釵來去如風,不由得疑惑不解的看著黛玉。
黛玉對他們的詢問的眼光熟視無睹,只笑道︰「四妹妹,你這兒還要添一點稜角,尖形的,對……」
二人見黛玉若無其事,便也把注意力放在畫上。
如此又經一個月,惜春的《春滿大觀園》終于圓滿完成。
惜春與湘雲高舉著畫的上一端,整副畫足有兩米長,一米多高,比在壁上足有一塊牆壁那麼大,只見畫中顏料貼切,又正是依目前的大觀園中的景色畫的,看著這一大幅圖,便好像是真正的看見了大觀園,走向前去,像是走進了園子,足可以假亂真。
看得幾個人心里喜孜孜的。
惜春心里更是喜笑顏開,幾年都沒完成的大任務,在林黛玉三個月的幫助時,便好好的完成了,對著黛玉就是幾個鞠躬,又是敬佩又是崇拜,嘴里連連謝個不停。
惜春叫入畫去稟明了賈母。
一時賈母便攜了鳳姐兒,邢王二夫人,李紈,珍大女乃女乃,寶釵岫煙,還有寶琴等一眾人浩浩蕩蕩的來到了暖香塢。
遂叫寶玉替了惜春去與湘雲拉著畫,讓眾人細細的瞧。
看著這畫兒畫得如此出神入化,只喜得賈母哈哈大笑。
眾人皆不停的稱贊著。
鳳姐兒更是上前去,伸手要去模,賈母忙攔住,笑罵道︰「你這個鳳辣子,只眼楮看著就好,還非得用手去模,這墨和顏料還沒有干透來著,被你一模,那不白畫了。」
鳳姐兒一听,縮回了手,回頭大笑,道︰「還是老祖宗懂這個,可不,我瞧著這畫就跟咱們真正的園子似的,忍不住要去模上一模,老祖宗提醒得及時,要不然四姑娘可要好好的罰我了。」
鳳姐兒巧舌如簧,一句話即贊了賈母,又贊了惜春。
惜春一听,笑道︰「老祖宗,這個畫兒要是沒有林姐姐,是斷然完不成的,所以一半功勞還是林姐姐的。」
黛玉含笑回道︰「黛玉只是略做協助,不值得一提。」
賈母見二人互相謙讓,喜得大笑,將二人都攬入懷中,道︰「二人都有功勞,說說要什麼賞賜。」
二人互看了一眼,雙眼滴溜溜的轉。
黛玉看著賈母,听說有賞賜,那便不同了。
于是又是撒嬌又似耍賴的道︰「老祖宗,黛玉要一個賞。」
「什麼賞,你且說。」賈母愛憐的撫了撫黛玉的頭道。
「黛玉想出府去玩,園子里悶得慌,市集上好玩耍得多了,老祖宗,還有糖葫蘆賣呢,到時候我給老祖宗買兩串回來嘗嘗?可好吃了。」
賈母一听要出府,便把臉沉下來,道︰「不成,女孩子家出去拋頭露面,成何體統?」
「我的老祖宗,您就答應了我吧,看在我幫四妹妹做畫的份上,好不好嘛?」說著嘟起小嘴兒,搖晃著賈母的手。
把賈母搖得心軟乎乎的,但還是硬起心腸道︰「不成,你一個女孩子家,出去不安全。」
黛玉一听這語氣放松了,便忙道︰「要不我和雲兒一起,兩個人就不怕了,咱們還是化了男裝,到了市集上沒有人知道咱們是女兒身,就成了啊。老祖宗,求你了。」
黛玉又是撒嬌,又是賴皮,又是甜言蜜語的哄,末了又在賈母臉上吧唧吧唧親了幾口,眾人看了都哈哈大笑。
賈母到底是扛不住黛玉的這一個嬌態,嘆了口氣道︰「唉,就你這個丫頭,整日不讓我放心。好吧,我就答應你一回,但只答應一次,而且出去的時候要帶上幾個爽利的下人跟著,你和雲丫頭必需化成男裝,不許被人瞧出你們的女兒身來,明白了嗎?」
黛玉听賈母答應了,歡呼一聲,連連答應︰「明白了,明白了,多謝老祖宗。」
「什麼時候出去?」賈母含笑的橫了她一眼,問道。
「這個嘛,黛玉還沒有想好,想好了再告訴老祖宗。」黛玉歪著頭嘻嘻笑道,心里卻道,我出府的時候才不要告訴老祖宗了,要是老祖宗派了好幾個大男人在後面跟著,那還能玩些什麼。
賈母憐愛的戳了戳黛玉的額頭。
賈母復看那幅《春滿大觀園》,內心是著實喜歡,一時馬上叫來了賈璉,叫他過幾天等筆墨顏料都干透了後,拿到好的畫鋪里,把這畫用上好的材料裝裱好,拿回來掛在賈母房中,自己要每天都看得到。
一時賈璉答應了。
惜春一听賈母的話,心上的歡喜又加了一層,與黛玉相視而笑,覺得二人辛苦三月,也值了。
黛玉回到瀟湘館,喝了口茶,因又想起一首詩稿,還要修改一下,便打開存放詩稿的櫃門,伸手去找詩稿,一時手就踫到一樣硬東西。
拿出來一看,卻是北靜王送的那把羽扇,此時在黛玉的手里,正散發著淡淡的香氣,直沁入心肺,黛玉情不自禁深吸了一口,閉了閉雙眸。
一時拿起扇子,忽而想起北靜王這三個月都不曾進來賈府了,不知道他現在在哪里,又在干些什麼,為什麼這麼長時間不來賈府呢?
又想起那一日北靜王救她,她迷迷糊糊的躺在他的懷中,似睡非睡的感覺,一時臉上便有些紅韻了。
心潮起伏,提筆就在扇子的反面寫道︰
東風簾卷,
慵坐梳妝懶,
只道平生無愁事,
卻坐屏前抑心瀾,
對花笑嫣然,
靜雨闌珊。
寫完便輕輕的吹干,復又疊好,小心的放到櫃子里頭去。
過得幾日,夜晚,黛玉與湘雲躺在床上,黛玉憋了會兒,終是忍不住漫不經心的問︰「這三個多月了,怎麼沒有見著北靜王?」
湘雲一听,側過身來對著黛玉,竊笑道︰「怎麼,姐姐想他了?」
黛玉臉上就紅了,好在夜晚光線暗,也瞧不出來。
嘴里笑罵道︰「小蹄子,可又胡說,我想他做什麼,只是想著過段時間咱們的詩社又該要啟了,上一回可是北靜王輸了呢,他可認了下一次啟詩社由他做東的,他要不在,咱們找誰要錢去?」
湘雲是個單純的心性兒,果真被黛玉把注意力轉移了開去,凝了凝眉,道︰「可不是,這北靜王可真是個靠不住的,平時常常來,等需要他出銀錢啟詩社的時候,人就沒影兒了。」
黛玉靜默不語,思索著。
湘雲一時興致來了,興致勃勃的道︰「林姐姐,要不咱們出府去找找?他是個王爺,如果有什麼大動作,金陵城的人都能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