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許是無聊,周圍又沒有人和我說話,我一時覺得無事可做。就到外面走走。這個酒店確實很好,導游沒有騙我們。不光是造型奇特,像個巨大的輪船停靠在岸邊。里面的設備也好,都是我從未住過的感覺。這回總算圓了我住上五星級酒店的夢。等我走出不少路再回頭望它,燈火通明的它里面很是熱鬧。
我信步往河邊走。巨大的輪船似的酒店里的燈火倒映在水面上。帶著余熱的晚風徐徐的迎面吹來,它們夾帶著咸咸的滋味,好像是淡淡的海風的影子,它們是從從遙遠的海洋來的?我不禁對著正在升起的碩大的滿月問︰「那風從海上來麼?它來干什麼?又要到哪里去?還有我,我從哪里來,去了以後又會怎樣?那片海美嗎?還有風啊,你應該知道,請你告訴我!」
四周一片寂靜,我沒有听到風的回答,卻听到了一種奇怪的聲音。好像是從平緩的像綢緞樣的河面上傳來,又好像就在我身後。我猛然回頭,那聲音更加清楚,不再是幽咽的像從上個世紀發出來了。它就在不遠處,而且我听出是陣陣的絮絮叨叨的聲音,像是海邊的濤聲隨著風傳來,又像是山間的松林在冬夜發出的海浪般的聲響。
我循著聲音,在漸漸升起的月亮的指引下,我走到了一個像小型港灣的水邊。我看到一個閃閃爍爍的身影,背對著我,面向著波光粼粼的水面。那一陣陣奇怪的聲音就從她嘴里念出。起先我一句都听不明白,再近前些,看到是個姑娘家的,手里還拿著照片。那是誰?我的腦子里靈光一閃,難道是她?我又不自覺地近前,這回只隔了幾棵河邊齊人高的蓬蒿。我終于听清她在說什麼︰「小軍,我帶你來了,你不是說要到中國最美的地方三亞來嗎?我帶你來了,我們還是一起來了。對不起,真的對不起,我不是要……」女孩好像是說到了傷心的地方,嚶嚶的小聲哭著。
好熟悉的聲音!我的心都要提到嗓子眼了︰是她嗎?是她!她來干什麼,在這個河面,難道她和我一樣帶著一顆無法愈合的受傷的心而來?可是,不行啊,姑娘,你和我不一樣,你是早晨,你是眼前剛剛升起的明月,你還有很長很光明的路要走!你還多麼年輕,年輕的生命才剛剛開始!
我想走過去,捉住她不讓她做著傻事。可就這會兒,她從後面高高大大的箱子里拿出一些東西。看到那個箱子,我確定就是她。她從箱子拿出很多東西,隻果,可樂,香蕉,還有紅酒……一邊拿著,一邊鋪上潔白的地毯,又拿出鮮花,做成了一個心形的圖案,她把那張照片放在中間,又在照片旁點亮了幾根蠟燭。
蠟燭亮了,照耀著女孩悲傷的臉。是她,那憂郁痛苦的表情即使在飛機上她的笑聲中也是若隱若現的。現在,她完全撕去了飄渺的外衣,她的臉呈現出最為真實的讓人為之心痛的悲哀。
「小軍,我本應該答應你,我也想答應你,和你一起到三亞來,陪你一起看落日,看月亮從海面上升起,可是,對不起,我失約了,我以為,我……」她悲傷的樣子,說不下去,伏在地上悲痛地哭著。她的身子在月光下抖動,就像鯉魚精被抽取了真身一樣痛苦地抖動著。月光,皎潔的月光讓我更清楚地看到她的痛苦和無限的悔恨。
女孩,別太難受了。我心里默默地說,我卻不知道我該不該走出去安慰她,我也不知道我該怎麼安慰她。我覺得我的語言是這樣的貧乏,就像窮人忽然發現自己口袋里只剩下了干巴巴的幾張零票。
女孩哭了好久,才不再哭。開始拼命吃著擺上的東西。我看她像個餓漢,像個掃把客,地上擺著的東西風卷殘雲般進了肚子,還喝上了酒,一大口,一大口地拿著瓶子直接往肚子里灌。哪有這樣喝酒的?我從來沒有見過這樣的女孩,從來沒有哪個女孩子像她這樣的悲傷,用這種方式表達內心無限的悲愴!
女孩,我真想知道,你究竟遇到了怎樣的不幸,我真想能用我的心來溫暖一下你寒冷的心,我真想用我的肩膀替你分擔一些憂傷,女孩,別哭,一切都會好起來,你應該要笑起來,大聲的笑起來,笑出年輕人的氣魄,笑出無限憧憬的樣子!
也許是酒精的作用,她漸漸的踉蹌起來,步子不穩,左右晃動。她靠在一棵低矮的幼年椰子樹干上,拿著紅酒對著月亮笑,對著它說︰「小軍,傻小軍,你說跳就跳啊,你以為你是跳水冠軍啊。這麼一跳!」她一邊說,一邊在水邊做著跳水的姿態。
我不禁「啊」的一聲。
她很警覺的問︰「誰?」我不做聲。她又搖搖自己的腦袋,像我慣有的動作,說︰「小軍,是你啊,我知道是你躲在後面,你沒有跳下去,你在嚇唬我,是吧?」她又踉踉蹌蹌地走過來,快到我面前,卻又停住了腳步。我們只隔著薄薄的一層草,我能聞到她身上的酒氣,還有她的呼吸,很粗重的呼吸,里面夾雜著少女特有的芳香。
我屏住呼吸,我想她肯定是發現了我。我正想走出來。她卻又轉身去了水邊,自言自語的︰「是風,不是你,小軍,我的心好疼!」她的聲音越來越大,在夜晚的靜謐中,在圓月的烘托中,她的聲音撕裂著听眾的心。在這樣的萬家燈火,圓月當空的晚上,在這個月圓之夜,我們都不會想到圓圓的月亮下面還發生這樣的事情。
「小軍,我帶你來了,到了三亞,我們還要去海灘,去沖浪,去你想到的所有的地方!……你好狠心啊,小軍,你知道嗎,我在這里多麼的孤獨……還有,我又遇見了那個,那個大騙子,你知道誰吧,是喬羽!喬羽,大騙子!」她在銀白色的月光下,在波光粼粼的河邊,在椰子樹下翩翩起舞,像個晚歸的蝴蝶在河邊飛著,樂顛顛的,入了虛幻的境界。
我吃驚不小,我怎麼也無法相信啊,她提到了我的名字,還是那麼肯定的說是大騙子。可是,姑娘我什麼時候見過你,又在哪里騙了你,傷害了你?我們今天才認識,我們怎麼會有過去,你弄錯了,還是酒精把你帶進了亦幻亦真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