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我並不清楚他是怎麼想的,辱我為妓自然是為泄憤,一次次點我出台又是為什麼?難道我可以指望他會對我有任何的憐惜嗎?
毫無疑問,他恨我,我恨他,我們有血緣,而正因為這個血緣而互相對立。
我來香港本來就是一個棋局,執子者各有各的目的。謝振寰看似是防守的一方,卻很懂得進攻便是最好的防守,從來就沒有停止過對他王國侵犯者的打擊。他就像一個雄心勃勃而頭腦清醒的王者,永遠不會等到兵臨城下時才著手防御。
所以,第二天白天,當我到華越大廈辦公室時,身著armanicollezioni的謝振寰趾高氣揚地坐在我的桌上。我略略有些驚訝,正迎上他略顯輕浮得意的神情,「華越收購意向中的那幾家公司的評估報告你整理完了嗎?」他邊說手指邊在桌上輕敲著,那種意氣風發,提醒著我和他真實的差距——並不是此刻不到兩米的距離。
我打開電腦,解密一個文件指給他看,「這幾家都是涉黑的——」我話還沒有說完,他的內線手機就發了瘋地響起來。
謝振寰眉頭微皺,很顯然,這部手機應該是很少響,一旦響起就意味著不是小事。
果然他的神情由凝重變為冷峻,再由冷峻轉為嘲諷地陰狠。他一直一言不發地听著,然後冷冷道︰「我馬上就到,別讓弟兄們再跟他們起沖突。」他匆匆起身,看了我一眼,我立刻跟上道︰「我也過去看看。」
一路上我和他沒做過任何交談,我在想,謝振寰手下的華越看來是危機四伏,不只是梅雅琴和我覬覦,各路牛鬼蛇神找麻煩的不少,我悄悄瞟了一眼正在開車的他謝振寰,他神情極為專注,使他面部的輪廓感更強。不過他似乎沒有注意到我的心思,但是我卻反常地心驚肉跳,臉頰發熱,難道是我自己心虛了?
大概開了十分鐘,我才發現他開的方向是醫院,心知一定發生了大規模的斗毆火並,這倒也不奇怪,集團做大了,多少跑不了一些地下的東西,這未必是壞事,政府管不了的事,自有各勢力來平衡,倒也是一方地界長治久安的保證。
我們趕到時,謝振寰手下得力干將,「人間四月」的主管樂宇峰正呲牙咧嘴地讓護士給打繃帶,不時吼上一聲,嚇得護士小姑娘手都哆嗦。一見到謝振寰,眼圈一紅道︰「寰少!弟兄們給打慘了!肯定是頂發那幫人干的!」
我粗粗掃了一眼,診室里橫七豎八地或躺或坐著十來個人,都是在剛才的沖突中掛彩的,有的只是輕傷,略微包扎了一下,傷筋動骨的不少,還有兩個橫在床上裹得跟粽子一樣,這里面好些人我都在人間四月見過,好幾個都是退役特種兵出身。能在華越旗下做打手,徒手對付幾個小毛賊輕而易舉,看來樂宇峰他們應該是沒有防備。
「別拍別拍!」這時外面一陣騷亂,「寰少,有記者來了!」陳亭午一邊擋駕一邊朝里面喊道。
謝振寰收起陰沉地目光,急匆匆地出去應對聞風而來的傳媒——本來證券市場已經不利,這個當口萬萬不能有任何不利的新聞上報。
「宇峰,到底是怎麼回事?」
樂宇峰大概沒想到我會開口問,即使我是以華越高層的身份陪同總裁來現場,他是最清楚不過的,我每天晚上,都是他手下一名妓女而已。他半是猶豫半是疑惑地探尋了一番,這才答道︰「撞到鬼了,衰死。今天中午‘人間四月’突然來了一大幫人,指名要阿月,夢雨和惠惠她們出台。這不是明擺著找茬嗎?她們都是早上才回家休息的,不到下午四點不會出現,這又不是我們一家,行里都是這個規矩啦。洛仔又是賠禮又是叫來了嬋姐,結果解釋不成,反被砸場,嬋姐也給他們打了。弟兄們氣不過,就動起手來。」
我暗暗思忖,嬋姐是‘人間四月’的領班,曾經艷驚香江的花魁,按說有她出馬,沒有搞不定的客人。
所以說,樂宇峰說得對,是有人找麻煩,特地來砸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