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下午除了看幾個病人,剩下時間都在忙忙碌碌專心弄自己的膠布,吃了晚飯後,她到街上散步,不知不覺就走到了古店街的前巷巷口,在幾個熱食攤子中間,夾著一個燒烤攤子,受不了那個香氣的誘惑,顧念蹲攤子前買了幾串烤肉。
同在這些攤子前解決五髒廟難事的還有不少街面上的閑人們,他們一邊吃一邊聊得熱火朝天,沒人注意顧念,而顧念也只顧自己專心啃一條烤魚。
耳旁滾動著各種閑言碎語,冷不防的,顧念突然听到了一個最新八卦,本地最大地頭蛇霸天幫幫主的親戚失蹤一天多了,年前過來,說好呆到十五後再走,結果好好地人不見了,幫里沒人知道他去哪了,只听說好像有人看到他前天單獨一人出了東城門。
顧念咽下嘴里的魚肉,騰出一只手抓抓耳朵,她想起來年前包老板說她被霸天幫主的親戚性騷擾的事,今天義莊收到的無名男尸,那個體態,倒是符合她曾經對那男人的猜測。
要不要做個好事,去霸天幫通知他們幫主,到義莊認尸呢?
身為混道上的幫派,家里人丟了,肯定不會第一時間想到去衙門報官,必然是自己多方查找,衙門里沒有符合的報案記錄,自然沒人通知事主去認尸,兩天後,那個胖子就將被當作無名尸,草席裹尸,葬在城外亂葬崗。
顧念慢條斯理地繼續啃她的魚肉,在這條魚終于只剩骨頭的時候,她做了決定,當沒這回事。反正那胖子身後的紋身和一身的傷疤,都表示他不是什麼好人,壞人死一個是一個,要真是霸天幫主的親戚,那也是報應,誰叫他性騷擾良家婦女的。
不過,不管那具尸體是不是,最近和幫主親戚有糾紛的包老板都是失蹤案的嫌疑人,必須得通知她多加小心,霸天幫主找不到人。會不會回過頭來找她算賬。
想到此,顧念扔下吃完的簽子,起身付了賬,溜達著去了前巷的包記酒館,酒館正營業。座無虛席,包老板跑前忙後地招呼著每一桌客人。
見著顧念踏進門來,包老板熱情地迎過來。
「小顧大夫。新年好啊,給你拜年了。有些日子沒見了,今天怎麼有空過來?酒都用完了?」
「拜年拜年,包老板。」顧念客氣地回禮。「烈酒還有,黃酒倒是喝得差不多了。街坊里互相請客,喝得太快,包老板再給我拿一壇唄。」
「好咧,我到後面說一聲,顧大夫,你稍等我一會兒。」
「嗨,都是熟客了,還費那事,包老板,我跟了你進去。直接提一壇子出來就是了,還省得你提來提去。」
「也好也好,顧大夫跟我來吧。都在後面堆著呢。」包老板覺得顧念說話奇怪,直覺是有事。于是沒有拒絕,讓伙計照看著,她帶了顧念往後院去了。
穿過院子,在一個避風避雨的角落,一伙計拿來燈籠,包老板打著燈籠,領顧念走台階下到放酒的地窖。
「顧大夫,是有什麼事嗎?」。
地窖里干干淨淨,架子上和地上碼著一層層泥封的酒壇子,包老板站在地窖中間,燈籠的光打在兩人臉上,明暗不清。
「今天義莊收了具無名男尸,溺死的大胖子,從東城門外的水系里撈上來的,懷疑死了一天一夜,身後背上有整幅的老鷹紋身。本來我並沒多想,但剛才在街上听說,霸天幫主的那個親戚失蹤一天多了,四處找不到人,從時間上說,正好吻合。」
「顧大夫是說,那具無名男尸,有可能是霸天幫主的那個親戚?」包老板受驚般地把手擱在嘴巴前,臉上寫滿緊張。
「只是有這份猜想,畢竟我沒見過那個男人。」
「要我去認尸嗎?」。
「其實,我的想法是,倒不如不要聲張,霸天幫主的親戚失蹤了這是事實,他們肯定沒有報官是事實,義莊收到溺亡的無名男尸也是事實,兩天內無人認領的話,義莊會負責下葬。包老板,你以為呢?」
包老板一時沒說話,她考慮了一會兒,但看得出她仍然有些慌亂,根本不能靜下心來。
「包老板,別緊張,還有時間,你可以慢慢來。」
「不不不,這事一定要快點解決,顧大夫,我覺得你的想法挺好,就當沒這回事,一切照舊,讓義莊照規矩把人葬了,生不見人,死不見尸。」
「我正是這樣想的,但我擔心的是,你正好跟他們有糾紛,要是幫主找你麻煩怎麼辦?他們可不像官府做事講求證據,只憑著一絲沒根據的懷疑,就能把人打個半死。你一個婦人家,我怕萬一他們找上門來,你會吃虧。」
