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湛剛剛進入錦衣衛,就看到紀綱焦急地在門口踱步,見著蘇湛跑了過來,急忙迎了上去。
蘇湛趕緊抖了抖精神,揖禮道︰「紀大人。」
「哎,蘇湛啊,你可回來了,等你半天了,王爺一直急著要仙丹呢」
蘇湛此時的心情低落到了谷底,哪有心思管這些?只好說︰「下官稍後就給王爺送去。」
紀綱這才點了點頭,看到蘇湛情緒不高,不禁問道︰「蘇大人這是怎麼了?」
蘇湛想起王彥警告她離得紀綱遠一些的話,說道︰「沒什麼,可能有些風寒了,不知上次去吳中尋的那些美人紀大人可否滿意?要不要下官再去一趟?」
紀綱擺擺手,道︰「那倒不急,只是皇上近來又問起張三豐之事,恐怕要勞煩你去一趟武當山了。」
蘇湛听言一愣,張三豐可謂是大名鼎鼎,是雲里來霧里去的神仙一般,只是她沒想到這皇帝朱棣也要尋找張三豐以求長生不老之道。
「前幾年我去武當山,曾遇到一位道法高深的絕色道姑,這麼些時日來一直念念不忘,你幫我請她回來講道吧」紀綱微微頷首,似在追憶,道,「她名叫靈徽。」
于是,不日,蘇湛便收拾行裝啟程了,只身前往武當山。在這心寒的時刻,借公務游山玩水一番,也是一種解月兌。
夏煜近日來總是想尋個合適的時機和蘇湛談談,可是還未等有機會,蘇湛又被派往武當山了,錯失良機的他望著蘇湛遠去的背影,空余無奈的嘆息……
七十二峰接天青,二十四澗水長鳴
武當山位于湖北西北部,是時,被敕封為玄岳,地位在五岳諸山之上,而蘇湛此行,拋卻了紅瓦高牆的鱗次櫛比,將那些蠅營狗苟的勾心斗角都置于身後,像是舒了一口氣。
天氣已經逐漸炎熱起來,蘇湛縱馬走了半日,便覺得已經細汗泠泠,回首瞭望,已沿著這通天官道,出了京師挺遠,正好路旁有個歇腳的茶舍,里面坐著幾個打尖的旅人,蘇湛便下馬走了過去。
有個清秀模樣的小二,穿著暗色粗布衫,肩上搭著條白色抹布,喜滋滋地迎了上來。
蘇湛此行,身著一身輕巧便裝,翠色長衫顯得她的臉龐格外秀美,又靈動異常。連那小二都贊了兩句,牽著她的馬系到一旁。
茶舍的茶婆給落座的蘇湛上了茶,蘇湛大方地給了她些賞錢,出手比他人闊綽些了。
那茶婆連聲致謝,又問道︰「客官是打應天來的吧,看你一身打扮,就知道不是鄉野村夫,出手這麼闊氣。」
蘇湛一皺眉,一點不想听到她這種借貶低別人而溜須拍馬的言論,揮揮手叫她下去了。那茶婆倒也知趣,也不過多糾纏。
蘇湛喝著茶,望著涼棚外被陽光烤得有些焦灼的大地,微風過處,卷起些許塵埃,漂浮又落下,靜靜地發著呆。
突然,身邊就閃過來一個人影,遮住了幾寸流光。
蘇湛漫不經心地斜眼瞅了瞅他的衣襟,青布直身的寬大長衣,上有金銀絲團繡紋樣,即便如此,卻不顯得媚俗奢靡,反而有一種靈秀內斂之感。
蘇湛心中一凜,似乎感覺到什麼,又覺得不可置信,猛然抬頭望去。
那穿著青衣的少年,頭戴四方平定巾,毫無瑕疵的臉上嵌著一雙明眸幽瞳,淡薄的唇角,掛著若有若無的淺笑。
正是朱瞻基
蘇湛嚇得立即起身,退後了一步,身下的長凳嘩啦一聲倒了。
「長孫……」蘇湛的話還沒說完,朱瞻基示意她噤聲,道︰「不知賈明兄是否還記得在下——鄭景?」
此時因為蘇湛弄倒凳子的響聲已經吸引了不遠處幾位旅者的注意,蘇湛心中低嘆了一聲,扶起了凳子,嘴角揚上一絲勉強的苦笑,道︰「沒想到在這里能遇到鄭景兄,真是出乎意料,有種死里逃生又陷入死地的心悸。」
朱瞻基哈哈笑道︰「賈明兄真是有趣,哪有那般驚心動魄。」
蘇湛心中暗罵,你個皇太孫,跟著我干嘛,上次差點死在你手下的劍下,現在你還一副什麼都過去的模樣,真是令人氣憤。
朱瞻基仿佛看出了蘇湛的心事,輕輕做了個請的手勢,讓蘇湛再次落了座,也拾過一個茶碗,倒了杯茶水,靜靜坐在蘇湛身邊。
蘇湛像懷里揣了個兔子,忐忑不安,不知道旁邊這個是個定時炸彈還是奪命陷阱,只好左顧右盼,四處尋找有沒有殺手的影子。
朱瞻基唇角一勾,低聲道︰「你看什麼呢?」
「我……」蘇湛剛想說,又憋了回去,默念著沉默是金,心中把他暗罵了千百遍。
「不要看了,只有我自己。」朱瞻基的聲音很輕,很淡,也很溫柔,眼眸很純,很真,也很明媚。似乎一瞬間發生了角色轉換,真的變成了蘇湛第一次見到的那個少年,完全撤去了他傲人的身份。
蘇湛一愣,道︰「殿……你要去哪?」
「你去哪,我就去哪。」
「什麼?」蘇湛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雙目圓瞪,滿臉疑惑地看著他。
朱瞻基唇角笑意戲謔的意味收斂了些,神色凜然,沉聲道︰「上次……對不住。」
蘇湛更愣了
堂堂皇太孫,居然跟一個小小的錦衣衛百戶,正經八里地道歉?
朱瞻基更加壓低了嗓音,道︰「都是楊士奇的主意,待我知曉了,趕去時你已經被救走了。」
這說法,倒是和楊榮的如出一轍,也不知道是不是提前已經串好供的。
蘇湛點點頭,淡然道︰「沒事的。」
語氣中的冷意和疏遠讓朱瞻基一急,居然伸手握住了蘇湛放在桌上的小手。
「你要信我,」朱瞻基緊握著蘇湛的手,嗓音低沉,「我永遠不會害你。」
從那**要沖進熊熊烈火中去救我那一刻開始,我已視你為友,我怎會害你?
「好好好,」蘇湛只顧把手從那緊握的掌心里抽離出來,敷衍答道,「我信你便是。」
朱瞻基才緩緩松開了她的手,微微笑了︰「在京城里不方便談話,出來了,我要跟著你,讓你真心信我,服我。」
服你個大頭鬼啊,當我是三歲小兒,打一巴掌再給個甜棗吃?
看著蘇湛仍然氣鼓鼓的臉頰,朱瞻基輕輕蹙著眉,這才回味過來剛才握住他的手,居然是柔若無骨,滿掌滑膩,這個蘇湛,到底是怎麼回事,好生奇怪命中貴人麼?老師,你在天有靈,請助我一臂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