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念一頭霧水地走出來,「小姑女乃女乃,我什麼廢話都沒說過啊。」
「還說沒有!」萬寶寶使勁跺跺腳,就沖顧念撲過去,「肯定是你說……」
「站住!」顧念一步退到門旁,雙手抱胸,堅貞不屈,昂首挺立,「小姑女乃女乃,有話好好說,大家都看著呢,為了你的名節,冷靜!」
萬寶寶在顧念身前一步遠的地方張牙舞爪地停住腳步,回身看去,啞姑和唐嫂子雙雙站在廚房門口,一人拿著塊糕點,一人端著茶碗,都一副看熱鬧不嫌事大的圍觀架式。
萬寶寶氣呼呼甩開手,改為一指指著顧念的鼻子,威脅狀的低聲問她,「你敢說你沒跟我爺爺胡說八道?」
「小姑女乃女乃,冤枉啊,我就是請萬大夫替我謝謝誠伯,別的我什麼都沒說啊。」
「不是你提醒的他,他干嘛說那麼奇怪的話?」
「小姑女乃女乃,話不是這麼說的,萬大夫是你爺爺,你是他唯一的孫女兒,他跟你說什麼話都是他的意思,外人哪里能左右得了他?」
「才沒有,肯定是你跟他說了什麼,他都問我有沒有心儀的男人了,就我爺爺那樣的人,要是沒人提醒他,他才不會想到那上面去呢?一定就是你!」
「哎喲,小姑女乃女乃,說話要有證據,萬大夫每天接觸那麼多人,怎麼就能認定一定是我跟他說了什麼呢,難道不會是那些女乃女乃婆婆嬸嬸什麼的嗎?她們可最喜愛這種家長里短的嚼舌根了。」
萬寶寶啞口,她承認顧念的話有理,同時又直覺上就是相信一定跟這死顧念有關。可再看對方那副無辜樣子,又覺得是不是自己搞錯了,冤枉了好人。呸,這家伙才不是好人,賊眉鼠眼,五短身材,死一個。
顧念看著萬寶寶表情不停變幻,知道她動搖了,立馬趁熱打鐵,「小姑女乃女乃。有話好好說嘛,要不要一起去喝個茶吃個點心?剛買回來的新鮮栗子糕,來一塊?」
萬寶寶做了個凶巴巴的鬼臉,「誰要吃你家點心。」
「哦,那就算了。那我不招呼你了,我還忙著呢,小姑女乃女乃。你自便。」顧念跟萬寶寶真沒什麼話好說,繞著走才是正道。
顧念咧嘴一笑,打起棉簾子就要回屋,廚房那邊的啞姑和唐嫂子這會兒突然動了起來。唐嫂子還把手里的茶碗塞給啞姑,她雙手在身上拍拍。往院門跑去。
顧念和萬寶寶都以為來了重癥病人,紛紛往院里走。
行至院中間,唐嫂子領進來一熟人,居然是廖誠。
廖誠一見顧念,就說找他有事,萬寶寶乖巧地問了安,先回家去了。
顧念把廖誠請進客廳,啞姑緊跟進來上茶,給火盆里加點炭,然後退到門外候著。
「誠伯。今天這時間,怎麼有空過來?是為義莊的公事?我都跟財叔交接好了。」
「不是為那個,是別的事。正好今天過來這邊上有事。忙完了,就順便過來找你。」
「誠伯請說。」
「是這樣。朝廷十年一次戶籍普查,今年正好趕上,照慣例三月份開始,城里很多無戶籍的百姓都會趁這個機會上個戶籍,小顧,你有沒有這個意思?」
「真……真的?!」顧念完全沒料到廖誠是來講這件事,不敢相信有這好事,就像中了大獎的感覺,「但是……誠伯知道我是黑戶?還要我做兼差?」
「啊,煙花巷這一帶的窮人,黑戶比有戶籍的多,你一身不差的醫術,一不考醫證二不到衙門申請開醫館,卻偏偏窩在這里,很明顯是卡在戶籍上了嘛。而義莊的職事嘛,要求不嚴,只要能勝任,這兼差的要求就更低,黑戶也沒關系,找來找去找到了你,你又答應了,那不就正好了唄。大家同事一場,你的工作表現大家都看在眼里,還給想出了給傷口做倒模的辦法,這算一功。眼下有了這個機會,那當然有好事都先想著你。」
「謝謝誠伯,謝謝誠伯,這太讓人驚喜了,我都不知道該說什麼好。那,不知道我要怎麼做?」顧念臉上笑開了花,激動得雙手都不知道放哪好。
「這個不著急,等我回去跟戶科的同事說一聲,從鰥寡孤獨里面找一個合適的,你頂個名字上去。」
「行行,那我要怎麼意思意思呢?總不能讓人家白給我出力吧。有什麼行情麼?」
「這個你多看看你街坊鄰居,看他們都預備什麼,你跟著預備就是了,有心要上戶籍的,下個月就陸續會行動起來,正好你的兼差也結束了,這些日子你多留點神。」
「好好好,我都記下了,到時候是要我自己去衙門嗎?還是說會有人幫我出面?要不誠伯幫我?」
廖誠擺擺手,「我家離這太遠了,有什麼消息來不及轉達你,你要是不想自己去衙門辦理,那就找陸春嘛,他是這巡街衙役,你應該見過他的。」