「那我該怎麼辦?」包老板更加地驚慌,不知所措了。
「那天一整天你在哪里?有出東城門嗎?」。
「沒有,那天我全天都在做生意,不過好像在暮鼓之前提早打烊,但以我的腳力,不可能在關城門前出城的,再說,我活這麼大,只殺過雞鴨魚,還從來沒殺過人呢,我哪有那個本事殺掉一個大男人。」
「別著急,包老板,既然你有人證證明你那天沒出城,要是他們找上門來,你堅持這一點就是了,大不了讓他們佔回贏手,你先吃個小虧,回過頭再去找巡街衙役陸老二,都是地頭蛇,看誰比誰更能耐。」
包老板似乎放了點心,「也好,也好,顧大夫講得有理,就這麼辦,大不了我這店子不開了,也不能讓他們這樣欺負。」
「在這里討生活不容易,要是呆不下去了,走了也好。」
「嗯,我知道怎麼做了,謝謝顧大夫特意提醒。哦,光顧說話,我都忘了給你拿酒。」包老板把燈籠交給顧念,轉身從牆角抱來一個酒壇子。
兩人回到地面,包老板把酒交給伙計用繩子綁好,顧念付了酒錢,自顧自一人提著酒走了。
包老板目送顧念回到前面店堂,轉頭讓身邊的伙計到廚房的大廚叫來說話。
身材精瘦年紀輕輕的大廚在圍裙上擦著手,來到老板身邊。
「包老板,什麼事?」
「剛才顧大夫告訴我,那個死胖子的尸體被撈上來了。」
「哦?」大廚眼楮眉毛都沒動一下,表情木訥,「確認無誤了?」
「背上有整幅老鷹紋身,體態肥碩,溺亡,從東城門外的水系里打撈上來,死了大概一天一夜。我想,應該不會有第二具尸體符合這麼多條件。」包老板此時此刻的語調不再是先前的緊張驚慌,而是無情的冷淡。
「那大概就是他了。顧大夫特意過來就是說這事嗎?他真是熱心腸。」
「顧大夫是好人,而且是個聰明的好人,他沒見過那個死胖子,但他知道我被一個胖子騷擾,正好他又在街上听說了那胖子失蹤的事,他自然而然地把這兩件事想到了一塊,特意來提醒我仔細安全。」
「那死胖子這些天得罪的不光是我們,想要他命的仇人多了,他就是為了躲仇家,才跑到這來過年。」
「是,這些我們知道,但顧大夫不知道,他以為最近只有我和他有糾紛。」
「顧大夫是個老實的好人。」
「在煙花巷周邊還有他這樣的人實屬難得,看那些街坊,哪個不是猴精一樣的人兒,為了幾文錢的利益能絞盡腦汁。他這份人情我記下了,日後有機會還他。」
「是。那麼,我們接下來怎麼做?轉移霸天幫的注意力嗎?憑那胖子結仇的本事,霸天幫絕不會懷疑到我們頭上。」
「不著急,先看看情況。顧大夫說得沒錯,他們在發現人失蹤之後,沒有報官,衙役帶回去的消息查不到相應的報案人,霸天幫不知道那個胖子已經變成了死胖子,我們就暫且靜觀其變。霸天幫主要是真像他自以為是地聰明的話,就不會來找我們,但倘若他們來了,也別翻臉,先應付過去,之後再暗地里散播謠言,讓他們幾家地頭蛇自己狗咬狗去,我們只管看戲。」
「是,包老板,回頭我就吩咐兄弟們注意。沒別的事,我先下去了。」
「嗯,你去忙吧,再過一會兒就該打烊了。」
顧念回到家,啞姑已經做完了家務,正在書房謄抄今日的驗尸記錄和文書,顧念在一旁看醫書,一晚上如此安詳的過去。
次日在義莊,听說昨天下午沒人認尸,到顧念下班時,仍然無人認尸,估模著明天上午要是再沒人來的話,下午就得拖出城去埋了,再放下去,整個義莊都要臭不可聞了。
除此之外,顧念還讓啞姑留意關于包老板的八卦,看近日有沒有人找她麻煩。
再次日的上午,兩天期限到,那具無名男尸已經在往巨人觀的階段發展,那是相當恐怖惡心的尸體狀態,整個尸身會因體內**氣體的關系,膨脹成幾倍大的人體氣球。
即使是仵作,也不願意看到這種畫面,當天下午沈財就派人趕緊把尸體拖去城外了。
尸體處理了,這案子就此了結,而霸天幫主壓根沒想到他親戚已經入土為安,還在想是哪個仇家找上門來,悄無聲息地干掉了他兄弟,他這邊沒法跟家里人交待,那邊也無力找人報仇。
幫主很郁悶。在寫了家信通知兄弟家里之後,他命令手下把這事遺忘,休要再提,也不要說報仇的事,他這兄弟是失蹤還是自己走了都不知道呢。這事就這麼過去吧。(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