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過來!否則殺了她!」
「姐姐。」紫謎懷疑自己是不是听錯了。她恍惚的側過頭,只能看見銀白色刀鋒貼著自己的脖頸,那冰涼的觸感趁著深秋夜里的寒涼,讓她打了一個激靈。
藍魅從馬靴里掏出藏著的匕首,這匕首還是從前和紫謎逛西域小店,店主的珍藏之寶,當初她們姐妹二人都心愛的很,可紫謎知道自己總是三天打魚兩天上網沒有常性,便將這精致的匕首贈與了姐姐。
沒想到,僅僅半年的時間,這把匕首竟成了能夠要她命的利器,並且讓姐妹金蘭刀劍相橫。
「姐姐。」紫謎的聲音從尖銳的驚嘆到憂傷的嘆息,一句「姐姐」喚的心肺俱裂。
藍魅握緊手中匕首,實在不想走到這一步,但瑤華樓和墨容山莊的人已經將她圍得水泄不通,若沒有個人質在手,她很難安然逃身。
墨堇蘭平生最恨別人威脅,他一向冷酷無情,任是誰變成人質都無所謂,只要能手刃敵人,人質死活他從不願管,可眼下,人質變成了紫謎,他卻覺得不能硬來了。
「放了她,否則,全尸都懶得給你留。」墨堇蘭掏出玉簫,想要轉動兩下,可突然想起自己現在是手無縛雞之力的廢人,當下就心中憤懣。
萬萬不能讓藍魅看出自己力不從心,他將玉簫緊緊握在手中,雙手束後,趾高氣昂道,「你逃不出去的。」
藍魅偷偷一笑道,「紫謎在我手中,我可不會顧及什麼姐妹情誼,你若是傷了我,保不齊我將她殺了,你應該也不好交差吧,兩人來一人回,墨堇蘭,即便墨容莊主饒了你,依花曦晚的性子,也會找你討債的。」
墨堇蘭見藍魅的手在紫謎頸上動了動,他眉峰一跳,這一個細微的小動作恰好被紫謎捕捉到,頓時覺得感動的一塌糊涂。
「公子,姐姐不會拿我怎麼樣的,但是我不想讓姐姐被當做俘虜一樣捉回去,你們我都不想傷害。」紫謎泫然欲泣,橫在馬上,上不來也下不去。
周圍的暗衛又近了一步,將藍魅的馬團團圍住,約模有十幾二十人的樣子,都蓄勢待發,卻不敢輕舉妄動。
現在墨堇蘭就是主子,他下達的命令才是最重要的。
所有人都將目光鎖定在墨堇蘭身上,墨堇蘭按耐住自己不安的情緒,好不容易才從口中吐出一句。
「她死不了,你也逃不成。」墨堇蘭作勢將玉簫一橫,仗著自己轉動玉簫的功夫可是轉了十來年,雖沒有內力但還是氣勢洶洶像模像樣。
藍魅眼楮眯了眯,略微向左邊靠了靠,貼在紫謎耳後悄聲說,「妹妹,我不想傷你,但我已經走上了這條路,萬萬不會再後退,也不會再回瑤華樓,你讓他們放我走。」
紫謎咬咬唇,她四下望了望整裝待發的暗衛,看著墨堇蘭散在風中的長發和飄著的衣袂,那玉樹臨風瀟灑自如的樣子,終于下定決心。
藍魅是親姐妹,墨堇蘭是自己傾慕鐘愛的男人,若是非要背叛一個,她沒得選擇。
紫謎慘淡的笑了笑,說,「公子,眼下你沒有內力,定然是留不住姐姐的,你就放她走吧。」
墨堇蘭眉峰緊蹙,倏地一下子瞳孔放大,狠狠瞪著紫謎。
紫謎不敢去看他責備的目光,連忙轉開視線。
黑暗中,看不清藍魅的神色,也看不見她听到這句話後的震驚和隨後展露的笑容,那種笑容,陰險狡詐又帶著趁人之危的算計,與莫琴瑟同出一轍。
「讓他命令暗衛散開十丈之外,並將兵器都放下。」藍魅繼續對紫謎耳語。