「哦,陸老六的堂兄,我只見過他一次面,還是陸老六牽的線,我去求他不知道會不會幫忙。」
「哎,你認得陸老六?那正好,直接請他給你出面更省事。」
「陸老六是我房東,多虧了他,我才能那麼快地安頓下來。」顧念抬頭看看屋子四周,「這小院住得挺舒服的。」
「那行了,這事你不用愁了,直接跟陸老六講,多意思意思一下,然後你就安心在家等著吧。」
「好好,我明天就去找陸老六。多謝誠伯特意過來,你要不說,我真不知道死還有普查這事,街坊里也沒听說。」
「這種事哪里會公開宣揚,能佔用的名額有限,在事情辦妥之前有誰會先跟人說的,只能自己留心。你這幾個月幫了我們不少忙。雖是兼差,你卻表現得像一份正職,一看就是老實孩子,沒道理讓老實人吃虧嘛。」
「謝謝謝謝,我真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等事情辦下來,不如我請誠伯還有一眾叔伯們吃個飯吧。」
「哈哈,好好好,嗯,那事情就這麼定了。等戶科把鰥寡孤獨里面的戶籍都整理清楚了,弄出一份名單來,你就可以在名單里找合適的頂上去。」
「我懂,我懂,整理名單要花不少時間。就看誰的動作快,先排著隊等著,咱們三江城里多多少少幾十萬人口。每天還有大量外地人進來落戶安居,那些戶籍名單可都是搶手貨。」
「哈哈哈哈,聰明,你都懂就最好了。好了。時間不早了,你忙你的。我也該回家了。」
「誠伯,我送你,你慢走。」
顧念送了廖誠出門,回來縮在臥室里又蹦又跳地慶祝自己的好運,雖然還存在著一個入籍時性別是男是女的問題,但這會兒她顧不上考慮那些。直到暮鼓後,唐大媳婦下班回家,顧念才拉著啞姑在房里把這事告訴她,雖沒細說到底怎麼回事,但啞姑仍然激動地抱著顧念哽咽。為她高興。
兩人情緒穩定下來後,啞姑去廚房料理晚飯,顧念看著啞姑的背影。不免想到,明天去找陸老六時。要不要順便把啞姑的戶籍也一道辦了,自從帶她回來,就一直未辦理轉籍的事。從律法的角度上說,啞姑到目前其實仍然是自由身,因為那家妓院頭天買下人第二人就轉手賣她了,壓根就沒來得及去衙門把啞姑轉入賤籍。
第二天上午,顧念去北巷走動了一番,料理了幾位正在養傷的病人,老鴇們看到顧念這麼早過來,馬上反應過來是顧大夫的兼差結束了,個個高興萬分。
北巷的活完事了,顧念回家拿了錢,又到街上買了兩盒糕點,然後上午剩下的時間按部就班地干她的正事,午休起來後,她帶著禮物趕去三春集茶館。
陸老六準時準點地坐在茶館里等著听故事,趁著那說書人還沒來,顧念拉著陸老六借了掌櫃的地盤,送上禮物,問他關于今年朝廷戶籍普查的事。
陸老六那人精兒樣的人物,听顧念這一說,就知道是為了什麼事,這里黑戶人口多,他早就見怪不怪,也懶得打听那許多,而他對顧念這個房客又很滿意,不等顧念再說什麼,他就拍著胸脯一口應承下來,這種事十年一次,他以前也沒少幫人從中周旋,再加上他那堂兄的關系,衙門里大大小小的規矩他都懂,顧念托他辦這事還真是找對人了。
「那就一切有勞六叔了,這期間有什麼花費,六叔只管跟我說。我也不知道這行情是怎樣的,全指望六叔指點。」
「行行,就先這麼著,我幫你盯著,等戶科的名單出來了,我就立馬通知你,讓你能排在頭前先挑。」
「多謝六叔,一切就托付給你了,我在家等你好消息。」
「你就放心吧,有我呢。」這時候說書人來了,陸老六的注意力馬上就跑偏了,顧念見狀,順勢告辭回家。
戶籍在望,顧念心情大好,工作效率也跟著提高了不少,在書房里又默了幾張組方,用于制作治療蚊蟲叮咬的藥膏,她還讓啞姑給她縫一個小香囊,里面裝上特制的藥粉,打算日後送錢滿貫試用。
和安堂的藥是好用,但他們的師傅又能多了解七步縣以南一帶山區森林的特點呢,她才不想平白丟了聚興順的客源呢,哪怕她只抓住了錢滿貫這一個客人,也是她跟聚興順的一個聯系。
重新回到以前的工作步調和狀態,讓顧念花了些日子來適應,畢竟她干了四個月的兼差,最初那幾天,吃過早飯後仍然會下意識地去拿手提箱,然後才意識到她的兼職已經結束。這惹得啞姑每次看到都笑個不停,直到顧念改了這個習慣。(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