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yin霾,長達月余的秋雨終于停了,「鐵熊軍」士兵們拖著疲憊的身軀,艱難地在泥濘的山坳中忙碌,偶有幾個因體力不支倒下之人,很快就會被旁邊的戰友扶起,但能夠重新站起的僅是少許,大部分倒下去即已死去。
戰事打響,向來被用做炮灰的「鐵熊軍」,再一次陷入了困境,接連十七次戰敗,傷亡慘重,十五萬大軍已去三成。他們從吳國的最北端一路逃到了西南角,再翻過幾個山頭,他們將抵達海岸邊的開闊地帶,到了那里將再無路可逃
「鮑軍侯,你倒是快想想辦法呀!魏國明擺著是不給我們活路,打算往死里頭整我們呀!等到了海邊,我們可就全完蛋了!」中軍大帳內,一位腦袋圓圓,小鼻子小眼大嘴巴,四肢不足尺短,肚子卻如皮球的矮冬瓜,語帶哭腔地扯著鮑全的衣襟說道,此人正是「鐵熊軍」的統帥大將軍陳熊。
「慌什麼?老子不是還沒死嘛!」一改那玩世不恭的神態,鮑全雙眉緊鎖,滿面寒霜,凶神惡煞般地大罵道。
從第三次敗北開始,「鐵熊軍」便故技重施,派出能言之士打著投降旗號去招搖撞騙,希望能亦如以前一樣蒙混過關。可沒想到魏國此次就是奔著他們「鐵熊軍」來的,王牌主力盡出不說,還別的軍隊秋毫不犯,只是追著他們狂追猛打。所以,假投降戰略根本行不通了,派出去的信使全都肉包子打狗,一去不回頭
此次召開的軍團會議,已是「鐵熊軍」最高級別的軍事會議了,副將以上的將領盡數出席不說,一些鮑全的親信軍官也出現在了營帳中,例如李良。
許是李良所做的佳肴太過美味,也可能是他的xing格純良。真摯憨厚打動了鮑全,入伍僅半年的時間,李良就成了鮑全的絕對心月復,有事沒事便拉他一起,包括逛窯子、征兵役、募軍資等等,實讓許多人眼紅羨慕。
「老李,你怎麼看?」鮑全圍著一張碩大的牛皮地圖轉了幾圈。然後擰著眉毛向李良問道。
「呵呵,逃不過,躲不開,唯有打服他們,讓他們怕,讓他們懼,斷了他們再動我們的念。」突然被鮑全問及讓李良一愣,隨即又輕笑著搖了搖頭說道。
眾人聞言皆是一陣苦澀搖頭,其中有一位黑瘦的副將。冷言說道︰「哼,你還真敢說!就我們這實力,怎麼可能打敗魏軍jing銳?」
「我只是說此戰要打,至于能不能打過,那就看鮑軍侯的了。」李良仔細打量了那人幾眼。又掃視了一眼在場眾人,然後平淡地說道。
「那你覺得在哪里打比較合適?」鮑全根本沒有理會其他人的表現,就像他們根本不存在一般,又盯著地圖看了一會。向李良問道。
「就在這里。」李良指了指足下說道。
「這里?」鮑全有些詫異地反問一聲,隨後將大半的身子壓在地圖上,緊盯著一處小小的角落。咬著大拇指的指甲,不斷地盤算著。
一時間,中軍大帳內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包括那位大將軍陳熊,所有人的目光全都投向了他。
「娘的,信你一回,就在這里跟他們干了!」良久過後,鮑全從地圖上爬起身來,嘔出一口濃痰,凝重地說道。
「什麼!真的要打呀?」
「軍侯,你可要想好呀,十多萬人的xing命不是兒戲呀!」
「姓李的,魏國到底給了你什麼好處,讓你把我們往死路了帶?」
「軍侯,你可別听那個姓李的話,他小子跟咱不是一條心的!」
……
鮑全話音剛落,在場眾人立刻猶如滾油中倒入冷水,沸騰咆哮起來,其中更有幾人直接將矛頭指向了李良,大有將其生撕活撥之意。但在鮑全的冷目模掃之下,他們僅是嚷嚷片刻就又恢復了平靜。
陳熊听聞此言,臉s 變得慘白如雪,短小的雙腿一下子又矮去了不少,碩大的身軀也開始振動搖擺。不過,生死危機面前,他也顧不上那麼許多了,費力的挪動身軀到鮑全跟前,顫聲問道︰「軍,軍侯,真,真的要跟他們打呀?」
「哼,不是我要跟他們打,而是我要跟他們搶活路!」鮑全鄙夷地看了他兩眼,冷冷地哼了一聲說道。
陳熊在鮑全面前就沒想過要搶面子的事兒!什麼鄙夷目光、無禮之言,哪有保住小命兒來的實在,受些小委屈又可以繼續作威作福,風流快活,何樂不為?這些年來他始終信奉于此,而鮑全也確確實實做到了,故而他們之間已形成了一種「默契」。
有「默契」是好事,但不是有了「默契」就百分百的放心,特別是行軍打仗這種事兒,那可是要出人命的!不管不問的大撒把,可能嗎?何況,「鐵熊軍」什麼實力什麼水平,大家心里都有底,別說打仗了,跑路都跑不過人家,死磕硬踫能行嗎?