紫謎說道,「公子,姐姐也沒有做錯什麼,樓主只派人跟蹤姐姐,並沒有要除掉她,所以,請你不要妄來。我不想死,所以,讓他們都退下,放下兵器,安全放她走。」
「你!」墨堇蘭恨鐵不成鋼,但見紫謎難得說話這樣干淨利索,也不去正視他,顯然是下定了決心。
這樣對峙的氣氛僵持了半柱香的時間,墨堇蘭終于敗下陣來,他緊緊皺著眉頭,閉目說道,「按她說的做。」
暗衛們接到命令,絕對服從,瞬間丟了武器在面前,然後後退十丈之外,撤出包圍圈。
眼下這片平地上,只剩下他們三人,墨堇蘭遲遲不退,站在馬下屹立不離,質問道,「現在,可以把這個女人放了吧。」
藍魅幽然一笑,道,「沒想到,我妹妹對你一往情深,你對她也如此有心,當真是段好姻緣,我這個做姐姐的,先恭喜你們了。」
「廢話少說,放了她!」墨堇蘭怒火交加,眼看著他們這一陣吵鬧,驚醒了附近的村民,許多人都燃起了燈火從門窗觀望而來。
「放,我說話算話,墨公子,你接好了。」藍魅一笑,一掌推了紫謎後背,將紫謎推下馬。
紫謎不明白,為什麼姐姐推她下馬之前,竟是點了她的穴道,讓她不得動彈。
紫謎一時失去了平衡,直直的落下馬,眼看就要栽倒在地,看出紫謎有些不對勁,若是按照她的武功底子,下馬之後自己站穩應是沒問題的,可眼下卻是頭朝地的栽下來。
墨堇蘭立刻向前一步,情急關頭丟了自己的玉簫,徒手去接紫謎下墜的身子。
終于穩穩接住紫謎,正欲將她放下地,忽然耳邊一陣輕風擦過,紫謎大叫一聲,「小心!」
墨堇蘭無武功傍身,听覺和閃避能力大大下降,直到自己後背中了一刀,這才反應過來,藍魅躍馬而去的同時,竟然將匕首投擲過來,墨堇蘭閃避不及,匕首從後背向前,穿透了他的胸腔。
匕首牢牢的插在他的左胸心房處,紫謎愣然,她萬萬沒有想到姐姐竟然出此毒手,得手後縱馬而去逃之夭夭,她此刻被點了穴道動彈不得,而墨堇蘭仍將她抱在懷中,他們倒在地上,她壓在他的身上,他胸前的傷口,血像是河流一般流淌出來,汨汨的如注傾瀉。
「快……快來人……來人!」紫謎大喊大叫著,聲音沙啞,撕破了嗓子的喊著。
暗衛听到呼喚聲立刻出現,首先為紫謎解穴。一些村民們也都納悶發生了什麼事,紛紛出來觀望,指指點點不明所以。
「死人啦死人啦!」人群中有人大喊著,捂住孩子的眼楮。
「誰說公子死了!」紫謎扭頭大吼,指著村民們說,「你們!把最好的郎中給我請來!再廢話我殺了你們!」
村民們驚恐的忙和著,有人去請大夫,有人搬來床單和木材,就地造起棚子方便墨堇蘭的醫治。
紫謎懷抱著墨堇蘭,見他已經昏迷,眉目緊鎖,嘴唇緊抿,定然是疼痛難忍。
「公子,不要睡,你醒醒。」紫謎一邊抹著眼淚,一邊召喚著昏迷的墨堇蘭,她用手捂住他的胸口,呢喃著,「不要流的那麼快,那麼多,公子會受不了的。」
匕首插的太深,胸前的傷口鮮血直流,墨堇蘭漸漸臉色蒼白起來,脈搏也越來越虛弱。
「大夫呢,怎麼還不來。」紫謎嘶喊著,暗衛在一旁也束手無策。
其中一名暗衛發了聲,恭敬道,「紫姑娘,不如發信給樓主,叫魔醫火速前來救治,或許還有一線希望。」
紫謎抬起頭來,喊道,「還不快發,快發!」
「是!」暗衛急忙向天空發放信號。
不遠處剛剛逃月兌的藍魅,繼續馳騁在暗夜的深山中,她抬頭看見那白色梨花形狀的信號,覺得那麼陌生又熟悉。
她嘴角帶笑,挑起一絲漫不經心的弧度。
他傷的應該挺重,這小命,或許保不住了。
