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信的提示音,驀地響起來。
白無瑕拿過來手機一看,信息是方寒發來的。內容雖然不算太長,那淡淡的離別感傷,卻濃郁地呈現在她的面前。
瑕瑕,我要離開這里了。本來想在臨走前見你一面,問你是否願意跟我一起走。可依照現在的情形看來,好像已經沒有必要了。既然我們無緣成為夫妻,那就讓我遠遠地守護著你吧!如果你過得幸福,請忘了世界上還有我這麼一個人。如果你難過了,記得我一直在等著你。我就是一只織網的蜘蛛,陷在自己編織的情感絲網里怎麼都出不來。所以我只能坐在原地等你,等著你孤注一擲的撞過來。即便是空等你一生,我也會覺得是幸福的。
這條短信,讓白無瑕有些心疼,也有些汗顏。
她甚至很慶幸,方寒沒有來找她面談。如果他真來了,恐怕也得不到他想要的結果。當面拒絕的話,可能會讓難以啟齒,也可能會讓他很尷尬很失望很傷心很難過惚。
為什麼不想跟這個男人一起走,她自己也弄不清楚!
唯一清楚明白的是,她根本不會跟方寒離開這里。
原因有很多,理由也很充分溫。
她的母親越來越老了,她的兒子還躺在醫院里溫箱里,這些不可能讓她放棄也無法放棄的東西,怎麼可能無所顧忌的拋開!但這些真是她拒絕舊愛的主要原因嗎?或許,未必!
或許,從她和金竹疏一起站在重癥監護室的那一刻起,她就知道自己這一生都會跟這個男人糾纏不清。因為他們之間有了一根細微的線,因為那根線是他們兩個共同孕育出來的。他們希望彼此握著這條線的一端,就這樣一直走下去。只要這條線在,他們的心在某些立場上就是相通的!
或許,從金竹疏為她襠下陳曉嬌那根要命的針管時,她那顆冰封了的心就已經融化了。她說不清楚這到底是什麼感覺,但她的確感受到了一個大男人想要保護一個小女人的真誠。
或許,在急救室里男人嚷著要用蓖麻毒血清拯救她白無瑕性命的那一刻,她的心就悄悄地淪陷了。或許就在這其中的某一刻,這個男人就在她心里落地生根開花結果。
愛恨就在一瞬間,恨上一個人是這樣,愛上一個人也是這樣。就那麼一瞬間,事情就發生了無法控制的逆轉。滿腔的怨恨和心結,雖然還無法徹底消除和解開。但不可否認的是,這里面又多了新的情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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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時候,誰給你發短信?」
「……………………………」
男人從洗手間出來,一邊用毛巾擦拭那濕漉漉的頭發,一邊警惕的詢問。見女人不吭聲,越發的疑心,「該不會,是方寒那小子發來的吧?這家伙,居然還惦記著我金竹疏的女人!那天有機會,我一定要跟這個覬覦我老婆的小子決斗一場——」
「……………………」
男人的話語,招來了女人的白眼。
她不理會男人,徑直窩進了被窩里。
金竹疏比起方寒,簡直就是一個自私的家伙。人家肯退出成全他,這家伙居然還視人家為仇敵,居然還要去決斗。
女人的態度,讓男人頗為不悅。
他正要跟女人辯解,手機也突然來了一條信息。打開手機一看,信息居然是那小子發來的。憋著氣看完了內容,心里驀地舒了一口氣。
金竹疏,瑕瑕是個好女孩兒。我方寒不能擁有她,那是我沒有這個福氣。我希望你這個有福氣的人,一定要善待她。如果你能像我愛她那樣,真心真意的對待她,我會消失一輩子。如果你讓她傷心受委屈,我一定會回來帶走她。
