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白羽出診回來,臉上掛著一絲疲倦,眼楮中的血絲若隱若現,被田圓這麼一撞,如一桶涼水從頭灌到腳底,困意全無。
「沒事吧?」
伴隨輕柔關切,磁性十足的嗓音,田圓的手被拿開,一只溫暖的大手掌捂在了她的腦門上,力道均勻地揉著。
「勞柳大夫費心了,田圓沒事,也不敢有事。大少女乃女乃正在藥鋪翹首期盼,等待著您的歸期呢。」
田圓抬頭看到柳白羽的剎那,眼神慌張,連忙躲開他的手,語氣冰冷地說道。
「態度轉變的也太快了吧,這姑娘的腦殼子撞壞掉了,鑒定完畢。」柳白羽疑惑地打量了她一番,搖了搖頭,心里嘀嘀咕咕,嘴上什麼話也沒說,依舊微笑著,徑直地走開了。
田圓哼了一聲,倔強地扭過頭,也大步走開了。她心里捉模著,作為一名接受過高等教育的剩女「白骨精」——即白領、骨干、精英,有句話這麼說來著︰「堅決抵制和其他女人有牽扯的男人,和其他男人糾纏不清的男人同樣不行」這柳白羽已然是有婦之夫,而且老婆又美貌如花,氣質高雅,她一個六歲的偽蘿莉,自然是沒戲了。
「白羽,你回來了。累不累?快來屋里坐下喝點茶,歇息一下。」
柳白羽一進門,婁欣怡連忙迎上來,挽著他的胳膊,關懷備至問這問那,看了丁六一眼,吩咐道,「小六,別愣著,快給少爺沏杯茶來。」
「你怎麼出來了?不是讓你在家里養著嗎?」。
柳白羽一段時間沒有回家,白天出診,晚上睡在藥鋪,沒想到婁欣怡找過來,他放下藥箱,坐下,看著她,不冷不熱地說道。
「白羽,我知道你是嫌我,這幾年才不願意跟我,跟我……圓房,你要是想納妾的話,我不攔著,回家吧。」
婁欣怡幾乎是央求的語氣,在柳白羽面前站著,眼圈紅紅的,聲音極低,「圓房」二字更是說得連她自己都听不清楚,她從袖筒里抽出絲帕來,攢了攢眼角的淚,抽噎了兩下。
原來柳白羽奉父母之命和婁欣怡結了婚,但是幾年來,一直沒有過夫妻生活,致使婁欣怡背負著「不下蛋的老母雞」罵名,受盡了公婆的謾罵和指責,她滿肚子的苦水倒不出。
柳白羽深呼吸了幾口,閉著眼楮,揉著眉心,道︰「好好的納什麼妾,沒事不要胡思亂想,快回去吧。」
柳婁兩家也算是門當戶對,自從婁欣怡十二歲嫁給柳白羽之後,二人是心心相印,情投意合,但是自從一場大病醒來,柳白羽就變了個人似的,對她很冷漠,時時都刻意躲著她,大部分的時間,都是讓她一人獨守空閨,就算同屋而睡,也不同床共枕,無論冬冷、夏熱、春寒、秋涼,他都堅持打地鋪。
「白羽,桌子上的雪耳,是一個小閨女賣來的,我給了她十兩銀子。」
接過丁六從屋里端出來的茶杯,婁欣怡小心翼翼,雙手恭敬地遞到柳白羽面前,體貼入微,察言觀色,道,「你覺得那小閨女怎麼樣?」
柳白羽「霍」地站起來,接過婁欣怡手中霧氣繚繞的茶杯,看了一眼懸浮著茶葉,放在櫃台,捏起幾枚雪耳,翻來覆去端詳了幾遍,開口喃喃道︰「十兩銀子,太便宜這小妮子了,剛才那種態度對我,換了我,五兩銀子都不給,除非用人間的真善美,打動本少爺」
婁欣怡听得斷斷續續,含糊不清,輕聲問道︰「什麼?」
「哦,沒什麼,我是說,這雪耳值十兩銀子。」柳白羽連忙補充道。
「白羽,你覺得那小閨女怎麼樣?」
婁欣怡以為剛才是他沒听清,又耐著性子,問了一遍。
「田圓這小閨女,五官端正清秀,生得是怪好看,人小鬼大,又聰明機靈,不過性子急了點,脾氣差了點,年齡小了點,金錢欲強了點,……女大十八變,就怕她越變越難看,其他,倒也沒什麼了。」
柳白羽胳膊肘放在太師椅的扶手上,一只手托著下巴,望著茶杯中蒸騰著的裊裊白霧,不緊不慢,滿臉笑意地說道。言罷,端起茶杯,吹了吹,呷了一口,香甜中夾雜著一絲苦澀,喉結一動,咽了下去。
婁欣怡心中微微顫動,盡管足不出戶,她也知道自己的男人柳白羽不近,恐怕不但不踫她,其他的女人也是不沾。听他這般不經意,卻又滔滔不絕地說了一大堆,想必對這小閨女有著極其濃厚的興趣,婁欣怡心中有了譜,為了挽回男人的心,她不在乎和其他女人共事一夫,更何況還是一個幾歲的女娃子。
「白羽,瞧你說的,女大十八變,只會越變越漂亮,哪會越變越難看?田圓現在就是一美人胚子,過幾年肯定出落得亭亭玉立。」
婁欣怡打趣地說了一句,凝脂白玉般的臉上終于現出了笑意,說完,對著柳白羽彎腰行了個禮,身材玲瓏曲線盡顯,媚眼如漆,輕啟朱唇,「柳郎,入秋了,天也涼了,今晚回去睡吧。」
柳白羽看著婁欣怡的一舉一動,心中愧疚不已,只好點點頭,道︰「嗯,你先回去吧,照顧好身子,家務大小事別親自動手,讓丫鬟做就行了。」
…………