而遠方,在另一個城中惴惴不安、夜不能寐只好把酒對弈的兩個人,在看見那白色梨花煙火的剎那,手指都僵了一下。
「是紫謎還是墨堇蘭?」花曦晚手輕輕一顫,手指間夾著的白子掉在棋盤上。
傅瀾卿緩緩將黑子放下,目光望著窗外濃重的夜色,低聲嘆道,「我們也動身吧。」
瑤華樓飛出四匹千里好馬,花曦晚和傅瀾卿各自獨乘一騎、飛奔馳騁,青妝在最後,保護著前面的墨無邪。
墨無邪甚好騎馬,馬術一般,此刻他緊緊拽著馬韁,將藥箱拴在身上,不停地揮動著馬鞭。
一夜間,只听得到馬蹄達達,只看得到塵土飛揚,那一聲聲「駕」如同咆哮,驅趕著馬兒奔騰,片刻不停。
村民們打來了所有燈籠,將四周圍繞,通通點亮,一時間像是白天一般,照亮了分寸地界。老郎中的手布滿褶皺,搭在墨堇蘭那蒼白無色的手腕上,時不時嘆息著揣度著,四周寂靜無聲,村民們都怕自己議論一句就會被那個眼楮赤紅的女子一劍斬了頭顱。
「這位公子中刀太深……恐怕已無力回天啊。」仿佛過了十年之久,久到紫謎覺得自己快要不能呼吸,老郎中終于開口說話,隨即他將手收回,拎著藥箱就要離開。
「大夫,你再看看!」紫謎一把拽住了他的衣襟,將郎中拉的一個踉蹌。
老郎中情急,哆嗦說道,「我不過是一個鄉野郎中啊,平生也沒醫治過傷病這麼重的患者啊!姑娘還是另覓高人吧!」
「你站住!」紫謎拔了暗衛的劍,一下子橫到郎中面前,斥道,「你開藥!煎藥!我不管你用什麼辦法!讓他活下去!能撐多久就撐多久!我已經在請最好的神醫來,在這期間,你若是讓他死了,我讓你們所有人去陪葬!」
紫謎哭腫的眼楮此刻變得清明晶亮,眼中含著淚,仍舊不停的流淌著,滴答滴答的打在墨堇蘭的臉上。
紫謎不知所措,一邊抹著自己的淚水,一邊幫墨堇蘭抹開淚水,忙的七手八腳,不知如何是好。
「好好好,我盡力。」老郎中被駭了一跳,夜晚的冷風也吹不去他一身冷汗。
「快快,去山里采最好的止血藥草來。」老郎中回頭吩咐著,「就是平日你們被蛇咬了或者被刀劃傷了敷的藥草,通通找來!」
村民們急忙散開,一些平日里受過傷有經驗的人連忙自告奮勇,幾人結伴就奔著山上跑。
「你們就地起灶,燒開水。你們去找些干淨的布條來。」郎中幾乎支使了所有能動的人,將自己能夠想到的方法都提了出來,死馬當活馬醫。
「姑娘,我只能暫且,幫這位公子止血,刀不能拔,我怕會大出血,他的傷太靠近心了,這動手的人分明是要置他于死地啊。」
「姐姐……你為什麼要傷害公子……你們都是我最愛的人啊……」紫謎嘟囔著,死咬著嘴唇,哽咽道,「是我,害了公子……公子若是不能活,紫謎也不會苟且偷生的……」
紫謎懷抱著墨堇蘭,因為他不能隨便挪動,所以她一直保持著一個姿勢已經一個時辰了,身體都變得僵硬了,手臂也被枕麻了,但她仍舊不敢動,生怕一分一毫的挪動都會讓墨堇蘭更痛。
「如果快馬加鞭,他們一個時辰以後就會來了。」紫謎望著遠方,等待著希冀著魔醫的身影。
「公子,你喜歡我的是不是,從你的眼神我就知道,你很擔心我受傷,很在意我是不是,公子……你快些醒來,你不要死,紫謎不想讓你死,不想離開你。」紫謎喃喃的在墨堇蘭耳邊絮語著,也不知他能否听得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