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溶原本想去長與太後請安,路過園子時卻突然見園中梅花開得正好,因此順著腳來到了梅林,興致盎然的欣賞起這一簇簇如胭脂般鮮紅的花朵來。
昨天的一場風雪倒讓這些不懼嚴寒的花朵凌然綻放,品格可見一斑。興致正濃時,他突然听見有女子吟詩的聲音,出口便是東坡的句子,一時按捺不住順口接了後兩句。接過之後不免有些後悔,要是哪位宮妃在那,自己不是唐突了別人,大大的失禮了麼?又看不見人在何處,忙問了一句︰「是誰在哪里,請問能否現個真身。」
接著見樹枝移動,花樹下隱著一個紅衣身子,從花下漸漸的走來了一個女子,身形苗條,形容婉約,態度娉婷。
黛玉走近一瞧,卻見那里正站著一位身穿海水藍蟒袍的青年公子,頭上戴著金冠,原是北靜王,黛玉趕著行禮,水溶虛扶道︰「剛才那兩句詩是姑娘吟的?」
黛玉垂首站在那里回著水溶的話︰「讓王爺見笑了。」
水溶見黛玉手中拿著一枝紅梅,襯得她一身衣裳兩相呼應。想起她剛才念的那兩句,水溶又說︰「林姑娘才情不錯,出口亦是不凡。本王倒是見識了。」
黛玉心里亦是自悔,一時情急隨口說出了兩句,讓別人听了去只有取笑的份,因此倒十分謙遜的回答道︰「民女粗陋無聞,順口胡說的。」
水溶也不惱,眼望著黛玉手上的花枝,淡淡一笑,隨即又說︰「姑娘以前在家讀什麼書呢?」
黛玉猶豫了一下,忙回道︰「不曾讀書,只認得幾個字。」
水溶臉上的那抹淺淺的笑意漸漸的消失了,兩眼直視著她,似乎這句話惹得他有些不高興。黛玉低著頭,看不見他臉上的表情變化,又見水溶不說話,轉身欲走。
水溶忙叫住了她︰「你等等,本王讓你離開了嗎?」
黛玉收住了步子,又听的水溶在背後說︰「你好大的膽子,連本王也敢糊弄。上次你說自己不懂字畫,這次又說不曾讀書。再二再三的糊弄本王,難道你就是將本王當成小孩子一樣戲弄不成?」
黛玉這下才知道水溶發火了,連忙跪了下來請求道︰「王爺恕罪,民女本不是有意要冒犯。」
「那你的口中還有沒有一句真話?」、
黛玉埋著頭道︰「民女再也不敢。」
水溶見她就這樣直直的跪在地上,地上還有未融化的積雪,她又是一個弱女子,心里有些不忍,說道︰「你起來吧。」
黛玉方站了起來。不知是不是因為地上冰涼又生硬的關系,還是因為起得太猛。身子一個趔趄往後一傾。水溶忙伸手扶了她一把。接著又將掉在地上的花拾了起來遞到了黛玉跟前。黛玉怔了一下,並不去接花,而是說︰「王爺沒吩咐,民女就告退了。」語氣顯得不卑不亢。
水溶將花直接塞給到了黛玉手里,自己先轉身離開。
黛玉目送著他離開,心想這還真是一個讓人捉模的男人,又喜怒不定,以後還是遠著些好。無意中冒犯得罪了他,自己還不知怎麼一回事。黛玉心里又想,要是早知是他自己就不該出來的。
她手握著花枝,想起杜秋娘的兩句話來︰「花開堪折直須折,莫待無花空折枝。」一路正走著,將剛才遇見水溶的不快漸漸的忘在了腦後。一路向鳳儀宮走去。
走不多時,突然听見有人在叫她︰「林姑娘上哪去?」
黛玉抬頭一看,距離不過十幾步的距離世珩正在那里,身披一身紫貂的披風。黛玉先退了一步,深深的道了個萬福︰「六殿下新春納福。」
「納福,林姑娘從何處來到何處去?」
黛玉回道︰「回鳳儀宮去。」
世珩看見了她手中的花,不經意就笑出聲來︰「這花好,人比花還好。」
黛玉竟也不理會,只站在那里微微的低著頭。世珩從黛玉身邊走過,黛玉心想自己也該離開了,世珩走了幾步,突然又回頭去看她,目送著她漸行漸遠。世珩想起了四個字「有女如玉」,這樣才貌的女子若能擁有何嘗不是一種福分。
黛玉只顧著趕路,壓根沒有留意到背後六皇子這兩道異樣的目光。黛玉回到鳳儀宮時,只雪雁在守著屋子,宮女太監們知道今天沒什麼吩咐都各自找了伙伴玩去了。
雪雁見姑娘好吧容易回來了,接過了黛玉的花笑道︰「花開得真好。」于是又插在案上一只粉彩的雙耳瓷瓶里。
黛玉道︰「怎麼就你一人,別的都不見?」
雪雁回道︰「他們都各自散了,有的說要去各宮行禮要賞錢呢。」
黛玉听了笑道︰「還有這樣的規矩呢。你怎麼不去?」又問︰「敦慧郡主來過沒?」
雪雁道︰「沒見著郡主的身影。」又道︰「這里的人我都不熟悉,再說都走光了誰來守屋子。」
黛玉點頭贊道︰「我看你有幾分像紫鵑了。」
「昨兒還夢見她來。說是寶玉的生日,給備賀禮呢。」雪雁只圖自己口快,壓根沒有注意到黛玉臉上的神情變化,等她醒悟過來時卻見黛玉坐在那里發呆,並沒責備她。
雪雁趕緊道歉︰「姑娘,對不起。我不該說這些惹姑娘不高興,你看大過年的,我說什麼以前的事呢……」雪雁顯得很自責。
黛玉卻顯得淡然了許多︰「算了吧,不怪你。」她接過了雪雁遞來的小手爐,見外面有些陰沉沉的不知是不是又要下雪,因此也不出門。
半個時辰過去了,突然來了個小太監稟道︰「林姑娘,永嘉公主請林姑娘去長。」
黛玉不大認識這位小太監,心想應該不是在鳳儀宮當差,又讓雪雁準備了賞錢。小太監謝了賞︰「讓奴才領姑娘過去吧。」
「有勞了。」黛玉轉身對雪雁道︰「好好的看著屋子。」
「姑娘放心。」
黛玉與太監來到了長,前殿的場地上已經坐滿了不少的人,對面的台子上正在唱著吉慶熱鬧的戲文。她一眼就看見了皇帝正陪著太後,後面的座位依次是各宮嬪妃,眾皇子公主,王妃郡主,以及有爵位之家的各位誥命。
小太監將黛玉帶到了永嘉公主的戲前,公主和黛玉說︰「林姑娘你看,你們賈家人也來了。你去和她們說會兒話吧。」
黛玉順著公主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見賈母那席上寶釵和尤氏相陪著,旁邊還有一席是邢王兩位夫人的。
黛玉有些猶豫不知該不該上前,卻見賈母正向黛玉招手。黛玉只好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