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陽光雖然和煦,但現在已經是深秋季節,迎面吹來的盡是冷意。
一陣涼風灌入衣領,陳霆也忍不住打了個寒戰。他看了走在前面的父親一眼,巴默一路上默不作聲,似乎是在想著什麼,整個人都陷入了回憶中。走著正走著,兩個人就踏入了祠堂的大門。
「嘎吱。」一聲關門聲,祠堂的大門緊閉,四周頓時陷入了一片黑暗的狀態中。
點燃了祠堂四周的黃銅燈,大堂內頓時亮堂了些,陳霆第一眼就看到了祠堂上擺放的眾多排位,大多數都已經很古老了。有的更是陳霆連听都沒有听說過的。他從很早以前,進入祠堂拜祭時就很疑惑,真摩卡家族只不過是一個二百年的小家族,從哪里會有這麼多牌位的。
巴默沒有說話,只是靜靜的站在這些牌位前,一動不動。
陳霆現在卻感到有些忐忑不安,整個祠堂都處在密閉的狀態中,四下里靜的只能夠听得到,黃銅油燈內傳來的‘霹靂啪啦’的脆響,他不知道,為什麼今天父親會這麼反常,要帶自己到這兒來。
突然,巴默似乎是已經想好了自己要說的話,轉過頭來,沖著陳霆,臉色十分正式的說道︰「陳霆,今天之所以帶你到這兒來,是因為我有一些事情要告訴你。而這件事,關系到真摩卡家族,以及我們這一系族人的真正來歷。」
陳霆被自己父親的這句話嚇了一大跳,只感到今天一切都是這麼奇怪。
「真摩卡家族的來歷?不就是一個剛剛建立二百年的小家族嗎?又有什麼不為人知的秘密不成?」陳霆突然也覺得有了興趣,他知道,接下來一定會有某個重大的秘密告訴自己知道。
巴默看著自己的兒子,臉上突然有了些榮光和自豪,他朗聲說道︰「陳霆,你一定會覺得疑惑吧。我們真摩卡家族只不過是一個個初初建立二百年的小家族,又有什麼來歷可以講呢?但是我告訴你,即便是放眼整個希爾泰公國,也沒有第二個比我們更加古老的家族了,因為我們的家族已經傳承了四千年。」巴默的語氣中充滿了驕傲。
「四千年?」陳霆倒吸了一口冷氣。
在聖輝大陸,越古老的家族,就意味著越強大,底蘊越深厚,這是很多人很看重的東西。
「陳霆,想必你曾經听說過,在我們希爾泰公國的歷史上有幾個最古老、最可怕的武魂傳承戰士?」巴默忽然對陳霆說道。
陳霆沒有看到自己父親的眼神,只是眉毛一挑,點頭說道︰「這個我曾經听卡提斯叔叔說到過,希爾泰公國最強大的四大家族,他們都是武魂傳承戰士,分別是金帝焚天戰士、薔薇瀝血戰士、赤煉元銅戰士、殤芒角神戰士。」
巴默輕輕的點了點頭,「不錯,你說的很對。這四大家族的武魂傳承戰士,代表了整個希爾泰公國最強大、最可怕、最古老的四種武魂傳承氏族,掌控著令人驚悚的可怕勢力,即便是公國的皇室也忌憚萬分,而我們真摩卡家族,真正的來歷,正是焱之血統最高貴的金帝焚天家族!」
「怎麼,怎麼可能?金帝焚天家族?」陳霆只覺得自己的心髒抽搐了一下。
在他以及黑岩城大多數人很久的認知中,真摩卡家族也就是一個初建立不足二百年的小家族而已,只不過掌握了一個城鎮,怎麼可能和近乎于傳說中的金帝焚天家族扯上關系呢?
