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在屋里洗了臉換了衣服,靠著桌子喝茶,與老伴閑聊,過了一會兒,收拾干淨的顧念進來再謝長輩,並且想告退回去待客。
老太太沒準,讓顧念坐下說話,並打發了丫頭小廝們都下去休息。
屋里漸漸恢復了安靜,顧念知道這是老太太有話跟自己說,畢恭畢敬地束手站著。
「別那麼緊張嘛,坐下坐下,別急著回去,老大夫們都走了,這會兒客人正少,人手都充裕了,你去了也是在涼棚下坐著。」
顧念再次道了謝,搬過先前坐的凳子,坐在二位長輩中間。
老太太上上下下打量了顧念好幾眼,越笑越開懷,直到掩著嘴咯咯地笑出聲來。
「我還以為我是和安堂這麼多年唯一一個女扮男裝的,沒想到今日見到個新人,老頭子總說家里後輩沒一個眼亮的,我還覺得不服氣,看到你,我終于認可他說的了。」
「看吧,我沒說錯吧,我幾時說錯過。」一洗多年冤屈,老太爺得意起來。
老太太橫過去一眼。
老太爺馬上閉緊嘴巴,沖顧念眨眨眼楮。
顧念忍住笑意,望著老太太。
「好了,現在這里沒外人,我只顧在外面看戲,不想錯過了一場更好的戲,不如年輕人再跟我說說?」
「老太太,我是七步縣柳青泉的女兒,柳依依,當年慘案,我是唯一活口。」
老太太手下一滑,差點帶翻了桌上茶碗,萬沒想到會是如此震驚的答案。她急忙望向老伴,老太爺默默點頭。
「她是柳依依,手臂上的痣讓我認出了她,還有楊益懷,若是沒有證據說服益懷。她第一天就會被揭穿身份。」
「我的天爺!」老太太顫抖地伸出手,顧念起身蹲在她腿邊,讓老人家輕撫自己臉頰。「我可憐的孩子,你這幾年受苦了。」
「除了剛開始有些艱難,要適應新的生活外。大部分時間都還好。不算苦。」
「你本不該受這劫難,但你活著,總算是個安慰。可惜,有家歸不得。」
「無妨,我這樣也很好,事情已經塵埃落定,又何必再生事端。」
「你真這麼想?不打算日後恢復身份了?」
「我已經有新的身份了,我就是個被老師傅帶大的棄嬰。哪怕有天我身份穿幫,我大不了收拾包袱跑去外地,仍然干我的黑醫。不會有人知道我的真實來歷。姓名只是個符號,不論我叫什麼名字。我就是我,我不是別人,我能養活自己這才最重要。」
老太爺贊賞地揚起眉毛,老太太模著顧念的頂發,「起來坐著吧,先別說得這麼嚇人,不一定到那個地步的。」
顧念坐回凳子,老太爺有話說。
「老太婆,顧念這事,家里就我們兩人知道。」
「放心,我還能不知輕重?她這化裝術看似尋常,非內行人找不到破綻,只要小心別跟男兒們一塊瘋,別暴露了脈搏就沒事。」
顧念模模自己的臉,「老太太,您和太爺都是怎麼一眼看出來我是女的?」
「他?他倒未必是看出你的破綻,但老頭子行醫幾十年,醫家也有獨到的相面術,一個人走眼前過,健康不健康,生活習慣如何,喜好什麼,看臉就都知道。他定是發現你長相不對,才去找你的破綻。」老太太斜了老伴一眼,老太爺嘿嘿直笑,不說是,也不說不是。
「太爺真厲害,看來我還得躲著點老大夫。老太太,您說我哪里露了破綻?」
「倒不用刻意避著,別扮成男孩卻女孩行為,那誰都發現你的古怪。就這樣,就挺好,人們只會以為你男生女相,老大夫即使發現你面相奇怪,也不會往性別的問題上去想。你表面上的化裝沒有破綻,破綻在你說話上。化裝術易學,但身段說話語氣表情動作,這些細節的東西難學。」
顧念一下泄了氣,「太爺也說我說話吐氣有問題。」
「托你家教的福,你的身段動作沒太大問題,只要把發聲技巧練習純熟,就無妨了。」老太太突然變了聲,不再是溫柔慈祥的老年女聲,而是深沉略帶沙啞的老年男聲。
顧念驚訝地站了起來,「老太太真乃神人也!」
老太太咳了幾聲,清清嗓子,恢復了本音,「太久沒練了,不行了,想亦柏小時候,調皮不肯睡午覺,他娘哄不住他,爹爹又在醫館坐診,我就每天過去隔著門板學他爹爹的聲音,他以為是他爹回來了,怕挨罵,這才乖乖睡覺。」
顧念瞠目結舌,並且為知道了大公子幼年趣事而感到幾分尷尬,但同時她又極其羨慕老太太的變聲術。
