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家的。」仲子兮面無表情的問,「在景城?」
花曦晚呵呵笑了笑,說,「是啊哈哈。」
「她也是來自景城。」仲子兮呢喃著,繞過花曦晚身邊,直直走到莫琴瑟面前。
莫琴瑟冷哼一聲,又看看台上呆愣著的臧天慧,于是面色緩和一些,湊上前在他耳邊悄聲說,「你我暫時不計前嫌,有賬過會兒再算,你先把那個廢物給我打下來!」
仲子兮點點頭說,「嗯。」好像一個木訥的呆子,舉步向擂台上走去。
花曦晚蹙眉,趕快給臧天慧使眼色,但見他兩手緊攥,意志滿滿,一副英勇赴死的樣子,恐怕是十頭牛也拉不回來。
「天慧兄你下來,從長計議!」
臧天慧將劍一橫,正色道,「臧家和仲家一向不和!我即便死,也不能丟臧家的臉面,不能讓他贏!」
臧家其他三兄弟急忙呼喊,爭先阻攔,卻都動容不了他的意志。
「大哥二哥三哥,爹爹一直喚我廢物,今天你們要幫我數著點,我能接仲子兮多少招!回去告訴他老人家,讓他也為我歡喜自豪一回!」臧天慧英雄氣節上涌,將他整個人都點綴的熠熠放光,玉女劍感受到了殺意和執著,也變得不似剛才那樣慵懶。
擂台上的臧天慧,忽然長大了幾歲一般。
花曦晚連忙搖著墨容的胳膊,一下子暴露出小女子的情思來,她急慌慌的說,「怎麼辦,天慧兄要遭殃了!」
墨容斜睨她一眼,又低眉看了看她攥緊他袖子的手,那白皙柔女敕的玉指,哪里像一個常年學武的男人。
「他遭殃,你很掛心麼?」墨容調笑的問。
花曦晚瞪他一眼道,「他恐怕是在場之人中唯一以真心交友的人了,毫無心機一腔熱血。江湖中便是少這樣可貴的人,如果江湖中多是你這樣的狐狸,豈不讓人連睡眠都不安穩?」
墨容嗤笑一聲道,「五十步笑百步。」他思索片刻,又巡視了一圈,說,「現在所有人都上過台了,除了你們傅家人。」
花曦晚抬頭看了看天,看傅希明那個醉醺醺的樣子,起碼還要一兩個時辰才能夠清醒。雖然他武藝非凡,但這些年一直倦怠,手無提刀之力,如何能夠打敗這個深不可測的仲子兮?
難道,讓她上?她可是個女人!如何能娶莫琴瑟!
墨容見她臉上瞬息萬變的神色,自然明白她的顧慮,于是笑道,「先看一陣,總不能讓天慧兄死了,仲子兮的路數,你我皆沒有見識過,這也是一番良機。」
仲子兮不疾不徐的走上擂台,一直低著眼眸的他將視線定在臧天慧手中的劍上。
「玉女劍,你的?」仲子兮側頭,仔細打量著這把絕世奇珍,似乎十分喜愛。
臧天慧後退一步,攥緊了劍道,「你管不著!趕緊出招吧!」
仲子兮赤手空拳,悠悠道,「你用劍,我也用劍吧。」說著,他的手微微抬起,只听清脆而細微的「 嚓」一聲響,一旁的桃樹被折斷了一支,落入仲子兮的手。
他用手撫模了一下樹枝,喃喃道,「不夠直。」但卻無更換之意,在手中搖晃擺弄了一下,就對臧天慧說,「動手吧。」
臧天慧心中大喜,見剛才這把玉女劍削鐵如泥,眼下這根破樹枝更是容易被砍成粉末了,他抹了抹鼻子,握著寶劍直直刺去,飛奔如離弦的箭,但就在距離仲子兮三寸的地方,突然被一股大力反彈了回去,「 」的跌落在擂台邊上,撞擊了他的後背,如同散架。
「看清楚了?」墨容笑說。
花曦晚點點頭,正色道,「看來他並不想傷人,只用防御的措施希望天慧兄能夠主動認輸。可是,天慧兄雖不健朗,卻有一股初生牛犢的沖勁兒,恐怕不會輕易言敗,我怕到最後,他會氣竭。」