「難以置信吧。」巴默的臉上出奇的煥發出一種驕傲來,「陳霆,但這確實是事實!」
「我的家族,是金帝焚天戰士?」陳霆感到很震撼。
一旁的巴默看著陳霆這幅表情,低沉著聲音說道︰「事實就是如此,我們真摩卡家族就是傳說中金帝焚天戰士的分支,只是因為族中的先輩血脈濃度倒退,最後淪落成四等武魂‘藍魔焰’,又加上犯了大錯,才會被貶出家族,來到了這里,建立了真摩卡家族。只是我們這一條支脈,又有些許不同。」
「我們這條支脈?」陳霆心中一跳,「父親,怎麼我們這一支有什麼不同之處嗎?」
巴默微微頷首道︰「我們這一條支脈曾經是金帝焚天家族最強大的兩大主脈之一,卻並不為外人所知,因為我們是武魂變異者,傳承的是禁忌的火焰力量‘亙古黑魔焱’,從我們這一支的先祖斯梅達.真摩卡起始,創建暗府,就一直流傳了下來。」
他繼續說道︰「告訴你一下我們祖先的榮光,便知道曾經我們家族是多麼的強盛,我們第一代先祖斯梅達.真摩卡年幼時武魂變異,掌控了禁忌的火焰力量,能夠形成毀滅靈魂的黑暗風暴,當年游歷天下,連敗城邦三十二城,再無敵手,後深入暗黑森林,遭受‘黑龍’‘神魔猿’‘閃電鳥’三大魔獸家族始祖圍攻,打成平手,遂結交成為摯友,晚年方才回歸家族,創建暗府。」
「第二代先祖,卡蓮.真摩卡于瀚海之巔,決戰海洋霸主‘劍池龍戟鯨’,那一戰,焚江煮海,三天三夜,祖先戰勝。」
「第三代先祖,天縱奇才,是家族史上最強的祖先之一,自創‘焚天九地訣’,深入百萬赤焰銅山之中,取得炎魔大帝之心……」
……
「第七代先祖,巴圖.真摩卡時期,希爾泰國土擴張,有地獄骨魔現身,犯下滔天血孽,聚集十萬血池,妄圖回轉血肉之身,先祖帶著坐騎‘九頭黑暗魔獅’,挑戰血魔,那場戰斗驚天動地,毀滅生靈無數,最終形成了可怕的黑暗大峽谷。祖先重傷,地獄骨魔死亡。」
「第八代先祖……」
說到這里,巴默突然沉默了下來,他低沉道。
「不過,在第九代先祖洛奇.真摩卡之後,每隔兩百年,我們真摩卡家族就會出現一個血脈真空期,繼承亙古黑魔戰士就會大幅度減小,而自從一千年前,直到如今,我們家族再也沒有出現過血脈戰士了。」
巴默神態顯得有些黯然,更蒼老了幾分,搖頭嘆息道︰「從最後一名亙古黑魔戰士逝世後,我們這一系支脈就徹底的敗落了下來。這一千年的時間,也讓亙古黑魔戰士的輝煌完全淪落在風塵中,最後連主脈也不承認我們的地位了。」
上千年的時間,再強大的勢力,也會隨之煙消雲散。
「不過,我們家族世代就從來沒有放棄過往日的榮光,武魂的血脈傳承,主要是看體內亙古黑魔戰士血脈的濃度,雖然會隨著傳承越來越稀釋,但按照所有的武魂傳承定理來看,偶爾,就會誕生出某個血脈濃度突然增高的後代。這也是那些古老家族,能夠可持續發展的最重要的因素……所以,我們家族還是有希望的。」
說到這里,巴默臉上突然有了希望,「說不定我們家族某一代的子孫,體內的血脈會再次濃重起來,達到亙古黑魔戰士的條件,就能夠重拾往日的輝煌,回歸到金帝焚天家族的主脈當中!」他眼中放光,「陳霆,你今年已經是十四歲半了,雖然九歲那年起,兩次家族的血脈開啟都失敗了。但是我們這一支傳承的武魂太過獨特,用對待‘藍魔焰’的開啟儀式,未必能夠檢測出亙古黑魔戰士的血脈。所以今天,我便要再次對你檢測一下。」
陳霆心中一震︰「檢測亙古黑魔戰士的血脈濃度?父親這是在最後一搏嗎?」他心中很清楚,父親是不甘心。這次檢測,就真的能夠得到希望嗎?還是最後的絕望打擊。
「霆兒,你等下,我去取家族的‘血鑒’來。」巴默顯得心情很是激動,說了一句,就朝著祠堂後的隱秘處走去。