「可,可我們能搶過他們嗎?」陳熊臉s 已經變得半點血s 沒有,原本富態的容貌變得慘無人寰。
「搶得過就活,搶不過就死!」鮑全殺氣凜然地環顧營帳片刻,然後從牙縫中擠出一句話語。
「可,可我不想死呀!」听聞此言,陳熊一下子堆坐在了地上,哆哆嗦嗦好一會才語帶哭腔地說道。
「我知道,我還知道大家都不想死,不過事已至此,再說那些又有何用?行了,都回去準備吧,一個時辰後中軍佔將,列陣迎敵!」鮑全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然後迎著眾人復雜的目光,肅然地說道。
「哼,你願意送死是你的事,我可沒有答應。陳將軍,某家領軍繼續南去了!」一直在邊上冷眼旁觀的黑瘦副將見戰事已定,便冷哼一聲,yin陽怪氣的說了兩句,隨後準備拂袖而去。
「站住!」見到有人公開唱反調,鮑全立刻大聲喝叱道︰「劉黑子。你是怎麼加入‘鐵熊軍’的別人或許不知道,但我可是清楚的很!現在好處得了,婊子上了,還想他娘的從老子這里拉出一票兄弟?哼哼,莫非當我是死人不成?」
「姓鮑的,老子只是想給兄弟們找一條活路罷了,你說這話是什麼意思?」黑瘦副將在大廳廣眾下被鮑全叫板。臉s 一下子變得紫s ,雙目更是怒睜而開。
「給他們一條活路?哼哼,怕是給他們的是死路,給你自己的是活路吧?」鮑全撇了撇嘴,滿是譏諷地說了兩句,隨後話鋒一轉,向著眾人朗聲說道︰「我鮑全的人品很賴,貪財、好s 、嗜賭、懶惰,什麼狗屁倒灶的事兒都敢干。可有一樣卻是半點不沾,那就是拿兄弟的xing命鋪路,干那背信棄義的勾當!」
「現在前無退路,後有追兵,又到了生死危機的關頭。老子要是想活命大可以撇下你們不管,轉投魏國而去!如果真要是那樣,你們認為我會如何?被凌遲處死嗎?而我卻還在跟你們趟泥溝子,啃野菜。為得是啥?」
「在場的眾位都是跟我多年的老兄弟了,滾刀山,下火海。出生入死,肝膽相照,試問我鮑全讓你們失望過沒有?現在有人想拆我的台,拉我的兄弟去送死,你們說該怎麼辦?」說到這里,鮑全雙目一寒,冷冷地看向了黑瘦副將。
「殺!」
「殺!」
「殺!」
不知道為何,當鮑全的一番話語過後,原本懼怕萎縮的眾人一下子變得洶涌澎湃,慷慨激昂,凶煞的殺氣迷茫四散,並化作一股無形力量,在中軍營帳內匯聚暴漲。
「我,我是御封副將,你們,你們動我就是造反!」黑瘦副將見此情形,立刻想要向營帳外逃去,但卻被手快之人逮個正著,直接按倒在了地上。
「造反?活都活不下去了,是不是造反有區別嗎?」鮑全走到他的身旁,伏身從他腰間處模出了一塊金燦燦的腰牌,反反復復的看了幾遍,隨後丟給還堆坐在地上的陳熊,大聲吩咐道︰「來人,拖出去斬了祭旗!」
「魏軍金刻令!是魏軍金刻令!娘的,他是ji n細!」
「我說咱們逃到哪兒,魏軍就追到哪兒呢,原來是有ji n細!」
「狠心的王八蛋,想把老子往死里整,看老子捶不死你的!」
……
陳熊哆哆嗦嗦地雙手捧接金s 令牌,正好讓邊上之人看清了令牌的全貌,識得此物的人,立刻大聲叫了起來,緊接著憤怒地眾人圍著黑瘦副將一頓狂打,未等兵足將其拖出去,他已經面目全飛,一命嗚呼了。
「為什麼?」待到眾人退去,李良很是好奇地對還在咬著拇指察看地圖的鮑全說道。
「啊?啥為什麼?」鮑全突然被叫醒,微微愣了一下,反問道。
「為什麼是我?」李良輕皺了皺眉頭,又說道。
「呵呵,因為你有這個本事!」經過短暫的反應,鮑全明白了李良的意思,淡淡一笑說道。