一顆心歸位時,那該死的自尊心又來了。
被一個男人威脅,這滋味的確是有點不好受。某男對著手機,好像對著發信息的人一樣,生氣的回應著,「瑕瑕是個好女孩兒,還用你對我說啊?我自己的老婆,我自己會不了解她是什麼人?什麼叫像你一樣的愛她?我金竹疏要愛白無瑕,那就會用生命來愛。用生命來愛,你懂嗎?你做得到嗎?方寒,你小子就放心地消失一輩子吧!你永遠不會有機會來帶走她,因為我金竹疏不會跟你這樣的機會的,想都別想——」
男人的孩子氣,讓女人有些想笑。
嘴角微牽,露出一淡淡的笑容。那淡兒不妖的笑容,很璀璨很好看。它就像一把火炬照亮了暗夜一樣絢麗明媚。
「對著一條信息吵架發泄,你恐怕是第一人——」
「一個局外人,竟然敢威脅我。小樣兒,以為我金竹疏的魅力比你差啊?以為我拴不住女人的心啊?我一定讓我老婆愛上我,乖乖地留在我身邊一輩子。你想回來帶她,她還不跟你走呢……」
「金竹疏,你七點鐘不是有飯局嗎?怎麼,不打算去了啊?」
「哎呀,只顧跟這家伙理論了,竟然忘了還有一個飯局——」男人扔下手機,做出門前的準備,一邊穿衣服,一邊自言自語,「這下,終于可以安心了。沒有了外患,只剩下內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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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無瑕的月子,終于坐滿了。
天氣也由春暖還寒時節,轉移到了農歷三月半。
在這陽光明媚的三月天,某男加緊了狂追某女的步伐。他提議復婚的次數,已經足足不少于上百次。可不管他怎麼說,某女卻堅決不同意復婚這事兒。無奈之下,某男只能把金盛蘭和白如冰搬出來為他做說客。
「瑕瑕,你到底是怎麼想的?」
「媽,什麼怎麼想的?」
白如冰一開口,某女就嗅到了說客的味道。
她故意假裝糊涂,等著白如冰自己坦白出來。「我覺得,阿竹也算是個好孩子。這段時間,他的表現我和你爸可是都看著呢!瑕瑕,男人容易找,真心喜歡你的男人可不好找。一個能為你豁出性命的男人,更是不好找。你要錯過了阿竹,將來一定會後悔……」
「……………………」
見女兒不說話,白如冰繼續勸說。
而且還給金盛蘭遞了一個眼色,示意他也幫自己說幾句。
「再說,阿竹也是寶寶的親生父親,跟寶寶有著割不斷的血緣。如果你希望寶寶有一個健康的成長環境,那就別任性了……」
「瑕瑕,你媽說的有道理。這件事,你自己應該最有切身體會。一個生長在單親家庭里的孩子,成長中總有許多無法彌補的遺憾。你應該也不想讓寶寶也像你一樣,有一個心酸的童年吧?」滿眼的愧疚,滿心的歉意,「瑕瑕,我之所以想讓你嫁給阿竹,就是想彌補你成長中沒有爸爸的缺憾。我只想讓你名正言順地叫我一聲爸爸,我只想把自己的父愛毫無顧忌的給我的寶貝女兒。我想,阿竹也一樣……」
長輩苦口婆心的話語,讓白無瑕心里的結打得越發緊。
她一想起自己是被金竹疏綁架強*暴才生出了寶寶,心里怎麼都打不開這個死結。白如冰和金盛蘭說的話語,她都明白。她也親眼看見,金竹疏對她的噓寒問暖舍命救護。但這些東西,畢竟是兩碼事兒。
一個人的劣行,總不能因為他的好處就被人忽略了吧?
別人能不能做到,她白無瑕做不到!