「亙古黑魔戰士?我真的能成為亙古黑魔戰士嗎?」陳霆的心中也是忐忑萬分。
就在等待的功夫,陳霆的心中已經是七上八下,自從九歲那年第一次失敗起,他的心中就已經判定了結果。現在父親的一席話,讓他又重新拾起了希望,但是這希望就脆弱的就如同風中的蠟燭,隨時可能被一股寒流吹滅。
「這次如果再失敗,恐怕父親也會絕望吧。」陳霆心中涌起了一股莫名的情緒,他自幼和自己的父親以及弟弟相依為命,自然知道父親心中最深切的願望和不甘,只是這種事情,不是他自己能夠決定的了的。
過了好一會,巴默才步履蹣跚的走了過來,去之前他的手里還空空如也,現在已經多了一把半透明的圓台,台子中心是一個拇指型的印記,中間立著針尖。
「這就是‘血鑒’?」陳霆看著父親手中拿著的圓台,心中暗自揣測。那圓台通體半寸,呈半透明的顏色,有針尖凸起,一直連接至中心的位置上。
「霆兒,待會你要忍得住疼痛,‘血鑒’是我們家族檢測亙古黑魔戰士血脈唯一的方法。好了,你要忍耐啊,把按在血鑒之上。」巴默看著自己的兒子,陳霆點了點頭,把手伸了出來。只是心中的那股忐忑,卻怎麼也抹之不去。
巴默也是一臉凝重,從拿著‘血鑒圓台’的右手微微顫抖來看,可見他的心中也是緊張萬分。
「霆兒,你要忍耐住啊。」巴默持著血鑒圓台的右手略微的停頓,就握住陳霆的手,半透明的針尖已經刺透了他的手指。一滴鮮紅的血溢了出來,陳霆只覺得指尖一陣刺痛,手指上溢出來的鮮血就被針尖端的中空管子吸了進入。剎那間,整個‘血鑒圓台’就變成了殷紅的血色。
巴默緊張的心情能夠從他的臉上看出來,他把染了血的血鑒圓台放在眼前,不停的觀察起來。
陳霆沒有說話,只是臉色也有些發白,他就這麼一動不動的看著自己的父親,心中更加的緊張和忐忑了,「難道又失敗了?或許我體內的亙古黑魔戰士的血脈濃度真的不夠,否則,父親不該是這幅表情?」過了良久,陳霆的心已經漸漸沉了下去。
「唉~~~」巴默頹然的放下手中的血鑒圓台,嘆息了一聲。
看到父親這幅神情,雖然心中早已經知道了答案,但是陳霆還是忍不住一陣黯然,他身子搖晃了一下,眼楮有些發紅。
「霆兒,你不要傷心,這不是你的責任,听話,要堅強哭。」巴默立刻就抱住了陳霆,父輩的責任為何一定要下一代來承受?巴默的心中也是一陣難受,這畢竟是他的兒子,現在也不過是個十四歲的小家伙。
「恩恩,父親,你放心,霆兒不會哭的。」陳霆搖了搖頭,強忍住心中的難過,「父親,很抱歉,我又讓你失望了。」
巴默听到陳霆這麼說,心中越發的難過起來,這麼小的孩子就要承受這般壓力,這實在是他這個父親做的不稱職。他緊緊的抱住自己的兒子,道︰「陳霆,這不是你的責任。父親也沒有抱太大的希望。畢竟已經是整整一千年了,我們家族這一支人已經分到了整整幾十代人,沒有人成功,你沒有成功,沒什麼,父親並不怪你。」
听到父親說的話,不知道為何,陳霆的心中反而升起了一股沖動。
「不成為亙古黑魔戰士又如何?難道這個世界上最強的武者,難道全部都必須擁有武魂嗎?」
這個時候,這個年紀並不大的少年,心中越發的產生了一股沒來由的勇氣和奮斗**。
「陳霆,說實在的,如果真摩卡家族雖然人丁興旺,但屬于我們亙古黑魔戰士這一支的族人,到現在也算是凋零的差不多了,只剩下父親、你以及你弟弟了。我生平沒有什麼大的野心,只希望你們兄弟倆能夠一生平安,畢竟,想要成為亙古黑魔戰士,又豈是這麼容易的?」說到這兒,他的臉上閃過了一絲自嘲。
陳霆沒有說話,到現在,他不知道該怎麼安慰眼前這個辛勞半生的中年人。
