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顧念帶著書箱和土特產回到醫學堂上課,除了楊益懷他們之外,一起上課的老師和師兄弟們也都有份,還給了廚房一份大的讓廚子做出來給大家都嘗嘗。昨天他們這些功臣在家休息,但比武詳情已經傳到了學堂,上上下下都听說了顧念在東陽城干的好事,在休息的間隙,很多人都圍著恭喜和戲謔她。
午飯後顧念照例回和安堂總號,她還在半路上時,城外一艘來自下安郡的客船順利停靠碼頭,乘客蜂擁下來,在這些拿著大大小小行李的人群中,有一個一身青色布衣背個小包袱的中年男人,神情隱含緊張地匆匆地雇了一輛藍蓬馬車讓車夫載他進城去魏大戶家,在他上車前,還警惕地先四下張望一下謹防有人跟蹤,才鑽進車廂。
這輛車前腳走,人群里又冒出一個穿著洗得發白的舊藍布衣的年輕男人,有些胡子拉碴,但精神尚可,不像是剛經歷長途跋涉的疲憊旅人,也是背著簡單的行李,腰間略鼓,不知藏著什麼,目光炯炯地望著漸行漸遠的那輛小馬車,跟著跳上一輛板車,讓車夫追上前面的那輛馬車。
兩輛馬車一前一後穿街走市,那輛藍蓬小馬車始終處在後面追兵的視線里,車夫也不敢多嘴打听,他覺得他的客人看上去不太面善,又弄不清這事由,他不想自找麻煩,只想趕緊做完這趟生意拉倒。
前面的馬車在拐進一條街道之後,後面的板車沒有跟進,而是直接在街口就停了下來,車夫得到兩倍的車資,在保證一定保密之後,駕車徑直下行。離這條街遠遠的。
追兵不緊不慢地走進去,他之前在這三江府生活了一年多,對各衙門官署和鄉紳大戶的宅邸的具體地址早就熟記在心。那輛馬車一拐進這條街,他就知道自己沒有跟錯目標,對方以為冒險來通風報信就一定能拯救自己在東凌城犯事被抓的東家。卻不知是把證據拱手送給了自己。
他壓根不怕他們急于燒毀可用于證據的所有的書信往來,他們那牢不可破的姻親關系。就足以證明很多事,何況還有在七步縣大青山的那一大片土地作證。前幾天他在東凌城的時候,帶著手下已經分頭在崔家和郭家抄獲了成箱的信件,網開一面讓崔家大管家的心月復故意逃月兌,不過是為了再驗證一下他們這幾家的關系到底有多親密罷了。本書最新章節來自書河**
步行與乘車,自然步行無法再緊緊跟上馬車,前面的小馬車在人流和車流中若隱若現。但目的地很明確,直接在魏大戶的宅門前停下,那個青衣男子下車上前拍門前不忘再四下張望一番,再拍開了大門,說了幾句後就被引了進去,接著宅門又重重地關上了。
舊藍布衣的男子站在街邊靜靜地看著小馬車離去,嘴角隱含微笑,鳥兒飛了一路還是進了籠子,可以收網了。
目光在宅門對面的沿街鋪子攤子搜尋了一番,東陽侯應該派了人馬提前進來布局。盯梢是其中一環。
這一找,就看到了離魏宅只有五六丈遠的一個小茶攤,這時間正是午休,茶攤上只有兩個客人。攤主都守著茶爐背靠牆根打起瞌睡。
那兩客人看上去都是普通大漢,歇工間隙閑坐茶攤,拿街上行人說幾個小笑話,可在這藍衣男子眼里,那兩人可不是賣體力的平頭百姓,即使是雙肘都放在桌上故意拱起背部的坐姿,也掩蓋不了他們其實身姿挺拔帶有明顯軍姿的特征。
男子含笑向茶攤走去,走了沒三步,對方二人也注意到了他,一起望著他,並都留意到了對方腰間的秘密,看似好奇和隨意的姿勢里,隱藏著力量和爆發力,帶著隨時行動的警惕性。
為免引起不必要的誤會,男子在向他們走去的同時,手上做了個簡單的手勢,表明自己的身份。
那二人略微放松了一些些,不再那麼緊張,可警惕性依然保持到這藍衣男子在他們這桌坐下,借著身體的遮擋,從懷里掏出刑部小衙門的令牌,讓他二人看仔細,並報上自己姓名,「我是秦如栩。」
這兩人終于收斂了自身的氣勢,大街上不好行禮,點頭致意,其中一人用只有他們三人才听得到的聲音說道︰「侯爺派了小侯爺負責此事,軍營都拿下了,我們是小侯爺的親兵,小侯爺已經等你好幾天了。」
「辛苦了,我才剛下船,這幾天沒有別的事吧?」
「一切正常,該回來的都回來了,沒有人出去。」