尤其是想到他和陳曉嬌的兄妹***,她心里那種別扭感總是不由得升起來。她總覺得這家伙髒,身體和心靈都有骯髒的地方。
「爸,媽,你們說的,我都明白。我也知道,你們都是為了我和寶寶好。可我一想到這家伙曾經綁架凌辱過我,我心里這道坎就過不去。他的城府太深心態陰暗,萬一哪天他把我賣了,我都不知道……」
金盛蘭和白如冰相視一眼,兩個人都明白了一個道理。
林美蘭臨終前公布的那個秘密,不能再隱瞞了。否則的話,這個遺留的歷史問題會成為瑕瑕心中的死結,會成為她和金竹疏之間的真正障礙。如果公開林美蘭的惡行,能換來她兒子一生的幸福,這也不算對死者的褻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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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瑕瑕,你誤會了阿竹。其實,中元節的那件事根本不是阿竹做的。真正月復黑可怕的人,不是阿竹而是他媽媽林美蘭。阿竹也是受害者,那天晚上,他被林美蘭灌了很多酒,一直處于混沌不清的狀態……」
「媽,你說的可是真的?」
白如冰公布的消息,讓白無瑕吃驚到了極致。
她怎麼也沒想到,那件事竟然是林美蘭一手策劃的陰謀。她一直惱恨的人,居然跟她一樣只是一個受害者。怪不得,她一直覺得金竹疏不像是裝出來的呢!原來,至始至終他也被蒙在鼓里。
林美蘭會這麼做,原因也不難猜。
如果她猜得沒錯,一定是上一輩兒人的恩怨情仇,讓她白無瑕和金竹疏無緣無故成了犧牲品,也成了世界上最悲催的冤家。
「瑕瑕,你不用質疑這件事兒,也不要認為我們在偏袒阿竹。這件事兒,是林美蘭臨終前親口說的,當時我和你媽都在場。人之將死其言也善,林美蘭沒有必要說瞎話。至始至終,阿竹一直都被蒙在鼓里。他知道事情的真相,是在我從調查組回來的那天上午。如果我猜的沒錯,一定是親子鑒定書讓林美蘭無法再隱瞞她曾經的劣行,那次陰謀綁架的真相才浮出了水面……」
「他既然也是受害者,為什麼不告訴我事情的真相?」
「阿竹最難得的,就是這一點兒。他平常看起來很任性固執,其實這孩子心很善。他寧願自己背黑鍋,也不想讓林美蘭顏面掃地……」
白無瑕不再說什麼,而是沉默了下來。
她的沉默無語,讓白如冰眼眸中閃過一抹笑意。
「瑕瑕,我告訴你一個好消息。我和你爸爸,打算在這次選舉之後結婚。他現在是單身,我現在也是單身,要成為一家人也無可非議。即便有人要議論,那就讓他們議論去吧。我們倆遺憾了半輩子,不想再被世俗的眼光所累,不想再為流言蜚語所左右——」
「瑕瑕,如果你還愛著方寒,那我和你媽也不想強求你。如果你和方寒真不可能了,那就考慮一下阿竹。你們倆要能復婚的話,我們一家人就能夠永遠在一起了。一家人相守一輩子,這是爸爸最大的心願……」
白如冰的喜悅和興奮,白如冰不忍心潑冷水。
金盛蘭的期盼和希冀,白如冰也不忍心讓他失望。
「爸,媽,我答應你們,好好考慮一下。如果我真能忘掉過去的一切,一定會如你們所願的。萬一,我邁不過心里的另一道坎兒,這復婚的事兒就另當別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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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守所。
十七號牢房里,住的全是女犯人。
號長是一個女死刑犯,名叫呂不改,所犯的罪行是伙同奸*夫謀殺親夫的罪行。這犯罪嫌疑人對自己的犯罪事實供認不韙,全然沒有一點點死到臨頭的恐懼。她的那個奸*夫,就住在隔壁房間里。
閑來無事之際,兩個人還隔著牆壁喊話。
那毫無顧忌的對話,響徹在每一個人的耳朵里。
「司步輝,我愛你——」
「呂不改,我也愛你——」
「司步輝,我現在想你了,想跟你那啥——」
「呂不改,我也想你,想狠狠地那啥你——」
「司步輝,這輩子跟你那啥不夠,下輩子我還要跟你在一起。下輩子,我一定要做你的老婆,一輩子跟你在一起,天天那啥……」「好,下輩子我還跟你在一起。不那啥死你,我決不罷休——」
