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魅進了村民準備的房間,奔波了一天,馬兒再不喂草恐怕就要虛月兌了,她這才勉強停留一宿,打算明日早晨再行出發。
但,她坐在房間的榻上,一旁放著粗陋的茶杯茶壺,一口一口的輕啜著,低低噙著笑。
紫謎動靜這麼大,她怎會感覺不到有人跟蹤?
她只是納悶,為什麼瑤華樓派出來的探子,是紫謎,而且似乎紫謎並不是一個人前來。
房間里的燭火搖曳,窗子粗糙有些洞洞漏風,藍魅的影子在窗欞上窗紙上透出一重影子,隱約的不知在思考些什麼。
紫謎找了藍魅房間的正東北方向住下,恰好可以從窗子中瞥到藍魅房間的一舉一動。
「呼。」
「呀!」
「閉嘴!」
墨堇蘭吹熄了房間的燭火,紫謎嚇了一跳尖叫出聲,墨堇蘭咬牙切齒的捂住她的嘴巴讓她噤聲,紫謎掙扎了片刻,突然覺得離墨堇蘭又近了一重,所以便不再掙扎,索性順坡就下,直接躺進墨堇蘭的懷抱里磨蹭著。
「起開。」墨堇蘭從牙縫里擠出兩個字,嫌惡的靠了邊,但手銬牢牢實實的緊在他的手腕上,他多次掙扎,已經磨破了皮,露出了血絲。
紫謎努努鼻子,嘟嘟嘴巴,不情願的在墨堇蘭趕蒼蠅似的轟趕下,坐正了些,然後拉著墨堇蘭向窗邊更近了一些,眼楮貼著窗紙往外看。
「公子為什麼要熄燈呀,這樣……確實情調好些。」紫謎不好意思的呢喃著。
雖然黑暗,但明顯清晰的可以看見墨堇蘭翻白眼翻的爐火純青,白眼球都會放光了。
「你不知道偷窺別人的時候,要從暗處觀望明處麼,像你剛才那樣點的亮堂堂的,你還沒發現人家如何,人家先把你逮到了。」
紫謎恍然大悟,歡欣道,「公子果然聰明!就知道听公子的準沒錯啦!」
紫謎從窗子的縫隙里往外看去,忽見他們二人說話的功夫,藍魅的屋子竟是黑了燈,而藍魅是在里面還是已經出去了,他們一無所知。
「壞了!」紫謎一個慌張,連忙站起來,墨堇蘭沒反應過來,手銬被上提拽了一下,他一個踉蹌就要倒下,紫謎本想站起身來,膝蓋還彎曲著,被墨堇蘭向後一帶,自己也跟著倒下,她腳下不穩,哎呀一聲,手舞足蹈的,直朝著墨堇蘭身上壓下。
「嗚……」
紫謎覺得鼻梁嗑的很疼,但是好在沒有預計中摔得那樣疼,因為底下有個厚實的肉墊子,她四仰八合的直接撲在墨堇蘭身上。
「嗯……」
墨堇蘭怒火燻天,紫謎在他身上趴著很享受的不起來,他卻已經惱羞成怒。
因為,紫謎撲的位置很好,上面,啃著他的嘴唇,下面,壓著他的那里,而被這突然一下的沖擊,紫謎腰間的配飾,將他的那個部位,狠狠的扎了一下,現在他疼的快要蜷縮起來,紫謎吻著他的唇,卻絲毫沒有爬起來的意味。
紫謎睜開眼楮,輕薄的月光灑在墨堇蘭的冰藍色衣裳上,華貴的蠶絲料子反射著晶瑩的光澤,而墨堇蘭那精致的五官,水盈盈的眼楮也在月光折射下顯得更加明媚。
情人眼里出西施。
沒想到男西施,也勾人魂魄的很。
紫謎與墨堇蘭只有分毫的距離,她感覺自己盯著他看已經生了歹心,不知不覺積了口水在嗓子,不自覺地吞咽了一下,墨堇蘭壓在底下,感覺到紫謎那熾熱的目光,頓覺危機四伏。
「嗚……」墨堇蘭想要將紫謎從身上扒拉開,可紫謎死皮賴臉的就是不下去,像是八爪魚一樣,張開雙臂雙腳將他圍繞,死死捆綁著,然後閉上眼楮,享受著嘴唇貼著嘴唇的親密感。