「很好,今晚就可以收網了。剛才你們都看到那個進了魏宅的男人嗎?」。
「看見了,那是重要人物嗎?」。
「是魏家在東凌城的姻親崔家大管家的心月復,前幾天在那里的行動,故意讓他逃月兌,看他會先去找誰報信,我跟了他一路,他徑直來了這里。人證物證俱在,他們沒有從輕發落的理由了。」
「明白了,他們逃不掉的,我們會在這里盯著他們。」
「好,辛苦二位兄弟了,我現在去見小侯爺,他現在在哪里?」
「他在三江府衙門附近的北通茶樓二樓,窗邊的位置。」
「多謝了。」
秦如栩走了幾步路,雇了車子載他去北通茶樓。
衙門附近的茶樓生意挺好,二樓窗邊一排桌子,一眼看去就找到了自己要找的人,長年軍隊訓練出來的身姿和氣勢,怎麼易容都藏不起來的,有一桌三個客人的,其中一個特征顯眼。
總是在江湖上闖禍的易容高手包小易是小侯爺鐘永瑧,在刑部小衙門從自己師傅口中初听到這個消息,秦如栩壓根不信,但由不得他不信,他只能別扭地接受這個事實。
現在想來他倒寧可是小侯爺全權負責,在聯手清剿沉沙幫的過程中,他與小侯爺也結下了一番交情,相處起來比較輕松,有話直說也無妨,若真是東陽侯親自過來負責此事,才叫人緊張呢。
親兵隊長沒有見過秦如栩,小侯爺和鐵子卻是見過的,秦如栩往他們這桌走來的時候,鐵子先看見他,招了招手,另二人才把目光從街上收回,做出像是一群好友相約吃茶結果有人遲到的樣子,一邊埋怨一邊喊小二上茶,再配合著講幾個葷段子取笑一番。
茶樓不是聊公事的地方,他們也不聊,反正秦如栩現身就代表可以進行下一步行動了,于是在這刑部小捕快吃了半盞茶後,親兵隊長率先告辭,回去調兵遣將下達命令。
城中小軍營的士兵人數不多,只夠每夜維持宵禁,所以率先拿下城內城外兩個軍營的目的就在這里,從城外大營調兵,正好即將八月十五,以商隊的偽裝,不引人注意地混進了城,保障城中治安的人手夠了,一切準備就緒,就等這秦如栩。
留下的三人也沒呆多久就結賬回客棧,街上還有人手盯著衙門的前門和供後宅家眷出入的側門。
給秦如栩開了間房,讓他梳洗休息,為半夜的行動養精蓄銳。順便還不忘提醒小侯爺,他在東凌城查找崔家和郭家時得到的消息,郭家嫁給魏家小公子的女兒目前大概有三四個月的身孕,讓士兵們到時不要驚擾孕婦。
鐘永瑧答應下來,並真的吩咐下去,內心多少覺得既然已經有人去通風報信,這已經驚擾到家眷,那個孕婦听天由命吧。
顧念在醫館平靜無事地呆著,沒有要她處理的病人,她就在寮屋里一邊看書一邊寫今日布置的功課,為了比武而缺了半個多月的課,課堂上听個一知半解,現在一翻書仍然犯糊涂,拿著筆半天寫不下幾個字。
宋亦柏結束一輪坐診,趁著休息過來看看顧念,這兩天家里也是各種請來親朋好友的宴飲,都顧不上跟老太爺討論顧念的將來,這會兒歇下來想起她缺了這些日子的課,不知道能否趕上。顧念最大毛病就是基礎不牢,這也跟柳師兄的教育有關,將來要做少***女兒哪里需要她去給人看病,照顧好家人才是本職,學點皮毛就夠了。
顧念看到宋亦柏進來就像看到救星,宋亦柏看到桌上的書本和紙筆立刻明白他所猜不差,拖了把椅子在邊上坐下,給顧念補習功課,起碼能讓她先完成今日作業。
休息時間有限,宋亦柏抓緊時間給顧念講解了課程中的要點,讓她自己去琢磨,他回到前面醫堂重新坐診,直到打烊前半個時辰他才下來,又趕去顧念那里看看她的情況,哪還有不明白的他再來講,總算是趕在大家都回家前,給她理順了思路。
晚飯後顧念照著宋亦柏的講解,一心一意地寫她的作業。宋宅里,小弟弟有功課上的疑惑找大哥解答,宋亦柏再次沒能去爺爺女乃女乃房里聊天。
夜色濃黑之時,各街市的夜市陸續開張,各衙門官府門前照常宵禁,托了即將到來的八月十五的福,忙著為過節做各種準備的百姓,沒注意到今晚街上官兵數量明顯增多,有不少人還以為是為了節日期間的治安而特意增添的人手。(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