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後
瑤華樓,景城最大的酒樓,此刻人滿為患。
正中舞台上,一位不惑之年的先生口若懸河喋喋不休,嘴皮子一張一翕,聲如洪鐘亮如百靈,四下客官均被他所言帶動情緒,听的津津有味。
「且說當年的景城,以三樣瑰寶聞名天下,各位可知是何?」說書先生眉毛一挑,眼神詢問著客人們。
客人們一窩蜂的炸開,知道的不知道的都妄加揣測起來。
說書先生咯咯一笑,道,「景山的墨竹筆,景池的五彩石,還有便是景城花家的公子花飛鶴!」
一言出,坐在二樓雅間的客人,忽而挑起一抹意味深長的笑容,但僅僅是片刻就消散無痕,他手捏著精致的杯子,細聞飄渺的茶香。
「我盛國地大物博,唯墨竹產量稀少,于是墨竹制成的筆管千金難求!景池乃千年雪山之水化流而成,池中玉石天然成色五彩繽紛,更是價值連城超越了任何珠寶!而花家公子花飛鶴,那是公認的一等一的美人,普天之下再無比他更美的男子,有人說他乃謫仙下凡,有人說乃是妖孽禍世,他每走一步,追隨傾慕者便成百上千,多少待嫁閨中的女子因親眼目睹他真顏而終身不嫁抑郁而終!于是,民間便有流傳︰不顧公子終身誤,一顧公子誤終身!」
四座人聲紛繁,忽悠一青年好奇高聲問道,「先生所說的可是如今城西花家的家主花飛鶴?我等雖听聞他長相異美,但從不得見真容,倘若真是如此絕世的男子,何故深鎖院中足不出戶?況且,听說他還有兩個女兒……自是娶妻生子了才是……況且如今花家大不如前,花飛鶴算來也四十歲了……」
說書先生點點頭道,「各位客官稍安勿躁,且听我細細說來。二十年前,景城花家公子花飛鶴在武林大會上一舉奪魁,震驚四座,繼而名揚天下,但他並未操持武林事物,竟是棄盟主尊令而去,只為武林大會上匆匆一瞥的女子!那女子也是武林中人,但至今,仍無人知曉其身份,只知道當年她與花飛鶴一見傾心暗許終生,二人就此消失于江湖中。當年的花家家主怒急,對外昭告再無此不肖子孫,與花飛鶴斷絕關系,讓他自生自滅,沒想到過了幾年,花飛鶴竟抱著一個女嬰長跪于花家門外不起,這一跪就是三天三夜,引來無數人圍觀。花家家主年邁衰頹,畢竟心軟,門外關著的可是自己的親兒子和親孫女,于是將二人引入,重歸花府。這事大有蹊蹺,眾人皆不明白,那嬰孩的生母是誰,還有,花飛鶴回到花家為何武功盡失,竟成了廢人一個!但花家老家主已經故去,無從考證,知道事情始末的人,恐怕只有那個活的行尸走肉般的花飛鶴了!」
四下嘩然,雅間里的男子也不禁輕蹙了眉頭。
「先生所說的那個女嬰,可是如今花家的大小姐花曦晚?」
說書先生笑道,「正是!」
「哈哈,誰人不知花曦晚是丑的特別,虛的特殊,足不出戶,無才無德。想必,她的親娘定是個極丑的婦人,這花飛鶴眼光獨到,天下至美竟喜歡了天下極丑!」
說書先生輕嘆一聲說,「這花曦晚,的確是蒲柳之姿,混在人堆里也不見得被人摘出來,可花家二小姐花弄月,想必各位是再熟悉不過。且說那花飛鶴回到了花家之後,成日只知飲酒頹靡,竟連自己的親身骨肉都顧不得,花家老家主憂心忡忡,無所不用其極,竟是選了幾個姿色不差的丫鬟,趁著他喝醉便……而後一個丫鬟懷了胎,便生下了花家二小姐花弄月,母憑子貴,那丫鬟便成了花飛鶴的第一夫人孫夫人。」
「花弄月的確是難得的美人!沉魚落雁國色天香,更是琴棋書畫樣樣精通,花家雖是武林世家,但花弄月只懂舞文弄墨,花家在武林雖落魄了,但仍是門客不斷,皆是被花弄月的才色吸引。」
說書先生笑道,「若說花家過往之客絡繹不絕,那今年更甚了。花家兩位小姐,一位二八年華,一位剛剛及笄。花曦晚是因丑陋而無人願娶,花弄月則是因為傾慕者甚多而無從選擇,各位若是有心者,可不要錯過了這千載難逢的好機會!今日的書就說到這兒,各位客官吃好喝好!」
二樓雅間的人輕輕揮動袖袍,一旁的窗子便吱呀打開,樓下便是繁華長街,遠處層巒疊嶂,近處門樓繁冗。
「花家……就是那棟院子吧……」他的目光鎖定在城西一處,嘴角牽起一絲戲謔的笑。
「二哥,你說奇怪不奇怪?」一旁的青衫少年托著下巴狐疑的問,「這花飛鶴怎麼會看上一個丑婦?」
白衣男子淺薄一笑,道,「世間之事怎可盡用常理推斷,不過,這花家,真是個好玩的地方。」
青衫少年打了打冷顫,自己這位哥哥只要露出這種神色,就有人會倒霉!
「花家如今落魄的緊,武林五大世家,應該重新劃分做四大世家了。」
白衣男子斟了一杯茶遞到青衫少年面前,說,「與其多管他人閑事,不如看看自己的一畝三分地是否看管好了。」
青衫少年狡黠的笑了笑,清脆的說,「大哥被花弄月迷的神魂顛倒,估模著這段日子也顧不得正事了,爹給他的權,正一點一點的轉到咱們手上來。」
白衣男子笑的悠然,他攤開右手,那白皙修長的手掌中竟是一條猙獰的傷疤,從中指尾端一直連接到手腕脈搏處,看翻起的結痂也知,這一道傷,很深。
「你可知,我為何總是在傷口快好的時候,又取刀把它翻開。」
白衣男子輕聲說著,波瀾不驚,但話中意思卻令人心驚。
青衫少年皺了皺眉頭,明朗的眼神里也增添了一片怨憤,「二哥想要讓自己記住這疼這痛,他日必定翻倍償還!」
「臥薪嘗膽,破釜沉舟,只可用一次,所以,我容不得失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