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在這兒!」
悌
小二順著雪白的袖子往上看去,正是之前得到扇子的俊俏公子,一雙迷魅的鳳眸俏生生地瞅著他,縱然是男人,也難免心生蕩漾!
小二臉紅別扭地收了錢,又有些不好意思,忍不住朝明珠沖走的方向罵了幾句。悌
回過頭,卻見白衣公子冷了臉,將錢又奪回去收進了袖中,小二一時傻眼,盯著他的袖子干笑了半天。
最後,白衣公子氣定神閑地走出了人群,嘩的一聲打開了扇子,沖他回眸一笑,小二沒來由地哆嗦了一下,卻听對方說︰「我的人,只有我能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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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珠听見身後起了一大片抽氣聲,忍不住好奇回頭,誰知這一眼就對上了朱胤那張臉笑得比桃花還迷人,明珠看到他手中的扇子,悶哼了一聲就轉過頭去,只在心里犯嘀咕︰他走路倒挺快,一下子就追上來了!
朱胤看到她懷里抱著的花燈,忍不住輕聲掩笑︰「原來你很喜歡這盞燈啊!」
她才不喜歡呢!她想拿回宮去燒了!
明珠突然停步,將花燈塞進朱胤手中,繃著微紅的臉悶悶往前走。
沿著河邊,一路上看到的都是河里的船燈,好似繁花千盞,影影綽綽,綻放在最靜謐溫柔的夜河之上。諛
朱胤將她拉到一處攤位上,給了攤販幾吊錢,抓起桌上的筆在空白的扇面上極快地題了幾個字,之後又將折好的扇子贈予給明珠。
明珠不接,只是目光爍爍盯著扇子,她看見了,扇面上的字。
「不要?」
他故意朝明珠眨眨眼,作勢要將扇子收回去。
見狀,明珠忙不迭伸手搶了過去,朱胤凝視著她嘟起嘴盛氣凌人的小臉,眯起迷魅像彎月的鳳眸,忽然淡淡笑了︰「你還是一點沒變。」
明珠剛把扇子藏進了懷里,壓根沒听清,仰起小臉,一雙黑白分明的亮眸狐疑地盯著他︰「嗯?」
「無論是寺廟還是大街上,搶東西總是很快的。」
朱胤將手里的彩燈掛在旁邊桑樹的枝干上,盈盈光束下,他的臉柔美而流轉,縴密的睫毛像兩排小刷子在臉上投下濃影,明珠看不清他眼楮里的東西。
明珠怔了怔,突然明白過來,他指的是以前在寺里她搶了他三根香的事,臉上頓時一紅,這人真是小心眼兒!
扯起嘴角,她皮笑肉不笑︰「公子記性真好,連陳谷子亂芝麻的事也記得。」
朱胤只是笑了笑,看到旁邊不停有一對對男女買船燈,又在船燈內寫了些什麼,之後拿到河邊去放燈,不由好奇地問了攤販。
那攤販早先收了錢,見他出手闊綽,穿在身上的衣服顏色雖素樸卻是極好的料子,心中早認定他們二人是非富即貴,眼見生意上門,頓時笑嘻嘻道︰「二位公子,這河里有很多錦鯉仙,買兩盞船燈,寫下自己的願望,然後將燈放到這河里,要是明日早晨這船燈漂到護城河去了沒翻船,就是有錦鯉仙顯靈庇護,許的願望就會實現。」
朱胤听完沒說什麼,只是轉頭看了看明珠,明珠將他臉上的撲朔迷離很自然地解讀成︰這是你們小姑娘家家才信的事,來不來隨便你!