「氣竭是小,最多損耗些內力,他功力本就不深,沒了沒什麼可惜。但照這樣摔來摔去,被仲子兮的內力彈開,多一次便加重一層殺傷力,恐怕最後他只剩下皮囊了,五髒六腑都要震碎了。」
花曦晚打了個冷顫,說,「你別說得這麼惡心。倒是想些法子來啊!」
「我已經說了,現在僅剩傅家人沒有上過擂台,我已經失去了資格,不能再戰。」
花曦晚怒急,道,「我大哥昏迷不醒,你難道是讓我上去啊!我怎麼能去!」
墨容面帶疑惑,側目問,「你如何不能去?」
「我,我……」花曦晚咳了咳道,「我武藝平平,還不及,還不及天慧兄。」
見花曦晚咬牙切齒的糾結樣兒,墨容像討到了腥的貓,笑的邪邪的。
他撫慰道,「你盡管上去,我會在下面協助你,我相信,憑你我二人之力,打敗仲子兮應該是易事。至于,你若不想娶她,大可悔婚,這樣一來,也可以讓莫琴瑟這個待字閨中的女人失了名聲,豈不正合你心思?」
「哼,我可沒想毀了她的名譽,不過是權宜之計罷了。好,你既然說要輔佐我,那就得盡心盡力,若是我受了半點傷,我就在你身上討回來。」花曦晚咬咬牙,繼續觀戰。
臧天慧已經朝著仲子兮刺了第十二劍,但是每每都被彈了回去,一次比一次重,幾乎要震碎他的心肺。
自己拿著一把絕世好劍,卻不能物盡其用,玉女劍連出招的機會都沒有,仲子兮就像一個遠在天邊近在眼前的幻影,根本觸及不到他半分半毫!
仲子兮捏著樹枝,突兀的站在那里,他的粗布麻衣,總讓人感覺是個家境貧寒的書生,那冷到陰森的氣質也讓人覺得詭異。
臧天慧連起身都有些困難,他用劍拄著,好不容易站起來,腿腳已經有些顫抖。
「四弟!你認輸吧!技不如人何必苦撐!」臧天琪捶胸頓足,看著自己的弟弟一次次摔傷,心有不忍。
臧天華也厲聲道,「大丈夫能屈能伸,你下來!」
臧天慧掃了一眼哥哥們,抹了下嘴角流出來的血,說,「我,我想娶莫小姐!」他又將目光移到莫琴瑟身上,卻只看見莫琴瑟一臉冷笑和不屑。
一定是嫌他太弱!
他咬緊牙關,一定要撐出男兒氣概給她看!
「我有方法讓你娶到莫琴瑟,你先下來。」一陣耳語傳入臧天慧耳中,他甩了甩頭,以為是自己頭暈眼花了,隨即又傳入一個聲音。
「我協助傅兄打敗仲子兮,傅兄無意娶她,悔婚之後定然聲名狼藉,到時候你派人下彩禮肯定能夠抱得美人歸。」
臧天慧看著台下的花曦晚和墨容,並肩而立的兩個人有一種說不出的協調美。
「真的麼?」臧天慧的話此刻在別人眼中像是自言自語,昏了頭腦。
「真的,我無心娶她,你我相識一場緣分頗深,我願意助你。」花曦晚微微一笑。
臧天慧覺得像是天仙下凡,第一次覺得男人也能笑的這麼美。
他一定是因為受傷太重,眼神都不好使了。
墨容抬了抬袖子,寬大袖袍中不知道鑽出了什麼,一陣微風劃過,臧天慧手中的玉女劍突然「叮鈴」一聲飛出手心,垂直插入擂台的木板上,筆直而立。
與此同時,臧天慧閉上了眼楮,緩緩倒下,昏昏睡了去。
「四弟!」
「四弟!」
臧家三兄弟一窩蜂的沖上去,急忙將昏迷的臧天慧抬走。
花曦晚面帶不悅,小聲嗔道,「幸虧你是點了他的睡穴,不是用銀針扎了他迷藥。」
墨容幽幽一笑道,「我不帶銀針,怕傷及自身。」
「沒想到隔空取物對你易如反掌,隔空點穴你也如此輕而易舉。真是高深高深。」