「你是怎麼看出來的?」李良聞言更加好奇了,這位「神級兵痞」不顯山不露水,吃吃喝喝,玩玩樂樂,成天的不務正業,卻突然說自己很會看人,實在讓人費解。但既已說破,再藏著掖著也沒什麼意思,便略一沉吟又問道。
「修魔者嘛,嘿嘿,早年的時候我也修過幾天的!」鮑全沒有想到李良直接承認了,微微一愣說道。但在他的心里,對李良的認同又增加了幾分。
「此洲不是禁止世俗人修煉魔功嗎?你怎麼還能修煉?」李良聞言吃了一驚,不禁瞪圓了眼楮問道。
「切,偷漢子是要進豬籠的,為啥還有娘們願意干?」鮑全撇了撇嘴,扯過旁邊的一個茶壺,「咕咚」、「咕咚」猛灌了幾口說道。
「呃,許ri偷漢子的甜頭比較大吧?」李良被他說的一時無語,好半晌才眨了眨眼楮說道。
「對嘛!對咱們來說,就是那偷漢子的婆姨,嘗過了甜頭,品過了滋味,雖然明知道進豬籠挺遭罪,但還是值得冒險一試的。不過,你也不必擔。我只是個初學者,就修煉了幾天‘天眼術’和‘攝心術’,看得清形勢,鎮得住場面,夠使了!」鮑全放下茶壺,走到李良身邊,摟住他的肩膀說道。
「呵呵。我也沒比你強多少,絡脈已廢,靈力凝聚丹田,就跟肚子里揣了坨屎似的,晃晃蕩蕩堵在那里,拉也拉不出去,哎……」李良苦澀地笑了笑,淡淡說道。
「行了,行了。別嘆氣了!你不是還沒死嗎?沒死就有機會,背不住哪天走了什麼狗屎運,又有一番機遇也不一定。」鮑全嬉皮笑臉地摟著李良往外走,口中則是誠摯地勸慰道。
「對了,你還沒告訴我為啥選我呢!」
「這還用問嗎?因為你跟我是一類人唄!」
「啥意思?」
「表現在外的全是狗屎。藏在內心的只有純良,哎,改不了嘍!」
「還純良呢!這都半年多了,我可一點都沒看出來你哪兒純良?」
「惡心我是吧?我他娘的要不純良。那些老不死的,小兔崽子早就死了,豈能活到今兒個?」
「我還是不太明白。你手下有這麼多人,就算心地都不怎麼純良,但挑來選去總不至于落到我頭上吧?你到底為啥選我?」
「這個嘛!第一,你不是個短命相,第二,老子看了一個娘們,打算金盆洗手了,把這群兄弟交給別人不放心,只有你能給他們活路。」
「就這麼簡單?」
「哪能?還有第三條呢!當然,第三條也是最重要的一條,就是你做飯挺好吃的。」
「什麼亂七八糟的,做飯好不好,跟他娘的選不選我有毛關系呀!」
「呦呵!你還會罵娘呢?太好了,果然是我輩中人吶,嘎嘎……」
「廢話,就你這東扯葫蘆西扯瓢,聖人也會罵娘的!」
「聖人也是人嘛,該罵就得罵!老李呀,我若離去,記得照顧好這些兄弟,他們活的都不容易。」
「哼,還是先想想怎樣打退敵軍吧!就這些歪瓜裂棗,我實在是想不出能有什麼好辦法,可以打贏魏國jing銳。」
「呵呵,辦法不用我們想的,當把人逼到了狗洞子里,他自己就會想招往外鑽的,不信就等著瞧。」
「放心,我一定會好好瞧的。」
一個時辰後,眾將領披掛整齊地重回中軍大帳,鮑全代將執權,分派一項項任務,無外乎眾將都分散到哪里布防,給兵丁發多少糧食、武器,膽小怕事的應該躲在哪里哆嗦等等,至于該怎麼防,如何打卻只字不提。
隨後,他走出中軍大帳,對著早已圍在跟前的兵丁們大聲說道︰「兄弟們,現在我們前無出路,後有追兵,要想活命只有奮力一戰!廢話我就不多說了,還是老規矩,有招兒的想招兒,有力的出力,躲過此劫,老子請眾位喝花酒。要是躲不過,那咱們就結伴投胎,來生還是兄弟!」
他的話音落下,眾兵丁一陣沉寂,好一會過後,那位資深養馬老者才晃悠悠走出,怯懦地說道︰「軍侯,您的意思是讓我們任意而為是嗎?」
「嗯」鮑全凝重地點了點頭,輕吐一字道。
「軍侯,請恕老朽直言,此次奔逃與前次不同,僅是任意而為,怕是難以奏效呀!」老者猶豫了一下,又說道。