「哼!」墨堇蘭終于忍無可忍,再一次強勢起身,但紫謎愣是用上了內力,將現下手無縛雞之力的墨堇蘭再一次壓倒性戰勝。
而且,她還舌忝了一下他的嘴唇,像是勝者品嘗自己的戰利品,有滋有味。
墨堇蘭唰的一下扭開了頭,避開了紫謎的再一次性騷擾,他大口喘著氣說,「你太重了,快滾開!」
紫謎嘿嘿一笑,恬不知恥的枕在墨堇蘭的胸膛,享受著這片刻的溫存柔情。
「公子,咱們的手現在拴在一起,若是想要起身,需要一起滾到一邊在用我們各自沒有拴著手銬的手撐著地面才行。」
「好,手銬在我的右手你的左手,以現在的姿勢……向右滾。」
墨堇蘭剛發號施令,就听見紫謎低聲一笑,他向右滾的同時,紫謎竟是向著反方向滾的。
最後形成了兩道「橫尸」,紫謎和墨堇蘭手「牽著」手,擺成大字,平躺在地面上,盯著頭頂的茅草瓦房。
「公子,為何不喜歡我呢?」紫謎忽然問,似是在問自己一般。
墨堇蘭不管不顧也不回答,他礙于紫謎在旁,那個部位被扎被壓的發痛,只能自己微微挪動身子,讓「它」自然緩解。
「從小到大,人們都比較喜歡姐姐。姐姐乖巧,可愛,溫柔嫻淑,知書達理,而且文文靜靜的,我呢,就是一個小瘋丫頭,沒規矩,不講禮節,所以人們總是不喜歡和我打交道,好多公子去煙花舫都是沖著姐姐的才氣去的,我就算勤學苦練,也只是東施效顰罷了。」紫謎自說自導著,墨堇蘭完全听不進去一個字,他現在只想逃月兌這個小魔女,重獲自由。
「鑰匙在你手里吧,你把手銬打開吧,我的手腕已經磨出血了。」墨堇蘭輕聲申吟著,將手腕抬起,借著月光給紫謎看說,「你看,血都流到了衣服上了。」
墨堇蘭不得已出此下策,用自己玉簫中藏著的刀刃刮傷了自己的手腕,鮮血直流,染濕了衣裳,這才讓紫謎心疼了。
「公子……你的手……」紫謎突然一下子詐尸一樣的坐起來,捧著墨堇蘭的手蹙眉道,「公子的手怎麼傷的這樣重……傷了手,如何吹簫,如何演奏……這可如何是好。」
墨堇蘭嘆了口氣,淡淡說道,「已然傷了,眼下月兌了手銬擦藥或許還只是皮外傷,若是這樣放任不治,興許就廢了。我听從莊主指令,陪你游玩,又被你騙到這里來,我便是認命了,但若要我犧牲這只手,我是萬萬不肯的……如今我已沒了武功,如同廢人一個,你又何必拴著我呢,你動動手指,我就能死在你手下,用這破銅爛鐵束縛著我做什麼。」
墨堇蘭苦笑了下,平日里的囂張氣焰此刻全部打消,剩下的只是一張愁雲慘淡的眉目,這樣的落差讓紫謎覺得十分惆悵,她抿抿唇,咬咬牙說,「公子,我不會讓你的手受傷的。」說著,紫謎拔下自己的發簪,發簪很粗,她輕輕旋轉,發簪中竟是空的,可以一分為二,拔出一個細長的鑰匙來。
原來鑰匙藏在這樣不顯眼的地方,墨堇蘭看著紫謎的舉動,心中卻生起了一陣憤懣。自己都想過用大石頭將她砸暈然後全身搜索了,幾日來的觀察都不曾發現她的藏鑰匙地點,還以為是藏在了衣襟里,沒想到竟是這樣觸手可及的地方。
「啪。」鑰匙一插一轉便打開了,紫謎正關懷的想要看看墨堇蘭的傷勢,忽听窗外一陣馬兒的嘶鳴,紫謎以為藍魅暗夜出行,連忙向房門處奔去,打開門便去探看。
好機會!