「希望你也能夠讓我刮目相看,玉女劍的持有者,不應是廢物。」
花曦晚瞪他一眼,莫琴瑟此刻已經高興地走上擂台,對著仲子兮微微一福溫婉笑道,「仲公子武藝絕倫,無人能敵,我宣布這場比試的贏家是……」
「慢著!」花曦晚高聲呼叫。
「等等。」仲子兮低聲呢喃。
莫琴瑟先看了看一步躍上擂台的花曦晚,又看看站在原地面無表情的仲子兮。
花曦晚捋捋頭發,笑了笑說,「我看大伙都這麼喜歡莫小姐,真是個香餑餑。莫小姐果真是有過人之處,連我在台下看著,都越看越歡喜了。這不,斗膽向仲公子討教一番,也為小姐爭上一爭。誒?剛才那聲‘等等’是仲公子說的吧?仲公子有什麼話麼?」
仲子兮細細打量她片刻,平靜無波的問,「玉女劍是你的?」
「是在下的,天機巧合,偶然得到的。」花曦晚毫不費力的拔起玉女劍,手指在上面撫模一圈,嘆道,「今日玉女劍還沒有正常發揮,一定是等的心急了,希望閣下不要讓我失望。」
仲子兮點點頭,扔了樹枝,隨即有一女子送上一柄寶劍,那女子正是香痕。
仲子兮拔出劍,劍身銀光乍現,鋒利薄脆,是一柄打造精良的好劍。
「其實,我更希望,能夠見識一下仲家的曇花針。」花曦晚咯咯一笑,道,「不過,這番比武,就不要動用暗器了,你我劍法論輸贏,如何?」
「恩。」仲子兮點點頭。
兩個人持劍而立,一方身形瘦弱,俏皮可人,一方冷冷冰冰,目光呆滯。
四下開始議論聲起,各路英豪都摩拳擦掌觀戰,頗有一片看好戲的狀態。
劍光飛舞,花曦晚雖瘦弱,卻雷厲風行,一個騰空而起,衣袂翻飛,瞬間到了仲子兮眼前,仲子兮見招式凌厲頗有力道,收起剛才的防御,也持劍比劃起來。
叮!
兩劍踫觸,發出一聲刺耳的叮鈴,陽光照耀下劍光更是耀眼,一時間台上陷入令人屏息的比試之中。
「沒想到傅小兄弟也有兩下子。」熊虎門門主哈哈大笑,拍案叫絕。其他人也紛紛點頭,這恐怕是今天最有看頭的一場比試。
仲子兮感受到玉女劍與主人合一爆發出的強勁的威力,遇強則強,他也鄭重交手起來。
「傅家劍法?」濟州島島主囁嚅道,「這是傅家劍法麼?」
「我看不像,傅家劍法應該是蒼勁凌厲的,傅小兄弟耍的這套劍法,怎麼有些舞蹈似的?」
墨容笑了笑,確實,她此刻就像一只翩翩起舞的飛蝶。
就像當初困在雪山之上,她用的那一招︰飛花亂舞。
就像是貌美的女子臨風舞蹈,生靈活現。
「壞了。」花曦晚暗嘆不好,怎麼用起這種劍法來了,為了不暴露身份,她立刻換了一套劍法,可仲子兮應接不暇,對她突然換了劍法感到不解,也急忙想出對策防御。
剛才的劍法令人眼花繚亂,旋轉飛舞側身等等都是舞蹈動作,使劍法看起來美感十足,現下花曦晚轉換了一套劍法,名叫「竹葉青」,每一招一式都像竹葉飛舞,以速度取勝。
飛快的,極速的,眨眼之間就有三兩招招式錯過,所以人們都瞪著雙眼,怔怔的望著花曦晚。
「你還不幫我?」花曦晚用傳聲怒斥墨容,墨容卻優雅一笑道,「你武功足以對付他,何必讓我參與。」
「我大病初愈,身體不適,快要堅持不住了,你快動手。」
花曦晚自然是想速戰速決,也顧不得這合不合規矩,算不算正道,她撒謊騙他,他卻信了,以為這段日子她的寒疾又發。
墨容眉心一蹙,嘆息一聲,寬大袖口中的手腕轉了轉,剛才被仲子兮丟掉的樹枝飛到了花曦晚手中。
「雙劍齊發。」墨容話音剛落,花曦晚十分默契的左手舉著樹枝,右手持著玉女劍。
