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夫人,我尚且尊你一聲夫人,以此來讓自己銘記,這‘夫人’的頭餃,是你盜了我娘親的!」花曦晚立足在孫夫人面前,不屑而冷漠的看著她狼狽的樣子。
孫夫人右掌按在地面,支撐著身子,瞪圓了雙眼,說,「老爺只有一個夫人!只有我一個夫人!你娘算什麼,這麼多年也沒露過面,至于你,都不知道是不是她和別的男人媾和產下的私生女!名不正言不順,憑什麼在花家當家!」
「憑什麼?」花曦晚冷笑一聲,眼神變得更加銳利,「就憑,我只手就能置你于死地!就憑,六歲那一年你將我扔進寒池,獰笑咒我尸骨無存!就憑,我十年來忍氣吞聲、受盡屈辱卻不掙扎不反抗,只等著一個契機將你母女二人打入地獄,贖我與娘親正位名譽!」
孫夫人還想說什麼,但卻被花曦晚的陰冷氣勢嚇得哆嗦,她的瞳孔驚愕的放大看著花曦晚的動作。
花曦晚將手罩在面上,手指之間竟多了幾根銀針,再而她的面容骨骼都瞬息萬變,竟月兌落成一個秀質麗人!面容白皙通透,五官端正,媚而不俗,艷而不妖,清裝之下更顯素雅溫文,卻笑中帶邪,眸光冷峻,氣勢凌然如冰峰萬丈。
「你,你……!」孫夫人不可置信的看著眼前這一幕,突然大喊,「妖怪!」
花曦晚輕哼一聲,冷笑道,「六歲時,我初入花府,爹爹成日買醉無暇顧我,祖父便將我托于你手看顧,你將我做賤婢粗使。端茶送水時,故意總要用熱茶潑我。為你梳頭,你卻因我弄掉一根頭發用簪子扎我小臂。三餐,端到你面前的山珍海味,只剩蔥姜蒜湯給我。若說你對我尚可的,便是我從未缺少衣物,因為你總要訂制袖長且寬的衣服來遮蓋住我滿身傷痕。轉而一年,你在祖父疏通下與父親發生關系,一夜恩寵便得子嗣,弄月生下來後,你更急于鏟除我來穩定你們在花家獨一無二的地位,于是,那年雪夜寒風,湖水初冰,你竟鑿開一處將我扔了進去。」
花曦晚平淡的敘述著辛瑟往事,雙手束在身後立在風中,遺世而獨立的風姿,卻顯得單薄、孤獨和亙古的清肅冷寂。
「當年,我被你下了迷藥,徹骨冰冷的寒池讓我清醒,卻發現自己已身在險境,我不會游泳,好不容易浮上水面卻伸手觸模到推不開的冰,像一面牆,很厚的牆,我全身都沒了氣力,一點點被寒氣吞噬,身體僵硬的流不出一滴眼淚,而且再也不想掙扎苟活了。」花曦晚斜睨她一眼,淡淡一笑道,「你一定很奇怪,我是如何死里逃生的吧。」
孫夫人像是看見了洪水猛獸,神情呆滯而驚恐的躲閃著。
「因為師父,他救了我,並傳授我武藝,教我識人、做事,十年來,我韜光養晦,逐步建設了自己的勢力,在江湖中有了一席之地,人人尊我敬我,唯獨在花家,我卻始終是低頭土臉,受白眼嘗苦果,銘記著每一張冷嘲熱諷的嘴臉,只為了有朝一日能夠當頭棒喝,一掌將你們打醒,看看在花家,到底誰才是主人!」
孫夫人不停地向後退著,觀望著想找尋一處安全的地方躲藏,沒注意到周身盡是燃燒的蠟燭,一掌按下去是火焰燒灼,又一掌按下去又是鑽心疼痛,她像是陷入了一個怪圈,逃不開花曦晚眼神的束縛,逃不開她強烈的憎惡和厭恨。
「之所以跟你分享這麼多秘密,你大概也知道我的心思了。」花曦晚淡淡一笑,流光瀲灩的眸子剎時間充滿璀璨的光歲,「因為,死人的嘴巴是最嚴的,我不怕你知曉我的底細,至于你,我是真的看著心煩,每每想到我住的宅子里有我討厭的人,飯總是少食二兩,花也總是看不出賞心悅目的顏色,何況,你這樣疼愛弄月,也該隨她去地獄黃泉周游一番的。」
