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我哪里有資格怪別人呢?」她的聲音帶著厚重和模糊從他胸前傳來,「怪爸爸袒護嗎?不,其實說到底,不過是我膽小。我自己知道,我的車子是被人動了手腳,我也懷疑過夏小東,可是我沒有證據啊!沒有證據,不能奈何,就一直自我催眠自我安慰,不是夏小東,夏小東只是想欺壓我,還不至于想我死……」
易辛的手微頓,沒有說話,又接著輕撫了她的頭發。
「其實又哪里用得著證據呢?如果我不想著靠新昊,不想著去維系和新昊那早已不剩下什麼的牽連,我自己就能一刀宰了他!說到底,不過是太過懦弱,還總幻想著什麼。」
她在他懷里吸了吸鼻子,又自己接了說,
「他間接害死了姥姥,我卻讓他逍遙了這麼久……可是,如果他害的是我,我想,我姥姥早便給我報了仇。」
她在他懷里,哽哽咽咽說了許多,他只是摟著他,眸光深暗,在黑夜里,更是看不清。他撫著她的動作溫存,嗓音也是前所未有的柔和,這一刻,還真是像極了一個丈夫。
丈夫?誰又會想到,萬花叢中過的易辛竟然會和這麼一個角色重合呢?
「嗯,都過去了,現在這樣的結果就好。」
他低聲道,同時在她的額頭、發際落下綿綿密密的吻。
他的懷抱安穩,恍似多年以前,碌碌的追尋,她也曾以為這樣的安穩再不屬于她,這時卻又突兀而莫名地進了她的生命,但總歸是踏實的,她便漸漸在這安穩里放松了身體。
直到胸前淺淺的呼吸平穩下來,黑暗里的易辛,唇角終于劃出了邪佞的弧度。
稍扶了懷中人的身體,讓她能睡得更穩,動作極近溫柔,眼神里卻是一片殘冷。
終于安撫下了她,這筆賬,他才能慢慢地、細細地算!
他對她說了謊。
毀她剎車的人,不是夏小東;夏小東也不是間接害死了俞慎卿,是直接。
眼光垂下,看懷中的人,眼里的肅殺頓時湮滅,剎那間,已是一派柔愛。
她的事,他確實,知道得比她更多。只因,許多事,她實在無需知道,只要他知道就好。
他白皙修長的手指輕輕撫過她右眼處的眉角,那里的肌膚撫模著一如她的別處,細膩柔滑,實在是察不出什麼的,更遑論眼觀。只是,每一次,他盯了她這一處看,她總是很緊張,急急地要避開他的眼光,顧左右而言他。
只因,這一處,原來有一條丑陋的傷疤,很長地斜過眉角,甚至差點傷了眼楮。
對這傷痕,她總是有些委屈;對他,又總是有些莫名的抱歉。
新珩是一個女人,既然已經成了易夫人,對易辛,總是有絲不同的感情的。像他這樣的男人,萬花叢中過,閱盡春色,到頭來,卻獨獨抓住了她,而她,卻偏偏有缺陷。
即使,這缺陷早已幾不可察,心理上,卻總是清晰的。
清晰了,就更加抱歉,也更怕他看到。
只是她不知道,他確實看不到,那一處治療得完全沒有痕跡,不能不說是沈言花了極大的心思。而他知道,只是因為,他是在她最狼狽的時候與她相遇,而她,亦是在他最狼狽的時候出手相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