或許是喊話喊得兩個人萌生了春意,這赤*果果的喊話聲暫時停了下來。取而代之的,是女人無法忍受的呻*吟聲。那女人蹲在牆角,自顧自地模索著自己的某處。兩分鐘過後,她滿足地大叫了一聲。隨著她的聲音起落,另一個號房的男人也跟著滿足地大叫了起來。
一時之間,兩個號房沸騰了起來。
男犯人和女犯人隔著牆壁相互喊話,讓人無法忍受的婬*穢字眼充斥著人的听覺器官,各種各樣的不雅的自慰動作充斥著人的視覺器官。或許是許久沒見葷腥的緣故,男人女人那原始的欲*望,在這一刻表露無意。
一個身穿號服留著齊耳短發的女子,靜靜地呆在號房的一角。
她用一種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冷漠眼神,注視著這號房里的各人。
她鄙視這些女人的同時,卻也有些羨慕那個喊號的女人。這女人雖然是死刑犯,卻一點點也沒有對死亡的畏懼。她好像沉浸在熱戀中的女人一樣,在這監獄里竟然活得有滋有味。
那種敢愛敢恨的潑辣,讓她頗為敬佩。
那個跟她同樣為情所困的男人,也不是孬種。兩個人雖然淪落到殺人犯的地步,卻依然活得那麼精彩生動。
她陳曉嬌也是為愛殺人,卻沒有得到這女人應該得到的一切。她所愛的那個男人,也不會像隔壁號房的男人一樣,時時刻刻傾訴著他那粗放的愛意。最悲催的是,她陳曉嬌所追求的愛,竟然是一種可笑可憐的兄妹***。
感慨世事的同時,心里面也在思考著一個問題。
她活在世界上,到底是為了什麼?她追求的愛情,真是她陳曉嬌人生的全部?沒有了愛情,她真的會活不下去?
愛考了很多天,她才得出了這些問題的答案!
一切答案,都是N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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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曉嬌,有人來看望你——」
獄警打開號房的鐵門,冷漠地丟下幾個字。
隨著這話語的響起,其他女犯人那羨慕的目光都落在了她的身上。好像她陳曉嬌被人探望,是一件多麼值得炫耀的事情似的。
陳曉嬌無視眾人的眼光,把雙手伸向獄警。
那副刺眼的手銬,一下子把她的雙手銬在了一起。一邊跟著獄警向外走,一邊暗自思索,「父母剛來看過她,誰還會來看她呢?同事兒,似乎不可能?那麼,會是他——金竹疏?」
陳廣雄上次來看她時,告知她金竹疏和白無瑕都沒死。因為是殺人未遂,法官量刑時可能還會給她留有一線生機。父親讓她好好改造,說他們兩口子會一直等著她刑滿釋放。
到了探視室,她才發現來探望的人不是金竹疏,而是她陳曉嬌曾經想置于死地的那個女人——白無瑕。她帶著一兜監獄里買不到的食品,靜靜地坐在探視玻璃外的椅子上。那如水的眸子里,沒有怨恨有的只是憐憫。
「白無瑕,你怎麼回來看我?」
「去醫院看了一趟寶寶,突然就想起了你。所以,就來了——」
女人的話語,讓陳曉嬌覺察出了一道道理。
這女人是恨她陳曉嬌的,眼楮里看不到,她心里也一定恨死了她。孩子是她陳曉嬌弄得早產的,這是事實。白無瑕看過早產的孩子,再來看她陳曉嬌,這不是擺明了心里有恨嘛!
「白無瑕,你是不是很恨我?」
「陳曉嬌,我應該恨你的。可是,我不想恨。因為我再恨你,我兒子依然是個早產兒。我再恨你,他依然得待在保溫箱里。所以,我不想恨你。一個在鬼門關轉了一圈又折回來的人,還有什麼看不開的。人活在仇恨里,苦的不是別人而是自己。所以,我寧願放下心里的恨,用平和的心態對待這個世界上的每一個人。當然,這也包括你陳曉嬌——我兒子的親姑姑——」
把食品兜兒揚了揚,放在玻璃窗邊。
頓了一下,試探性地開口。
「這是我給你買的營養品,有保胎的也有補鈣的。血親之間生下的孩子,本來就有畸形的可能性。你住在這里,營養又跟不上。萬一你真生出一個畸形的寶寶來,那金家三輩子都安生不了……」
陳曉嬌和她肚子里的寶寶,始終是白無瑕心里的一個結。
她一想起這女人跟金竹疏曾經在一起過,心里就感覺老大的不舒服。或許,這就是她一直止步不前的根本原因。因為她真的不能容忍,一個曾經***的人成為她的丈夫,更不能容忍陳曉嬌生下一個跟她兒子流著相同血液的小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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