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曦晚沉頓了許久,這才在櫻檸的攙扶下虛步走向前廳,遠遠便看見兩個主座上分別是花飛鶴和孫夫人,一旁落座的還有其他兩位膝下無子女,手中無實權的柳姨娘與程姨娘,還有那個身後丫鬟眾多,出行兩步就猶如皇後娘娘鳳鸞香車架勢的二妹︰花弄月。
「晚兒給爹爹請安,給幾位姨娘請安。」花曦晚虛弱的彎了彎膝蓋,竟是差點暈倒,櫻檸連忙攙扶過去,孫夫人瞪她一眼,心中暗道︰這無福消受的丑女人,可別死在花府里。
「坐下吧,身子不舒服別站著了。」孫夫人虛情假意的讓了座,然後萬分諂媚的對著花飛鶴說,「老爺,您瞅瞅咱家這倆閨女,放眼整個景州都沒這麼出色的女兒家了。」
誰人不知孫夫人夸的單單是她那貌美無雙的閨女,要說花曦晚的出色,就出色在長的太倒胃口。
其他人想笑,卻都不敢笑,看著花飛鶴望著花曦晚那種高深莫測的眼神,也都狐疑著。
想這老爺,從不過問家事,整日喝酒喝的從頭發到腳趾都糊涂,眼下看著自己的大女兒怎的這樣發痴?
「老爺。」孫夫人見花飛鶴盯著花曦晚看連忙喚了一句,「老爺?」
「你是曦晚?」
花飛鶴挑了挑眉,又嘆了聲氣,別人只當笑話,老爺難不成糊涂的連自己的女兒都不知道長什麼樣了?
花曦晚並無不悅,只是點點頭,聲色無波的道,「是女兒,爹。」
花飛鶴面對眼前人感覺到異常的陌生,可透過那蠟黃的面色粗糙的皮膚,看女兒的眉眼,確實,與她娘有相似之處,可怎的,這些年沒有關注,就長的這樣丑陋了?
孫夫人眼光掠過站在一旁的丫鬟,丫鬟連忙去請黃媒婆。
黃媒婆已是花甲之年,但行動利索,足小腿細,碎步快速的挪來,衣衫花花綠綠,可見是干婚嫁這行當的。
她前腳剛跨進門檻,就愣住了。
傳言花家家主花飛鶴曾是天下第一美男子,縱然世事境遷,時光荏苒,花飛鶴已是不惑之年,但風采依舊不減當年,光是看這人的氣韻便可知年輕時是個怎樣傾國的仙人!
花飛鶴一身玄黑衣袍,隨意的坐在檀木椅上,他兩鬢發白,但垂在兩側的發卻依舊墨黑,他膚色涂白,光看皮膚以為是二三十歲的青壯年,一雙鳳眼狹長,向上挑著,本應是魅惑妖邪,但他瞳仁中的清澈卻令人心悸,他精致的五官都似是用筆墨精細描畫一般,像是走入畫里的人,若不是那下巴還未刮淨的青色胡渣,這人定是美的要讓人魂飛魄散,以為是天外來客。
孫夫人暗笑,其他人也看見這一幕,甚是理解。
但凡見過花飛鶴的人,無人不傻眼,縱然是府里人也少有見過家主風采的,而見過的人,定終生不忘!
孫夫人咳了咳,清了清嗓子,這才把定住的黃媒婆喚醒,她嘴上又漫上奉承諂媚的笑,連忙碎步上前,一臉嬉笑歡顏,手絹一揮,像是只畫眉鳥似的開始脆聲叨念起來。
「花老爺,各位夫人,現在景城人們最關注的可就是花家兩位小姐的親事了,這上門提親的不計其數,上我這來報名送貼的更是像春天的草似的,那一片一片的多啊!」黃媒婆說著將手中兩本名冊遞了過去說,「這一本是大小姐的求親貼,一本是二小姐的,求親的可都是鄉紳名流、貴冑富甲,您咯可好好挑,別挑花了眼!」
黃媒婆咯咯咯的笑著,似是這喜事兒是落在自己身上似的。
放在桌上的兩本名冊,一本厚如史書,一本薄如白紙。
那厚如史書的當然是花弄月的求親帖子,孫夫人取過來遞給花飛鶴,花飛鶴淡淡掃了一眼,望了望出落得越發標致的女兒,也難怪得竟有百余人傾心。
武林五大世家除去花家外,傅家大公子、仲家的獨子、莫家的佷兒、就連臧家的遠房親戚之子都拖臧家家主出面求親。除去武林外,景城、陽城、洛城等富甲一方的商人也都派人求親,還有一些官,一些書生名流……沒想到,花弄月的名聲竟傳的這樣遠。
花飛鶴將名冊遞給花弄月說,「婚事雖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但本人意願更要尊重,你且看看,你中意何家。」
花弄月對這個名義上的爹爹毫無印象,從小到大只覺得他就是個陌生人似的,此刻听他這樣毫無親疏的話也不奇怪,取過冊子掃視了幾眼,又瞥了瞥桌上的另一本名冊,說,「不如先讓姐姐選,我這兒,恐怕要多花心思再斟酌一下。」
花飛鶴又舉起另一本帖子,上面只有九個求親人,其中七個都是平民百姓,經營一些小生意門當,還有一個是瑤華樓的樓主,還有一個是傅家的二公子。
花飛鶴遞給孫夫人賞閱,孫夫人忍俊不禁,這賣肉的磨刀的竟都送上帖子來了,可見花曦晚多麼不招待見,可其他二人,卻讓孫夫人琢磨了片刻。
瑤華樓的樓主?
這瑤華樓可是景城最大的酒樓,揚名四海,其經營者從不露面,只知是個喜歡游歷四方的雅士,他的長相年齡姑且不論,就論家產,可是塊肥肉。
孫夫人剛欲說話,花飛鶴突然問,「傅家二公子,可是那個傅……?」
黃媒婆連忙答話,「傅瀾卿。」
這回倒是程姨娘開了口,訝異道,「那個懦弱無能,不學無術,長相丑陋的紈褲子弟?」
黃媒婆臉色尷尬了一下說,「不能說是丑陋,這傅瀾卿其實算是個一般人,只是小時候遭了火災,半張臉毀了而已。傅家有三子,大公子和三公子都長得俊俏,二公子應也是個俏人,只是上天不憐罷了。」
「上天不憐?」程姨娘呵呵笑了笑說,「傅家是武學世家,听聞大公子三公子都是翹楚之輩,只這二公子,不喜舞刀弄槍,也不舞文弄墨,偏偏喜歡栽花種地、洗衣做飯、就連女紅的活計都包了,整個就一娘娘腔!」
花飛鶴皺了皺眉,看向花曦晚說,「女兒,你且看看,想選哪個吧。」
一句「女兒」,把花曦晚和花弄月都震了一下。
花曦晚何曾被父親這樣喚過,花弄月又在這親疏有別的稱呼里听出多少氣憤和辛酸!
花曦晚接過冊子,身後的櫻檸也掃了過去,嘟囔說,「這瑤華樓的樓主,我看是極好的。」
花曦晚也淡淡一笑,顏下之意是蠻中意這個人。
黃媒婆剛要道喜,半路殺出個花弄月。
「姐姐,不如你我皆嫁入傅家,也好有個伴兒,你說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