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酒店安頓好,我就躺在床上不想動。眯著眼休息一會兒,力氣和心情都好了。眼前又朦朦朧朧的出現了一路上跟我斗嘴的小女孩頭像。也不知哪家的野孩子,真是夠凶的!這時我的心情好了不少。當然我是個四十歲的男人,還會和小姑娘一樣小雞肚腸,還會恨她嗎?況且她的凶樣好像小青在那個晚上,在昏暗的燈光下對我吼著的樣子。
想起小青,我的心就疼,孩子,你現在在哪里?我望望外面,天快黑下來。小青應該回家了,應該在台燈下做著作業吧。遇到不會做的你怎麼辦?你會不會像問我一樣去問他?他會在你身後默默看著你做作業嗎?還有她,她是不是把炒好了的冒著熱氣的飯菜端上桌子,喊著你吃飯了?
外面果然有人喊著吃飯了︰「三亞的朋友,吃晚飯了!」
算了,想這些干什麼!我就去餐廳,正廳應該是很大的,但我們去海南三亞的人數不多,就分成了兩組,分別到旁邊小一點的廳里就餐。我坐下,旁邊坐著那個小女孩和她的母親。我問她叫什麼名字。她告訴我她叫小星兒。我說小星兒,她答︰「誒。」好听的童音,世間最動人的樂符!也是個好听的名字,看她的眼楮就讓你想起天上最閃亮的星星。緊挨著她母親坐著的是一對老年夫婦。我們互相交談了一會兒,知道他們去旅游紀念他們結婚五十周年。我不禁肅然起敬,給他們敬酒,說,那是金婚,你們真幸福。老人很高興說他姓金,金子的金,夫人姓李,都是同一大學的普通職員。本來也打算到愛琴海爛漫一下,雖說要花不少錢,但五十年的苦都熬過來了,不去爛漫一下哪對得起跟他吃了一輩子苦的老伴。卻不想去不了,旅行社說人少了,只能到這兒。哎,老伴,我還是要對不起你。他的老伴卻很高興,像年輕人一樣當著我們的面挽著老公的手說︰「糟老頭,淨說瞎話,有你在我身邊就行了,你在哪里,我們的愛琴海就在哪里!」
我心里一動,像是突然打開了熱水器,滾滾的熱水流過我心頭。我不由得和他們旁邊的一對小夫妻同時豎起了大拇指︰「大爺,大娘,你們真幸福。」那對小青年對望了一下,女孩先說了︰「我們也是準備去愛琴海的,我們結婚一周年了,想紀念一下,不過也一樣沒去成。我還怪我先生不會辦事呢。現在我看到你們這麼恩愛,老公我也就原諒你吧,陪你去三亞吧。不過你得答應我,我們一定要在結婚五十年的時候去愛琴海,你絕對要答應!」男孩一臉的幸福,也不管我們,吻了一下妻子說︰「我保證,一定的!」他們很親密的摟著,說著話,對桌上美酒佳肴都不在意。我就吃,喝著酒,好好地飽飽口福。
「那你呢,小伙子。」老婦人問我,「你一個人嗎?那個和你吵架的是你什麼人?什麼事吵得那麼凶啊?」我望著慈祥的和我母親一樣的臉,我說不出話。又喝了一大口。
「年輕人,酒不能這麼喝,傷身體。有什麼事好好說,還有,女孩子都要好好對她。對了,她是不是在那邊吃飯啊。你們怎麼分開來吃?」大爺和他老伴都望著我。看來,在他眼里,我還是很年輕。是啊,我是很年輕,我的同行都不相信我四十了。但年輕有什麼用,我還能告訴他們真實的嗎?要說也只能說謊,還不如不說。
本來很歡樂的氛圍被打掉了,我有些壓抑,覺得吃不下去,笑著對他們說︰「那我去看看她。」我就看到他們都贊許的點點頭。小星兒還大聲的說︰「叔叔,把姐姐帶到這兒來,我喜歡她的。」
我心里卻很苦,越是有人關心我我越是很苦,我很苦的想著和小星兒差不多大的小青,也不自覺的想起比小青大不了幾歲的她。我還不知道她的名字,但她臉上的憂郁分明告訴我她心里有一個故事,一個完全不一樣的故事。
她同樣的年輕啊,我被撞得姑娘,年輕是多麼美好,可你的臉上卻看不到年輕人的燦爛,笑聲里總是摻雜著更多的不為我所知的成分。我是得去看看她,看看她是不是在隔壁的包間里和大家說笑。
但我失望了,我沒有看到她的身影。不知名的姑娘,難道你已經吃完了又重新上樓去休息,還是身體不舒服,累了,在房間里沒有出來?真是個讓人擔心的家伙!我就上樓去,在緊挨著我不到兩個房間的她門口敲了幾下,沒有回音,我想怪了,去哪了,不會……?我腦子里騰起不安的念頭。我就搖搖腦袋,只要一搖動它,它就能正常的工作。等它正常了,我想這不可能,安全應該沒什麼問題,肯定是有什麼其他的事要做。人家是大姑娘,總有她的**,算了,省得尖牙利嘴的她又要大聲嚷嚷。
我返回。心頭仍是不安。我寫作這些年,什麼也沒撈到,卻很能看清一些迷霧樣的東西。譬如這姑娘,越是尖牙利齒的,像個刺蝟,張牙舞爪的厲害,越說明她內心曾經受到傷害;她越是不相信人越是說明她曾經被騙過。看她拒人千里之外的惶恐,說明她心中曾經的桑田起過巨大的波浪!
好個迷霧般的女孩,你的身上究竟發生了怎樣的故事,還有那張奇怪的照片又有著什麼隱情?我敢斷定,她是一個有著不一樣故事的女孩。我有種特別想知道,然後把她寫下來的沖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