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家玉笛暗飛聲,散入春風滿洛城。
洛城,文化之都,家家擅樂,自孩提之時便舉蕭撫琴,四處都是余音裊裊不絕于耳。
洛城有一條護城河,圍繞領地蜿蜒盤旋,水流不急不緩,清明見底。河上漂泊很多只船舫,五彩繽紛的形成一道良辰美景。
正值日暮,秋黃色的霞光倒影波瀾,隨即月兒攀上來,又換了碧藍的夜色。
一聲聲樂器糾纏四起,一艘插滿鮮花的船舫緩緩駛來,站在岸邊的公子們紛紛將手中的鮮花投注其上,吆喝著嬉笑著,等候伊人會客。
一個玲瓏巧致的女子掀開珠簾,笑語盈盈的走出來,道,「公子們稍安勿躁。」
有人急忙喊話,「藍紫兩位小姐每日才接一位客人,可讓我們好等,平日里總輪不到我們,只有站在岸邊听曲兒的份兒,可是抓心腦肝啊!」
「是啊,今天說什麼也得讓我選上!」另一人高呼一聲,然後從胸口中掏出一沓銀票甩了甩說,「我今兒個連銀票都帶來了,如果不夠,我立刻派人再去取,今天咱們就改改規矩,不讓小姐扔花球選了,咱們就比身家,誰錢多讓誰進!」
這一人一呼,引來萬人唾罵,也紛紛不服的掏出金銀比價,一些慕名而來的貧公子訕訕溜走,留下的盡是些財主豪紳,一時間打的不可開交。
那小巧的女子咯咯一笑,清脆聲道,「規矩不能改,否則姑娘們會生氣的,咱家煙花舫可不是不入流的青樓,只是藝舫而已。姑娘們看的中意的就請到船上來共度良宵,今日錯過的也可以在岸上听得佳人妙曲。因緣際會全憑天意,何需用銅臭味來彌蓋了雅致呢。」
莫看那丫鬟年幼,但靈氣十足,一顰一笑間盡是玲瓏的心思,短短一席話便讓岸上靜了下來。
「好了,小姐要拋花球了,公子們小心著點兒,別掉了河里去。」她掩嘴咯咯一笑,如銀鈴般的笑聲擴散開來,令人心里癢癢。
聞言,煙花舫的兩位頭牌姑娘貌美如花、沉魚落雁,可得見真顏的人少之又少,只因兩位姑娘性情陰晴不定,又涼薄淡漠,一句「天意如此,何必深究」便擋回了不少求「廬山真面」的公子才子。
河岸上靜默一片,人人磨掌擦拳等著龍門一躍,搶下那花球。
船舫一扇紗窗撩開,一雙素手柔荑緩緩伸出,指節修長,指甲是紅彤彤的胭脂色,她手中正捧著一團花球,手腕輕輕一轉,那花球如插了翅膀,飛向人群。
花球剛觸及一人指尖,又被好事者一掌拍飛,剛有一人跳起直追,旁人身子一撞,又斜了一寸。
就這樣,花球在空中經幾番輾轉,岸上人搶的不亦樂乎。
噗通!
屋內有人嘆氣道,「沒想到你們不只成功在洛城落了根,還生的這樣旺盛。本翩翩公子風流倜儻,奈何成了落湯雞。為搶一個花球,落水也在所不惜。」
一女子燦笑道,「男人的心思總是簡單些,英雄難過美人關,物以稀為貴,我們到了洛城大半年,見到真容的不過寥寥幾人,傳言將我們的容貌說的神乎其神,名聲在外,擴張的也就愈快。」
「你倒是猜的通透。」
另一女子笑道,「總覺著洛城比景城更舒服些,氣候宜人,清幽文明,我們姐妹二人很喜歡樓主的安排。」
花曦晚淡淡一笑,瞥了外面的哄鬧場景一眼,道,「客人應是很快就定了,你們去準備吧,我只是途徑這里,明日一早便要離開,看你們安好我便放心了。」
「謝樓主關懷。」兩位女子異口同聲的福身道,「恭送樓主」。
且說岸上,一個少年抓住花球之後興奮的不可抑制,全身顫抖,眉開眼笑,卻在下一剎那眼前一黑,一人影掠過,他手中便空無一物。
「我的花球!」那少年反應過來驚呼一聲,眾人隨即望去,有人發出「咦」的一聲好奇。
一公子站在樹下,上好的雪蠶白衣蹁躚圍繞他修長的身姿,衣袂處流暢柔和又瀟灑不羈的草書以墨色點綴,鋪滿素白布料,隱約能看出是首詩文,這樣黑白突兀的顏色搭配卻有另一番風骨,更令人好奇的是他那一張銀色面具,眼角處雕琢精致的花紋幾道,細細勾勒出那一雙動人的斜長鳳目。他背脊慵懶的靠在粗壯的樹干上,一手垂落,另一手捧著一個花球,送至鼻尖嗅了嗅,嘴唇半挑道,「紫露草呵。」
大局已定,眾人都被此人的風華吸引,無人想起要搶花球。
直到船舫上的姑娘高聲說「請公子入船」,人們才如夢初醒,搖頭嘆氣的離去。
白衣公子隨侍女踏入船舫,引入內艙,八個曼妙女子已經落座各種樂器旁邊,見他進來也只是呆愣片刻便微笑頷首。
訓練有素、波瀾不驚。好。
一道屏風,上繡蝶戀花一副,紗質清透,能夠依稀看到里面兩位女子,一個藍衣一個紫裙,婀娜窈窕。
藍衣女子幽幽道,「公子作壁上觀,又收漁翁之利,真是睿智之人。」
白衣公子挑唇一笑,在侍女指引下落座,端起茶杯微微一抿,道,「姑娘說笑了,我不過站在樹下乘涼,也能從天而降如此殊榮,實在幸運。聞說姑娘最信天意,恐怕這次也是天公作美。」
紫衣女子哼笑一句道,「明明是有人暗中協助公子,將花球用內力拍到了公子那邊,公子何須惺惺作態呢。」
藍衣女子立刻出聲制止道,「紫謎,休得無禮!來者即是客,正如公子所說,是天意,那今夜請公子側耳聆听,我們幾位微不足道的小女子的歌藝。」
「如此,甚好。」
藍魅側目看了紫謎一眼,示意她不要心浮氣躁。
剛剛那一幕,岸上的人身在其中自然不曉,但她們卻收納眼底。明明是一個藍衣公子以絕世輕功掠過,將花球拍到了白衣公子那一處。他既是有備而來,她們要小心防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