「沒事,你們盡管放手去做就好,我已請了大能之士,在必要的時候,會助我等一臂之力的。」鮑全眉頭皺了皺,掃視眾兵丁一圈,然後說道。
「此事當真?那請問軍侯,此大能之事擅長幾何呀?」老者雙眸一亮,顫抖地又向前幾步,繼續追問道。
「用毒!」鮑全回頭看了一眼李良,嘴角輕輕翹起,然後轉過臉來,對老者道。
「果如老朽所料,果如老朽所料呀!請軍侯放心,此戰我軍必勝!」老者大有深意地瞅了李良幾眼,然後捻了捻僅剩下稀疏幾根的白胡子,眯著雙眼賊笑道。
一直站在鮑全身後的李良,對于他的舉動又是吃了一驚,一種無法看透的奇異之感不禁油然而生。
七ri後,魏國五路大軍齊至,一場一邊倒的戰役打響,「鐵熊軍」憑借頑強的意志,神鬼般的陷阱,可怕的連環圈套,還有又yin損、又惡心、又無恥的巧妙布局,以及缺德帶冒煙,生兒子沒的卑鄙伎倆,最終打敗了魏國jing銳,堪稱奇跡。
不過,李良在此其中卻感悟到了民智的可怕。神的力量再大,終歸會有枯竭的一天,仙的法力再深,也會有不濟的時候,魔的威能再強,總會有個限度,但民的底限被破,展現出來的即是無窮。
看看滿山遍野的那些陷阱,老人們利用豐富人生經驗圈點出最容易攻擊到敵人的位置,小孩子們爬上爬下,挖坑堆石,按照老人的指點布下機關,一旦觸發,至少傷及數人,而且還都是最為致命的部位,全副武裝的魏國jing銳,未見到敵人就在一個個yin損的陷阱下喪命,僅半個山溝即折損近半之兵,又怎麼可能有勝的機會?
更何況,鮑全這家伙逼著李良煉制了若干的「壯陽藥」,並創新使用方法,將成藥倒入濕木中嘔煙,一連嘔了兩個多月,燻得魏軍猶如吃了八百片偉哥的種豬,瞅啥都像美女,看誰都有沖動,撿個耗子都有想法,打起仗來又怎麼可能照規矩出牌?隨便找兩個腿腳利索的半大娃子,套上女人衣服就可以誘敵深入,豈有不勝之理?
還有那養馬的老頭兒,看他模樣佝僂吧唧,走起路來顫顫悠悠,平時也不多言不多語,但見真章的時候,這老家伙比誰都壞。
比如說他設計的那個撞馬石,正常情況下應該是弄塊又大又堅硬的石頭,用繩子掛在高處,待到有馬通過的時候,疾馳而下,撞擊馬身,使其受創癱倒。
老家伙利用多年養軍馬經驗,找出了魏**隊雄馬多,馬種單一的弊端,將其給改了,變大為小增加密度,且撞擊的位置略延長至馬月復下半尺,如果有哪位倒霉蛋觸發此機關,運氣好的倒好罷了,運氣不好就等著被馬踩吧!原因無他,就是此種撞馬石的主攻位置是馬的泌尿器官!
還有陷馬坑,老家伙很jing準地告訴眾人,魏國的馬長是幾何,馬蹄大小是多少,並認真地指導年輕人挖坑,騎兵過處全改步兵,殺馬吃肉都啃不上馬腿前節。
旭陽東升,「鐵熊軍」兵丁在焦糊的魏軍主營盤中打掃戰場。昨ri,他們又出奇招,先是派遣「童子軍」潛入敵營下藥,隨後弄幾個「人妖」勾引剩下的敵軍跑步,待到敵疲之時,將燃油彈一並擲下。大火過後,魏軍高級將領集體投降,再也不等那虛無飄渺的救援了,至此西南戰役平定,「鐵熊軍」完勝。
李良坐在一處小山崗上,凝望著又恢復懶散的兵丁,心中則是不斷地思量著。力量的終點是什麼?修為的極境又是什麼?人可以在絕死掙扎中迸發力量,年邁老者、弱小少年亦會成為窮凶,那仙會如何?神又怎樣?
假如修仙真的只是跟電子游戲一般,升級刷怪,再升級再刷怪,撿撿裝備,煉煉丹藥,到不斷更新的山洞尋找奇遇,增加經驗值,獲取天材地寶,那修煉的意義又在哪里?或許,還有一種可能隱藏其中,只是現在沒有發現罷了。(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