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吃過豬肉總見過豬跑，上一世雖然沒生過孩子，但作為大齡剩女的田圓總還是接觸過一些小孩子，在她孜孜不倦的努力下，幾天下來算是熟稔了，姜文軒終于放下耿介，開口說話。
姜氏跟著田有余去了田里，田雨辰和田浩然也跑得沒了蹤影，家里只剩下田圓和姜文軒。
「文軒哥，你長大了想干什麼呢？」
兩人並肩坐在堂屋門檻上，田圓雙手捧著臉，好奇地問道。
「爹娘不要我了，我不知道自己能干什麼。」
姜文軒則是抬頭看著蔚藍天幕下的白雲，一臉的迷茫。
「人，只要有文化，走遍天下都不用害怕。你們小孩子必須要讀書認字，這樣長大才能有出息。」
田圓的聲音很稚女敕，但是很甜美，宛若銀鈴，水汪汪的眼楮里倒映著藍天白雲。
姜文軒收回了眺望的眼神，直勾勾地看著身邊的這個和她同齡的小女孩，眼楮里都是疑惑不解。
「哦，我是說，咱們小孩子要讀書才有出息。」
田圓等不到回應，轉過頭來看到姜文軒的表情，這才意識剛才說話忘了身份，連忙解釋。
「我問雨辰哥為什麼八歲了還不讀書，他說，家里沒錢。」
姜文軒的眸子如夜空里的兩顆星子，閃閃發亮，還帶著一絲淡淡的憧憬和遺憾。
「文軒哥，要不咱們去偷師學藝吧。」
每個村里都會有供富裕人家孩子學習的私塾學堂，交不起錢可以偷偷地學，田圓抱著這個天真的想法，大膽提議。
要知道，田圓大學本科四年讀的便是中文系，雖然這麼長時間過去了，但總還是有些底子在的，農村有句俗語叫︰瘦死的駱駝比馬大。
只是表現的太過「妖孽」恐怕會惹來事端，被潑狗血還是小事，要是來個火刑浸豬籠啥的，那就吃不消了。
「偷師？」
姜文軒的眉頭擰成了小疙瘩，臉上更加迷惑。
「對啊，偷偷學習。」
話音未落，田圓站起來往門口跑去，姜文軒也站起來跟在她後面，來到了門口。兩人的個頭都太小，夠不到門鎖，所以只能把門虛掩。
「昔我往矣，楊柳依依。今我來思，雨雪霏霏。……」
兩人從村南頭跑到村北頭，一個栽滿花草樹木並不大的院子里傳來瑯瑯的讀書聲。
大門緊閉，門楣牌匾上，四個黑漆大字︰毛塚書院。
兩邊掛著一副楹聯︰風聲雨聲讀書聲，聲聲入耳；家事國事天下事，事事關心。
「這是學堂，咱們偷偷進去。」
田圓雙手捂在嘴邊，一臉的「老奸巨猾」。
「門關著，怎麼進？不交錢也不讓進。」
听到讀書聲，盡管心中很激動，眼楮里放光，但姜文軒的語氣依舊很老實平淡。
「看那兒是啥？」
田圓拉著文軒的手，幾步跑到學堂的西側，指著牆上的一個洞口，興奮得小臉通紅。
「鑽狗洞？」
姜文軒驚訝不已，嘴巴張得可以放下一顆雞蛋。
「噓」田圓右手食指放到嘴唇上，隨後撒腿跑了過去。
洞口不大，但六歲小孩子的身體還是可以容下的，田圓雙膝跪地，伸頭往里面看了看，都是高高的青草，心想定然沒有狗，不然野草也不會這麼茂盛。
「小圓兒，你真的要……」
姜文軒話還沒說完，田圓趴著，半個身子已經進了洞，肩負著保護表妹重任的他，來不及多想，連忙跟著爬了過來。
田圓貓著腰，輕輕排掉身上的泥土草籽，等到文軒鑽了過來，也為他拍了拍。
「小圓兒，你，你……」姜文軒指著旁邊，田圓一心為他清理衣服，也沒在意，「我什麼呀？別害怕，沒人會發現的。」
「你看」姜文軒臉都憋紅了，終于說了出來。
田圓順著他指著的方向看過去，整個人差點癱掉，被身邊的姜文軒扶住，這才沒有倒下去。
洞口右側沒多遠的地方，臥著一只大黑狗，嘴巴大張，伸長著舌頭，仰著頭一動也不動地盯著兩人。
「咱們出去吧。」
姜文軒拉了拉田圓的袖子，輕輕說道，大氣不敢出。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進都進來了。再說這只狗脾性好，不咬人。」
田圓盡量保持鎮定，心想如果是一只凶猛的狗，這邊有動靜，早該撲過來了。她繼續貓著腰，前進，出了草叢，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正趴在窗戶上，忘情地听著里面先生的授課。
「雨辰哥」
看到田雨辰的一瞬間，乍地喊出了他的名字，田圓終于明白為什麼他平日里表現的好像讀過書的孩子一樣，時不時來幾句文縐縐的話。
听到有人叫他的名字，田雨辰猛然一驚，差點摔下來，回頭看到田圓和姜文軒在背後偷偷模模貓著腰站著，這才模模胸膛，順順氣兒，長出了口氣。
三人相視一笑，並排趴在窗台上，側耳傾听里面的聲音。
「行道遲遲，載饑載渴。我心傷悲，莫知我哀。」
里面的先生念了一句，學生們跟著齊聲朗讀一句。
田圓當然知道，這四句和剛才听到的那四句，都是《小雅•采薇》中的句子，《詩經》中的名篇，耳邊還響起雨辰和文軒兩人跟著朗誦的微弱的聲音。
如果條件允許，她完全可以把《詩經》名篇、《論語》名段、詩詞名句等默寫下來，教這三個小家伙讀書識字，只是還不到時候，至少現在還不行。
轉眼一晃，已經是兩三個時辰過去。
「小圓兒，文軒，他們放學了，我們快走不能被發現了。」
田雨辰拉著兩人疾步跑到草叢里，通過狗洞鑽了出來，出來後，三人你看我我看你，哈哈大笑。
「哥，你啥時候開始偷學的？我咋不知道。」
田圓拉著田雨辰的胳膊，撅著小嘴，語調中，一半好奇，一般責怪。
「你呀，我看你腦子被騾子踢了，去年我不是帶你來過嘛，你還死活不肯，鬧著回去，現在倒怪起我來了。」
田雨辰象征性地點了點田圓的頭，模了模鼻子，「浩然呢？怎麼沒有跟你們一起來？」
「他不是和你一起的嗎？」。
田圓不經意地回答了一句，繼續說，「這個點差不多要吃飯了，應該是跑回家了，大活人總不會丟了。」
三人的腳步加快，匆忙往家趕。
田有余和姜氏已經早早回來，看到三個人結伴回來，忙著打水做飯的姜氏隨口問了句︰「浩然咋沒回來？」
「娘，你和爹沒見到浩然嗎？」。
氣氛頓時緊張起來，田雨辰弱弱地問了一句，聲音很小，但是大家都听得分明。
坐著歇息的田有余，听到後，臉色立即黑了下來，緩緩站起來，姜氏也停了手里的活，不吭聲地站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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