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千玨掏出信遞給她,她但見信封上四個流秀的小字︰樓主親啟。
她聞見信封上有一股淡淡的墨香,一張薄薄的宣紙上寫著兩行字,字跡溫潤秀麗,一筆一劃卻帶著力道,鏗鏘堅韌,柔中帶剛,上書︰等閑變卻故人心,卻道故人心易變。
這是何意?
盧千玨也看向那兩行字,斟酌其意卻不解,淡淡的說,「那送茶來的女童說,這茶是墨容山莊莊主自己種的,听說是將茶和花嫁接在一株上,所以茶中有花香,花香中滲著茶幽,二者合二為一相得益彰,她還說,這茶叫故人茶。」
「故人茶?」花曦晚更加納悶了,「墨容山莊佔據山林,瑤華樓隱逸市集,若說富貴地位平等相持,可一向沒有交集,這次墨容山莊竟主動送禮……」
「其他人不知,但墨容山莊資訊全面,定然知道瑤華樓並非普通的酒樓。墨容山莊以經商為名,實際是江湖首屈一指的幫派,瑤華樓亦是暗度陳倉,咱們的動作,或許早就盡入別人眼中。」
花曦晚微微黯然,又笑問,「那,他此番浮出水面來,是何意?」
盧千玨輕搖折扇說,「或許,是為了此屆武林盟主爭奪一事。一年後便是武林盟主的選舉之日,但如今的武林不比從前,現在雖是良莠不齊,但也有鶴立雞群者,世家中有傅家、仲家、還有莫家,門派中也有不少佼佼者,可以說是群雄爭霸,若要在這等環境中月兌穎而出,必然要掃清所有障礙,墨容山莊莊主此舉,大概是想和瑤華樓聯合,共同御敵。」
花曦晚忽而一笑,道,「他這番心意倒是通透,單與我為敵爭盟主之位,比與群雄亂咬要松心的多。」
「那,你作何想法?」
「按兵不動。」花曦晚狡黠一笑說,「墨容山莊欲與瑤華樓交好,只送些茶來聊表心意怎麼行,萬一還有別人要與我聯合,我當然要考察一下誰的心意更誠才好。」
盧千玨眸中透出寵溺,又用扇子輕敲了她的頭說,「屬你最壞。」
「當然要壞,女人不壞男人不愛,若不然,怎麼連天下第一易容高手盧先生都成了小女子的門客呢?」
盧千玨不語,笑容里盡是花開。
「對了,如今的洛城里墨容山莊的生意比瑤華樓要多,我可不想被他超過去,你統籌一下,下一步在那里開個分店。」
「好。」盧千玨點頭,然後從袖口掏出一個錦囊遞給她說,「這是我最新研制的藥丸,比之從前的更加溫和,不只不會傷皮膚,還會保養。」
「嗯。」花曦晚接過藏好,她這次出來一大目的就是拿藥,否則自己這張丑臉就裝不住了。
「你打算何時回去?」
「唉」,花曦晚透過窗子望了望夜空繁星,說,「本是打算多留幾日玩一玩痛快一下,可咱們的人落了一個在傅府,我怕回去晚了出事。」
盧千玨點頭道,「我這就讓人準備,讓你演出戲,順利回府。」
傅府,留白園里傅瀾卿獨自坐在門檻上,雙手托腮仰望星空,眉目含淚,眼巴巴的望著花曦晚被刺客帶走的那面牆,丫鬟下人們經過只得連連嘆氣,難不成二公子看著看著,媳婦就能自己跑回來不成?
出府采購一日的花弄月剛剛回府就听到了這個「振奮人心」的消息,連忙拉著傅希明又去奚落一番。
「娘子,二弟不吃不喝的,心里夠難受的了,咱們何必再去給他傷口上撒鹽?」傅希明一把拉住花弄月,為難的看著她。
花弄月瞪他一眼,推開他的手說,「相公不去就算了,曦晚可是我的姐姐,自打她出事我還沒露過面,這于情于理都不合,相公要是覺得尷尬,大可不必陪我。」
說著,自顧自的走去,傅希明撓撓頭,一咬牙急忙跟去,討好的握住花弄月的手。
留白園的結構,是傅瀾卿五年前自己設計的,當時傅府整體修整,傅瀾卿便根據自己的喜好改版了留白園。
不似傅府其他恢弘氣勢,去往留白園的道路曲徑通幽,一條鵝卵石小路兩旁栽種了不高不矮的瓊花樹,此刻是盛夏,花瓣盡褪,只剩下女敕綠的葉片仍舊隨風搖曳。一道白色圓形拱門,牆壁以鏤空花紋雕刻,更顯清幽,透過格子可以望見庭院里的清幽秀婉之氣。走進拱門便看見滿院子的植物,各種花卉都由傅瀾卿親自打理,一年四季花開遍地、奼紫嫣紅,算是一道亮麗的景色。
此刻,皓月繁星當頭,夜空如幕,深藍透黛,兩只燈籠掛在留白園的牌匾下,定楮細看,竟是栩栩如生的白兔,嘴里餃著盛開的菊花,俏皮可愛。當然,這花燈也是出自傅瀾卿的巧手。
在所有明明暗暗的光線之下,坐著一個人,一身白衣,聖潔出塵,風兒吹動他的墨法,如絲輕柔的空舞,然後又不舍的流連于那人肩頭。
花弄月也被這景色驚了片刻,定楮看清那人的相貌,卻覺得剛才一切所見都是膚淺表相,瞬間錯覺更改不了殘酷的事實。呵呵,那人是那丑陋無比的小叔啊!
花弄月漫上一臉虛偽的微笑,走過去,溫聲道,「瀾卿怎的坐在這里?可是在想晚兒?」
瀾卿?晚兒?
剛走進來的櫻檸听見這句話中帶著兩個虛偽的稱呼,嘴角一努走進園子,不情願的作揖道,「大公子,二小姐。」
櫻檸端著一碟梅花糕送到傅瀾卿唇邊,說,「喏,姑爺,這就是小姐最愛吃的點心。」
花弄月看見那熟悉的梅花糕,訝異的問,「瀾卿吃這個做什麼,夏天當然要吃蓮子糕……」
「娘子愛吃什麼,我就愛吃什麼。」傅瀾卿冷冷回她,然後細細品味起來。梅花淡淡香氣混在面粉里,點綴著點點桂花香油,頗有一番淺淡滋味,不甜不膩,回味無窮——像極了她的性子,思及此處,傅瀾卿笑了笑。
花弄月本就憎恨傅瀾卿對花曦晚的百般寵愛,本以為隨便給花曦晚指了個懦夫夫君就可以搓搓她的威風,沒想到,傅瀾卿幾次三番將花曦晚推到輿論頂端,一時間,整個景城無人不知無人不曉,皆為花曦晚感到幸福。此刻,看著傅瀾卿光是吃口梅花糕就美滋滋成這幅模樣,花弄月手攥成拳,在心里將花曦晚詛咒了千百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