墨堇蘭幽幽一笑,從門縫邊溜出,然後便準備跑路。
「紫謎,你的跟蹤功夫太不到家了,我出了仲家一百米就發現你了。」
一道高昂的女聲傳來,伴隨著咯咯笑意,卻在暗夜中顯得異常陰冷。
紫謎望去,竟是藍魅騎坐在馬上,居高臨下的望著她,手中的馬鞭揮舞著,欲要一鞭子下去就持韁馳騁。
「姐姐!」紫謎高呼,「不要再執迷不悟了,你怎麼能跟從了瑤華樓的敵人為伍呢!你隨我回去,向樓主認錯,樓主會原諒你的,那日樓主只是一氣之下趕你走,只要你軟一點心性,她一定會給你改過自新的機會的!」
藍魅斜睨著她,搖頭嗤笑道,「改過自新?機會?機會是要自己給的,不是從別人那里搖尾乞憐要來的。我與瑤華樓早就恩斷義絕,念在與你的姐妹情分上,我不願與你交手爭鋒,你躲開,我要走了!」
「不!我不讓開!」紫謎向前邁了一步,展開手臂堵在馬前,意志洶洶。
本要拔腿就跑的墨堇蘭,听到了背後傳來的這番動靜,抬起的腿腳又沉重的落了下去。
「這個蠢女人。」墨堇蘭咬牙切齒的冷哼著,然後閉了閉眸子,這瞬間的動作,腦中卻過眼千帆。
再度睜開眸子,墨堇蘭默默的放下腿腳,向後退了一步,背脊貼在牆壁上。
不能放她一個人在這里面對危險……為什麼?因為她傻,她笨,她一根筋,她愛鑽牛角尖,她把所有人所有事都想的太簡單太容易,所以他不放心。
「姐姐,隨我回去吧,你不記得我們一起在煙花舫彈琴說笑的日子了麼,那樣的日子多快樂!」
紫謎的勸說不但不能讓藍魅回心轉意,反而加劇了她的妒意。
「煙花舫?雖說我們是賣藝不賣身,可是哪個人不把我們當青樓女子看。煙花舫,也正是因為在煙花舫,才讓我相愛不得愛。妹妹,女子十六及笄嫁人,如今我已經十九歲了,容顏韶華轉瞬即逝,已不復當年青春貌美,如意郎君不是隨處可覓的,遇見一個心儀的人不易,你叫我如何放棄,叫我如何甘心,將自己的一切都奉獻給瑤華樓,奉獻給那個只不過對我們有一飯之恩的樓主!」
紫謎咬唇道,「姐姐,你難道忘記了,當年我們姐妹二人流離失所,是樓主救了我們,給我們地方吃喝住行,你說想學藝,便找人教我們琴藝,你說想到洛城來見識風土人情,樓主也遂了你的心意。墨容莊主就是傅瀾卿傅公子啊,是樓主的夫君啊,你怎麼能忘恩負義呢!」
「忘恩負義?哈哈,妹妹,你還當真是一個永遠也長不大的孩子。」藍魅咯咯的笑著,在深夜的寂靜當中這道聲音想的異常的突兀和詭異。
藍魅揚鞭,正想馳騁而去,便听到一聲細微的炮響。
空中,綻放出一朵藍色鳥型輪廓的煙花,是墨容山莊的信號。
藍魅突然提高警惕,高聲問,「你隨誰出來的?!」
紫謎不明所以,四處望了望尋不到墨堇蘭的身影,這才嘟囔道,「隨墨堇蘭公子……公子呢……」
寂靜的草叢中,房屋後,隱藏著的暗衛,開始隱隱作祟。
收到了墨堇蘭發出的危險提醒信號,藏在深處的隱士也都開始行動,想要伺機逮捕藍魅。
墨堇蘭向前探著,對紫謎斥道,「還不快滾回來!危險!」
「公子!」紫謎招著手,還沒有發覺事態嚴峻。
眼看著隱士暗衛就要接近藍魅將她包抄,藍魅感覺到前所未有的慌張,情急之下,她忽然抽出馬鞭,從後面將紫謎席卷。
與此同時,她雙腿夾住馬肚子,馬兒受驚向前逃竄,藍魅順勢將紫謎拉扯上馬,一下子當起了人質。
「別過來!否則殺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