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傅瀾卿意興蓬勃的逛街采買,半日間,整個景城都知道傅二公子對花大小姐的痴情寵溺,已經到了登峰造極的地步,千金買布,萬銀索針,每走進一家店都會說,「我給我家娘子買……我給我家娘子預備……我給我家娘子選的……」
沒想到憑花大小姐那般爛泥姿色,竟讓傅二公子視金錢如糞土,闊綽出手,引來無數少女傾心,只嘆︰若是傅二公子稍稍長的有點人樣,我必死纏爛打嫁定了他!
這番大事,當然也傳進了花府。
花飛鶴又去飲酒癲狂,自然不知。
花弄月正吃著飯,听到下人稟告的天花亂墜,扔了筷子進房,對著鏡子坐了好一會兒,輕笑了幾聲。
無才無德無色無相,連長生的命都沒有,花曦晚,你拿什麼跟我爭?
孫夫人和兩位姨娘卻各有所思。
孫夫人在想,傅家真是有錢,不受寵的二公子都這樣了,大公子不是富可敵國?
兩位姨娘此刻坐在一起喝茶,你一言我一語的說。
「花家相較傅家,真是窮的掉渣。」
「這下好了,孫夫人有了得意女婿,更要作威作福了。」
「她有女兒,咱們什麼都沒有,自然斗不過她。咱們若想拼個所以然,只能靠著花曦晚,可你看她那個隨時會死的樣子……」
「也不盡然,你看傅二公子這架勢,沒準花曦晚到了傅家,能借著這份寵溺爬上枝頭呢,我看咱們不如一搏,將寶押在她身上,拼一回。」西苑。
花曦晚收到線報,說今日景城什麼都安好,只是傅二公子「一擲千金只為娘子」的事跡家喻戶曉,現在人人對花大小姐是又羨慕又憐愛,又嫉妒又嗤笑。
櫻檸正用不太靈巧的左手為花曦晚描眉,眉毛描的向下耷拉,也不整齊,為的就是達到「丑」的效果。
「小姐,傅二公子這般對你,看來小姐覓得如意郎君了。」
花曦晚將線報放在燭火上,任它燃成灰燼,淡淡的說,「我與他素未謀面,平生不識,他怎會如此中意一個丑女?當日看見求親貼上有他的名字,我便已經生疑,這幾日他的所作所為更讓我猜不透。」
「有什麼猜不透的,傅二公子糟踐銀子的紈褲名聲已經不是一兩日形成的了。」
「這才是讓我生疑的地方,一般的紈褲子弟若是糟踐錢,多半是花在青樓女子身上,尋歡作樂。可他,平日里買的不過是針線、菜果,與其相好的人均是店鋪掌櫃,無一個紈褲子弟。」
櫻檸思考了一會兒,突然大叫道,「小姐,難道他有斷袖之癖?!他不找女人,偏偏找那些掌櫃的,那些掌櫃的可不都是男子!他已經十八歲了,不娶不得當,于是便打算隨便娶一個短命的女人,好掩飾他有龍陽之好!小姐啊小姐,怎麼辦,你羊入虎口了!」
花曦晚重重嘆一口氣,隨手拿了一只耳環便隨著掌風向櫻檸飛去,櫻檸訕笑躲過,反手將耳環捏在指尖,道,「小姐不要出手那麼狠嘛,連內力都使上了。」
「我本是想拿簪子戳穿你的舌頭,這對你算輕罰了。」
「小姐」,櫻檸撒嬌道,「櫻檸不是擔心你麼,小姐做什麼都做得好,偏偏做人妻子是從未做過的,這可是難題。」
「我自知是難題,以不變應萬變吧。」花曦晚看了看外面的落日,問,「事情查得怎麼樣了?」
櫻檸臉上蒙上一層郁色,答道,「已經派人去過了仲家,仲老爺子得了痴呆,現而今是仲家獨子仲子兮當家,他的年歲,定然不知道二十年前武林上的事。」
「再去查,仲老爺子雖然傻了,但仲夫人沒有,當年她號稱‘飛鏢毒花’縱橫江湖,也參加了那一次武林大會,也許她見過我娘……」
櫻檸嘆息一聲說,「是,可小姐,事情過了那麼久,小姐的娘親是否還在人間要如何得知……如果夫人真的活著,為何不來花家找老爺和小姐……」
「不管娘親是不是活著,我也不用她活著來償還我這十六年的苦楚,我只想知道她的名字,僅此而已。」
「是!」櫻檸話畢退下。
花曦晚柔荑素手拂過蠟黃瘦弱的臉頰,銅鏡中的人這樣憔悴,這樣低迷,這樣的……丑陋。
她笑了笑,剎那間猶如花開,璀璨耀眼,但她本不愛笑,有多少笑是真的發自內心的呢。
十六年了,她在花府以一種極低的姿態成長,若非這樣隱忍,這樣甘于屈居人後,恐怕孫夫人早就鏟除她了吧?唯一陪在身邊的親人,不是那個只生不養的父親,也不是那個薄情冷血的母親,而是櫻檸呵……
十六年了,受過的痛,吃過的苦,吞下的淚,她一定要賠償給自己,找到她的娘親,問問她,為什麼這麼狠心,這麼狠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