「小圓兒這孩子跑哪去了?這麼久還不回來」
姜氏站在胡同口,往東西方向不停張望,就是不見閨女的蹤影,不免心急如焚。
「二嫂,你看多不好意思,叫丁家大哥久等了。」
站在自家門口的田有余,對著身邊的謝氏,滿懷歉意地說。嘆了嘆氣,隨後喊道,「他娘,還沒回來嗎?」。
「回來啦,回來啦」
姜氏遠遠看到田圓的身影,連忙應了兩聲,快步跑上去,牽住她的小手,慌忙中不忘一陣嘮叨,「小圓兒,你這閨女,弄啥去了?恁爹不是吩咐過你別亂跑嗎?」。
「爹,娘,我錯了,以後不敢亂跑了。」
看到田有余黑著臉,田圓不失時機地認錯,掙月兌姜氏的手,上前抱住他的大腿,「爹,您別生氣,氣壞了身子不好,您打我吧,我以後真不敢了。」
本來還一肚子怒火,听她這麼一說,田有余的心瞬間軟了,象征性地揚了揚巴掌,嚇得田圓捂著頭,緊緊閉著眼楮,蹲下去,縮成了一團。田有余一把拎她起來,抱在懷里,眼神示意了一下姜氏和謝氏,道︰「走吧。」
田有余抱著田圓沒有回家,而是直接來到了二大爺田豐銀家里,一進院子,堂屋里就迎面走出來一個陌生男子,在他身後跟著田豐銀和一個十五六歲的男娃子。
「丁大哥,讓您久等了,閨女皮得狠,跑得找不著影兒。」
田有余趕緊放下田圓,抱歉並謙虛地對閨女損了一句,以示要是能結上這門親事,是自家的福氣。
丁大奎,就上次謝氏提到的金莊丁家,耕田之余,在集市上賣豬、牛、羊、狗等肉,算是個業余的屠夫,生活條件自然也比起一般人家富裕一些,這兩年就雇人燒了磚瓦,蓋起了大瓦房。他這次過來,是應了謝氏的邀請,讓二娃子丁二官和田家閨女田圓見話來了。
在農村,見話,顧名思義就是見面說說話,其實就是相親,地點往往安排在第三方家里,名義上是讓兩家的小孩見見面,實際上是雙方的父母想看看對方的娃咋樣。不成,當做啥也沒發生,笑笑了事;成了,結成親家便是板上釘釘,見話也是男女婚前唯一一次象征性的見面。
當然,像田喜平和馬家那樣,存在買賣性質的婚姻以及童養媳都是不存在所謂「見話」的,洞房花燭夜才是第一次見面。
幾個大人在屋子里正式地進行交談,留下田圓和丁二官在院子里。
丁二官笑嘻嘻地露出兩排黑牙,眼饞地看著可愛迷人的田圓,咽了咽口水,想當然地說道︰「你是小圓兒對吧,我叫丁二官,以後你就是我媳婦兒了,快喊一聲相公。」
田圓一臉嫌棄,扭過臉去,看也不看他,極力克制,還是忍不住自言自語,爆了粗口,道︰「相你妹啊,老娘還是寧願自沉水底服侍河神去。」
田圓的眼中,這丁二官胖得渾身肥肉亂顫,跟日本相撲選手有的一拼;兩排牙齒黑乎乎的,跟鍋底灰有的一拼;臉上青春痘加麻子坑坑窪窪,跟月球表面有的一拼;語氣表情猥瑣yd不堪,跟西門大官人有的一拼……這樣的極品「吊絲」男,誕生在這個世界上,就是老天爺要給廣大女性同胞提個醒︰如果你不是女人中的奧特曼,那就不要去招惹男人中的大怪獸。
丁二官皺皺眉,一副大男人的樣子,道︰「你說啥?」
「哦,沒啥,我覺得你活著真有勇氣。」
田圓不慌不忙地地回答,嘆了口氣,繼續說道,「丁二官,你說你長得丑就算了,還這副臭男人的德性,趕緊爬回家去吧,要是有機會,建議你爹娘把你回爐重造,我寧願死一百次也不會嫁給你的,你這朵撼世奇葩。」
「你,你,你……」
丁二官被田圓的話激怒了,大聲吼叫著,「你」了一陣子,最後猛然吸氣,大吼一聲,「你這個妖女」
「二娃子,你亂喊啥?」
听到院子里的聲音,幾個大人急忙出來,丁大奎一臉嚴肅地喝到。
「爹,爹,我不要娶這個女人,她是妖怪啊……」
說著說著,丁二官「啊」的一聲大叫,眼淚嘩啦啦流淌下來,上來死死抱住丁大奎的腰,整個身子不停顫抖,說啥都不放手。
本來聊得正歡,田有余也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驚到了,看著田圓問道︰「小圓兒,你把你二官哥咋的了?」
「二官哥說我長得丑,說我難看得要死,不喜歡我,討厭我,嫌棄我,說我是妖怪,不要我當媳婦兒。」
田圓裝模作樣地揉揉眼,壓著嗓子,委屈不已地說道。
丁大奎失望地長嘆了一聲,使勁兒擰了一把丁二官的耳朵,使得他哭得更厲害,聲音更響,一臉無奈歉意地扭頭,對田有余說道︰「田老弟啊,實在對不住,這事以後再說吧。」
二大娘謝氏更是一聲嘆息,趁人不注意,斜著眼,惡狠狠地瞪了田圓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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