花曦晚咯咯的笑著,手掌輕輕一抬,一擲,一粒藥丸自她口中滑進腸道。
孫夫人看見一只修羅的爪子伸向她的喉嚨,死死捏著她的氣管,她想呼喊,卻發不出半點聲音,感覺到自己的眼楮中有淚水流下,卻是嫣紅的血水,意識逐漸渙散,可看花曦晚還是單單佇立在自己面前,只是低眸望著她,並未有任何動作。
是幻覺嗎,怎麼感覺如此憋息,如此撕裂的疼痛。
「這是弄月私藏的毒藥呢,在她屋中找到,我也不知是何作用,且用你來試驗一番,你女兒的毒究竟有多厲害。眼下看來,這藥是極強,看來是真的想用來對付我,置我于死地的。真不知道,我如何招惹你們母女二人了,竟這樣恨不得我消失,可我就是不能如願呢。」
花曦晚幽幽的說著,又像是在自言自語,兀自的呢喃著,語氣淡淡無奇,一個人痛苦的死在她面前,她卻絲毫不受感染,只輕吐出一句,「好腥的味道,青妝,將她化尸。」
一個鬼魅般的身影出現,俯首問,「樓主,不打算將她也投河喂魚麼?」
花曦晚搖搖頭道,「她怎麼配我的死法,況且,魚咬不動骨頭的。」
「是,屬下這就去辦。」
夜,微涼,月如霜。
花曦晚漫步折回房,每一步都數著腳下的磚,仿佛在暗中使力,將自己的步子印刻在每一寸花家土地,來見證自己獨一無二的主人身份。
明日就要啟程了。
花曦晚仰頭望了望蒼穹碧幕,這稀疏的星子,這樣晦暗。
「相公呵,你不在,我真是睡不著了,這擇席的毛病什麼時候才能夠扳回來呢。」花曦晚淡淡一笑道。
一夜無眠,花曦晚不緊不慢的等著天亮,瑤華樓里的暗衛卻緊鑼密鼓的安排著一次重要出行。
當天空出現魚肚白的時候,下人們出來打掃干活,有人意外的發現孫夫人房中空無一人,地上還有殘余的衣衫鞋襪,有人說她趁黑私逃,有人說她羽化登仙,說的神乎其神,報稟家主,家主卻說︰生非花家人,死非花家鬼,從今往後族譜上再無孫氏一族。
家主料理了花家大小事,花家進入前所未有的平穩期,敵對都被掃蕩干淨,平日伺候孫夫人和花弄月的丫鬟下人也都被遣散回家,花曦晚招入了一批新人入扎,都是瑤華樓培養的門下,她不在的時候能夠扛起監管大職。
一輛馬車,自花家後門緩緩駛出,穿過鬧市,穿過繁街,出了城門後便突然改了速度,竟是一路奔馳如飛。
一輛馬車,自傅家正門光明正大的駛出,直接出了景城,穩穩當當,如游山玩水般的朝著官道而行。
「二哥,美人當惜,也不要誤了大業。」
「三弟珍重,望歸來日,家中一切安好。」
傅瀾卿淡淡一笑,馬車上銀鈴叮鈴,他臥在軟榻之上,小心翼翼的為自己的臉頰和手心上著傷藥。
當年比試,十歲的大哥已學有所成,八歲的他卻武藝平平,一不留神便被大哥的劍劃傷掌心,引來的不是爹爹關懷的溫情,而是厲聲厲色的教訓,從此,他發誓不再習武,就做個廢人。
當年,父親有三妻,他的母親和三弟的母親都被大娘害死,傅遙期立志報仇,從小便跟隨他手下。
大娘看他不順眼,竟叫人將他打昏扔進上鎖的房間,澆油放火,年幼不懂自保,他竟昏厥在煙火中……自那起,這一臉的紅斑就纏繞著他,而後來,他讓大娘莫名其妙的「出疹不治」而死。
以丑名冠天下能夠免去花痴繁冗,以紈褲名四方可趁人所不防。
如今,可要好好的治去這片紅斑了。
馬蹄達達,兩輛馬車駛向同一個方向︰極北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