明珠將信將疑地瞪著攤販,瞪得那攤販臉上的笑容都僵了,可看到河邊那麼多善男信女,又止不住心癢,所以她剛一攤手,攤販立馬殷勤地遞了船燈和筆給她。
明珠很快就寫好了,將筆往桌上一扔,就看見朱胤也取了一盞燈,正提筆緩慢書寫,心中好奇,忍不住探起頭偷瞄了幾眼。
朱胤不動聲色地勾了勾嘴角,也不遮攔,反而攤開雙手,雋秀綿柔的字跡,讓她看得清清楚楚,明珠努了努嘴,這下倒顯得她小家子氣了。
反正看也看了,明珠索性大搖大擺地走過去,俯凝著他寫的字輕輕一嘆,不無可惜之意︰「還以為公子心系家國,會寫些躊躇滿志的話呢。」
朱胤搖搖頭,無謂一笑,末了,凝視著她︰「你寫的什麼?」
說著,他越過她的肩頭要去看她的,誰知明珠臉上一紅,急躁躁地攔住他。
「願得一人心,白首不相離。」
攤販瞄了一眼,隨口念出來,「二位公子寫的一樣啊,依我看,二位以後一定都能找到美嬌娘。」
「你胡說什麼?!」
明珠像被踩了尾巴的貓炸毛了,這廂她把攤販罵得狗血淋頭,那廂朱胤已經拿著兩人的船燈去了河邊,修長白皙的手指在水中推波助瀾,一盞盞船燈在水面上劃開細微的漣漪。
她看到的,卻是他沾濕的雪白衣袖,亦如他溫柔縴笑的眉眼,不知為何,心里就像下起了一場綿軟的春雨,讓她想起曾在學堂里讀過的詩句,沾衣欲濕杏花雨。
見她恍了神,攤販立馬躲到了桌子後的樹下去了,明珠心情忽然轉好,懶得再理他,撢了撢手,徑自朝放燈的地方去了。
路邊有人在哭,隱隱約約听見人說到什麼船炸了,她也沒太在意,剛走到朱胤身邊,就看到不遠處的河面兩盞船燈中翻了一只,心情頓時跌落下來。
「還有
一只。」
朱胤沒回頭,雙眸注視著那只船,明珠在他身後,凝視他一塵不染的背影,一時竟听不出他這話的含義。
「我知道。」
明珠嘴上不說,心里卻自私地希望翻掉的是他的那只船,他說還有一只,可是她明白,兩個人就算許下的心願一樣,期盼的怎麼可能一樣?他惦記的那個人永遠不會回來,而她的……
她伸了伸手,指尖剛觸到他絲滑的衣料,心頭倏地一顫,就像做賊似地趕緊又把手放回腿側。
剛一踏進永壽宮殿內,新調進殿服侍的宮女桃紅就顯得惴惴不安,明珠將懷里的扇子取出來放在枕頭下,等了半晌見桃紅還站在原地,不由擰起眉頭,有點不悅道︰「本宮讓你來更衣,你听見沒有?」
桃紅這才慌慌張張,撲通一下跪在地上。
這一下,明珠倒是更驚奇了︰「你怎麼回事?」
桃紅苦著臉,慢吞吞道︰「娘娘,剛才明大人派人來給娘娘捎了話,他……他說娘娘的父親和大哥都沒……沒了……」
明珠腳下一軟,往後趔趄,急忙中抓住了床架︰「哪個明大人?」
「就是宮中禁衛統領明大人,娘娘的二哥。」
他怎麼這會兒又出現了?!自從李清闌死後,他就沒見蹤影了,這個時候回來,居然又來傳些亂七八糟的鬼話!
「不可能!」
她驀地跌坐在床邊,搖了搖頭,「他簡直是瘋了,爹和大哥好端端的,怎麼可能沒了?!」
「可是明大人派來的人說是去揚州的船炸了,整條船的人都喪生了。」
某些片段就像閃電閃過她的腦海,放燈河邊的哭聲,船炸了,原來是這樣,她爹和她大哥棄陸路選水路走,原本是想避開陸上的繁雜人等,加快行程達到揚州的。
沒想到……
「這不是真的!」
明珠猛地從床邊爬起來,齜目欲裂,指著門口,「出去!去把他找來!你去把他找來——」
桃紅嚇得點點頭,趕緊跑出來,誰知她剛一出來,殿門在身後 啷一聲劇響,死死地關緊。
不過一會兒,撕心裂肺的哭聲就從殿內傳出來,像無法消弭的烏雲遮蓋了整個永壽宮。
門外的總管太監看了看永壽宮的眾人,個個驚若寒蟬,這些人只曉得娘娘嚇人,哪知道大禍臨頭了,明佶沒了,這事可不簡單……
末了,他搖搖頭,痛心疾首地嘆氣︰「明家完了,永壽宮完了,咱們也完了。」
從宮門到御書房,小五子跟在朱胤身後瞧著主子一路上面帶笑意,心情看上去不錯,料想準是和永壽宮那位娘娘有關,捂嘴便要笑,沒料這時主子看到佇立在門外的人愣了愣,臉上那點柔和的笑陡然全沒了。
末了,鳳眸微睞,卻朝來人似笑非笑,淡淡說了一句︰「二寶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