一人舉著兩把劍,雙劍齊發,左劍交由墨容控制,右劍她全身心控制,如同一人身上落了兩人的魂魄,威力大增。
「真是前所未有!太震撼了!」
「沒想到傅家武藝已經絕到如此地步!後生可畏!」
花曦晚如魚得水,從容不迫。左手劍快刀斬亂麻,一根樹枝由墨容在底下用內力操縱,爆發出的威力不容小覷,右手劍游龍戲鳳,如三千繁花華麗,花曦晚像一個戲子,又似一個瞬息萬變的舞者,腳步旋轉跳躍,兩手隨意揮舞,仲子兮仿佛被兩個人攻擊著,一時間應接不暇。
「我輸了。」仲子兮後退一步,持劍的手微微有些顫抖。
那樹枝傳來的力道很大,而且很霸道,想要速戰速決,愈演愈烈,更有心思想要報復他,強大的敵意和殺機讓他一個人措手不及,再這樣下去恐怕要控制不住局勢,于是他認輸了。
莫琴瑟咬咬牙,這個傅遙期,沒想到這樣厲害!可傅家已經不再強大,況且主掌傅家的是傅奕那個老頭子,她嫁過去也得不到太多協助,如何爭霸武林!
「承認承認。」花曦晚收了手,微微躬身笑道,「有機會我們再切磋。」
仲子兮小心翼翼的將劍收好,作勢就要下台,卻看見花曦晚身後的莫琴瑟手中捏著什麼。
「小心。」仲子兮一步飛來,將花曦晚繞在懷中,隨即一個旋身,這才避過!
是一根銀針!插在了一旁的樹干上。
這種懷抱的感覺,好熟悉。仲子兮抱著花曦晚,手臂緊了一緊,這種熟悉的感覺有些似曾相識。
「抱夠了沒有。」墨容不知何時到了面前,一把扯過花曦晚,花曦晚猝不及防的又落入另一個懷抱。
「 !」
二人情急之下不由出手,雙掌踫撞內力互襲,二人各退半步,站穩後四目相對,敵意更深。
仲子兮深黑的瞳眸中散發一種光澤,難得一見的動容神色。
墨容嘴角弧度深深,一雙鳳眸中卻沒有半點笑意,充滿了警告和殺機。
「謝閣下相救。」墨容像是花曦晚的主人一般,毫無敬意的道謝,然後提著花曦晚就走。
花曦晚不明所以的被拉扯著,卻感受到墨容的氣息紊亂,明顯是動了怒。
「莫琴瑟這個壞女人,竟敢要殺我。」花曦晚冷哼一聲,瞥見莫琴瑟走到仲子兮身邊附耳說了什麼,二人匆匆離去,只余紅衣女圭女圭照看賓客。
「比武結束。」
「請各位。」
「內院休息。」
「盛情款待。」
結果很明顯,是傅遙期勝了,經過身邊的人紛紛道喜,花曦晚笑著打著哈哈,目光卻變得深邃起來。
待所有人都離開,她攤開手掌,手掌中是一塊帕子,帕子中那一根淬著綠色毒液的銀針,顯得異常詭異。
竟和花弄月曾經給黑衣人下的毒,是一樣的!
「我墨容山莊曾經醫治過這種毒。」墨容捏起銀針細細觀察,意味不明的笑了笑,「說起來也與傅家有緣,我的屬下曾于傅兄手中救出一名暗衛,中的便是這種毒。原來莫琴瑟就是下毒之人,真是奇妙。」
「有什麼奇妙的。」花曦晚冷哼道,「從前我大嫂受人指使,與人勾結,陰險毒辣的風格和莫琴瑟倒是同出一轍,眼下找到了根源,倒是更加確定了目標,從前我還道是誰與傅家做對,原來是她,真是唯恐天下不亂。」
「她不過是想擾亂江湖,好借機稱霸武林。」
「和墨容莊主你不是同一個心思,整好你們可以雙劍合璧,唯我獨尊。」
「雙劍合璧?我已經與你雙劍合璧了,你也收了我的心意了,看來山水輪轉,有緣人終會相遇,你說呢,瑤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