雖然只是一個普通的商人,但無論是什麼時候,他也未見到過自己的父親,是這麼的無力和無助。
巴默環顧了眼前的這一排排牌位,眼中閃過了一絲的願景,「父親此生最大的希望,也不過和這真摩卡家族的人一樣,回到原本的金帝焚天家族的族譜中,讓這些為家族貢獻過一生的先輩們,能夠安息和瞑目。」
說到這,巴默的整個人顯得越發的黯淡了。
「回到族譜中?」不知道怎麼,陳霆的心中出奇的憤怒了起來,雖然不知道什麼原因,自己的先輩們被趕出了族系中,難道僅僅是因為沒有人能夠繼承所謂的亙古黑魔戰士的血脈嗎?畢竟家族的先輩們為那個家族奉獻了一生,甚至生命,因為沒有利用價值了,就隨意的拋棄了嗎?陳霆的心底也有些憤怒了。
巴默眼神有些無奈道︰「不光是我們這一支族人,這二百年以來,真摩卡家族的每一代族長,無一不想要重新回到家族的族系當中。為了這個目標,我們整整努力的幾十代人,但到現在也沒有成功。畢竟家族的起點太低,想要重新通過每十五年的宗室大比,回歸到宗譜當中,實在是太困難了。更別說主宗的人傳承了最完整的金帝焚天戰士血脈,我們根本沒有任何機會,即便是培養出一兩個有潛力的後輩,別人也不會給我們任何的機會。」
作為曾經最古老的亙古黑魔戰士的家族,被宗室逐出主系,這種事情,實在是幾代人都無法忘卻的恥辱。
無法洗刷!
就算是死後也無顏去面對祖先的先靈!
每一代族人都費勁心力,想要重新回到宗族的族譜當中,可是努力幾十代人,仍然是無法成功。
巴默身為這一代亙古黑魔戰士血脈僅剩的長輩,內心中無時無刻不在想象著回到宗族內。只是依照如今真摩卡家族的地位,僅僅是一個黑岩城都無法掙月兌束縛,更遑論進入那高高在上的公國四大武魂傳承家族中最強的‘金帝焚天家族’的眼中呢。
到現在也沒有回歸宗譜,這個恥辱常常令巴默黯然神傷,這種內心深處的羞愧感,讓他覺得死後也無法面對先輩的亡靈。
陳霆清楚的看到父親眼中的那絲痛苦,沉默了一下,說道︰「父親,你放心,終有一天,我會帶著亙古黑魔戰士的輝煌與榮光,重新一腳踹開那扇固執偏見的宗室大門的。」
「能做到嗎?」巴默笑了笑,只是欣慰的拍了拍陳霆的肩膀,什麼也沒有說,只是從他的眼中,顯得只是把這個當做兒子一時沖動的話語、
畢竟,對于這個已經被世事折磨的很是蒼老的微胖中年人來說,他也曾經像自己的兒子一般,充滿了對于未來的信心。只是對于這個世界來說,各種事情從都不是一時意氣所能夠左右的,歲月已經磨掉了他的稜角,這個男人,正在看著自己兒子那雙似乎是永不服輸的眼神。
巴默心中暗自想到,「陳霆,我的兒子,你又怎麼知道,所謂的主宗到底是擁有何等強大的勢力啊。那是僅僅吹一口氣,都能夠將整個黑岩城連同這十幾萬人徹底的煙消雲散的超級力量啊。」
主宗的威嚴不可撼動,家族幾百年的努力都沒能成功,尤其是你的區區一句話所能夠變化的。
就算是十五年一次的宗親大比,那種天才人物又豈是區區真摩卡這麼一個小家族所能夠承擔的起的?
「父親你不相信我?」陳霆看著父親的眼神,他的心從來都沒有這麼堅定過。
「相信,父親又怎麼不可能相信你呢。」巴默只是笑了笑。
在古老頹廢的宗祠內,在昏黃發暗的黃銅油燈下,父子倆就這般靜靜的依偎在一起,沒有什麼多言,一切盡在不言中。古老的亙古黑魔戰士血脈繁衍到今天,只剩下三個成員。這個遙遠的年代曾經輝煌一度的古老家族,什麼時候才能夠重拾往日的榮光呢?而此刻的陳霆雖然沒有多說什麼,但他的拳頭已經緊緊握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