「對了,你說話的吐氣方式是不是有人特意教過你?」
「是,曾有人指點過,老太太想必也知道,玉府街那一帶,高人眾多。」
「那就是了,听你說話,那人教的應該也不差,但你因為周邊的人已經習慣你的嗓音,無法一下子改變太多,只能慢慢來,一點點地讓人接受你新的嗓音,這需要一個比較長的時間,而你疏于練習。」
顧念不好意思地撓撓臉頰,「是這樣,想起來才會刻意,想不起來就隨意。」
「這可不行,你聲音變來變去的,怪異的行為遲早引起別人的懷疑,亦柏是眼瞎,但不耳聾,他又是個極聰明的孩子,一旦起疑,你就遭殃了。」
顧念壓根不敢去想萬一宋亦柏發現疑點並且還想岔了,他會怎麼收拾自己。
「今日回家後,我一定勤于練習。」顧念發誓。
「好了,老太婆,時間不早了,讓她過去吧。亦柏該尋人了。」
老太太看看窗外天色,頷首,「是得過去了,該準備迎接晚間的客人了。」
顧念起身向老人行禮,「晚輩就先行告退了。感謝二老為晚輩做的一切。」
「去吧,見到亦柏,跟他說。我讓他好好犒勞你,今日你辛苦了。」
顧念樂了,「先前太爺也這麼說。」
「嗯~。那就再加我一個。今日想必來得很早吧?要呆到半夜才能走,這麼長的時間,兩份犒勞,你該得的。只管找他開口要好的。」
「謝老太太,謝老太爺,二老請休息,晚輩就此告退。」
顧念沿著來時的小徑,回到堂會的院子。台上已經不知道是演第幾折戲了,涼棚里,客人們稀稀落落地坐著。後排的老大夫們都走了,前排的賓客也走了一些。坐最前排的貴客倒是都在。
顧念快速地從那些空位中選了一個中意的,但在過去之前,她得先找到宋亦柏,跟他說一聲,交了差事。
在場地邊緣站了一會兒,想找到宋亦柏或者他的小廝玳安,結果頭上讓人從身後用扇子輕敲了一下,回頭一看,宋大公子正站在游廊上,並以扇子示意她站在原地,目視他走下游廊,來到她跟前。
「老太太回屋了?」
「嗯,回了,丫頭小廝們也都回了。」
「老太爺歇過了?」
「歇過了,喝了水,洗了臉,聊了天。」
「聊什麼了?」
「沒聊什麼,問問我是怎麼跟師兄認識的這些。」
「瞎話。說,聊什麼了?」
「老太爺要你犒勞我,說隨便我開口,你都會答應。」
宋亦柏抿了抿嘴巴,「這才是實話。等慶典結束,我再犒勞你。」
顧念抿緊嘴唇翹起嘴角,笑得嘴邊多出一個尖括號的紋路。
宋亦柏微蹙眉頭,「不是老太太也說什麼了吧?」
顧念嘴角的尖括號消失了,露出了一口白牙,「老太太也說要你犒勞我,我今日就該得兩份犒勞。」
宋亦柏手上的扇子又敲到了顧念的額頭上,大公子笑得好似好說話的樣子,「想要兩份?」
「不可以談條件,老太爺說的,不準用條件來換。」
扇子飛快地從顧念額頭移走,刷地展開,宋亦柏搖了幾下扇子,「行啊你,讓你陪老太爺歇個午覺,你倒找到靠山了。」
顧念也模出自己的扇子搖了搖,眼神無辜,「我討人喜歡啊。」
宋亦柏捏緊手中扇子,真想再給這厚臉皮的顧念一下,想了想最終還是忍住了,繼續笑得和顏悅色,「不是我不給你兩份,你今日辛苦,這也是應當的。可是呢,今日還沒過完,目前只能落實一份。」
「談條件就不干。」
「不談條件連那一份都沒有。」
「我去告狀。」
「你敢!」
顧念真轉身就走,才剛邁出一步,後衣領一緊,被宋亦柏給揪了回來。
「有人撐腰你就不把我放在眼里了是吧?」
「師兄連兩份犒勞都舍不得給,那我自然只能去找能替我作主的唄。」
宋亦柏沒時間在這跟顧念討價還價,又是長輩的主意,他最終選擇了妥協,「好,兩份就兩份,我總要給長輩面子。」
顧念得意的眉飛色舞。
「現在,你給我馬上去魯小姐的廂房,她們一群小姐還在等你的故事。」
「啊,師兄連這個都知道了?」
「沒有我不知道的事。快去。」
「得令。」顧念收攏扇子,腳步輕快地連跑帶顛,蹦上游廊。
宋亦柏看著顧念那歡喜得好像隨時會飛一會兒的樣子,搖搖頭,忙他的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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