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一章都是誤會
林子昊絕不能死。至少,不能死在這個時間,不能死在這個地方。
陳亮來不及問清楚真真,事情的詳細,一把拉住真真的手,向酒塔里沖了過去。
酒塔中,原本放在沙發前的茶幾被移到了牆角,現在,取代茶幾放在那里的,是真真用空間里的仙樹的樹皮做成的樹棺。
之所以要用樹皮做成樹棺來放置林子昊和吳唯仁的身體,那是因為樹皮是取至萬花輪空間中原本就存在的仙樹的。用仙樹的樹皮掩蓋他們兩個人身上的氣息,才能暫時瞞過萬花輪空間,讓它對這兩個人的身體,不至于產生排斥。
在來歐家之前,這個方法從來沒有過失誤,這兩個人,一直就好好的呆在樹棺中,沒有過被萬花輪空間排斥的情況發生,然而,就在踏進了歐家之後,這個情況突然改變了。
其實,也不能說情況都改變了,嚴格的說,現在萬花輪空間中,情況改變了一半。不知為什麼,裝著吳唯仁的那口樹棺中,吳唯仁依然保持無知無覺的狀態,沒有任何變化。只有林子昊,卻突然產生了如同尸變一樣的變化。
說是「尸變」,是因為林子昊雖然可以行動了,卻依然沒有思維。別說是正常的思維意識,就連當初剛從海天制藥救出他來的時候的狀態還不如。即使是瘋癲混亂的思維,在林子昊的腦子里,也是半點都不存在的。
可沒有思維意識,是什麼力量指揮他的身體行動的呢?而且,他的行動,目的性非常強,就是要離開空間,沖到外面去。
外面有什麼東西很吸引這個完全沒有意識的林子昊的「僵尸」嗎?陳亮百思不得其解,完全陷入了混亂之中。
樹棺是打開的。棺蓋被推開了一半,陳亮一探頭,就可以看清里面的情況。
樹棺里,還有一個土制的,棺材一樣的長方形盒子。這是昨天,陳亮按照真真的要求,利用土之力,用仙田邊的泥土壓制出來的東西,真真說,這個東西,對異變了的林子昊,有一定的束縛力。果然,被扔進這個土棺之後,林子昊安靜了下來。
雖然他的胸膛起伏的速度還是在不斷的加快,雖然,他的嘴里,偶爾還會發出「呼呼」的吐氣聲,但至少,他那四肢不再舞動,好像有一根看不見的繩索,把他牢牢的捆了起來。
陳亮探頭去看時,林子昊就仰面平躺在土棺中,面無表情,一雙眼楮無知無覺地呆滯地看著陳亮。
「這不是挺好嗎?至少比我離開的時候平靜多了,你怎麼說林子昊快死了呢?」陳亮看清楚了林子昊此刻的樣子,大松了一口氣。在他看來,林子昊的情況是有所好轉了,怎麼也不應該說是惡化到要死了的地步吧?
「你看他的胸膛。」真真站在陳亮的身邊,也跟陳亮一樣,探頭看向雙層棺里的林子昊。指著他前胸的位置,對陳亮說。
陳亮順著真真手指的方向看過去,發現林子昊的胸膛還真有點問題。在他昨天被驚動進入空間之後,他的確記得很清楚,那時候的林子昊,胸膛是不住起伏的,似乎是在努力的呼吸。
在他和吳唯仁先後進入假死狀態被放進樹棺運到空間之後,「呼吸」這個維持生命的基本動作,是完全停止了的。可就在昨天,林子昊卻突然恢復了這個動作。而且,還像是要把這一段時間沒有呼吸到的空氣全部補償回來一樣,他的那種呼吸的動作,快速到夸張。可現在,他的胸膛雖然仍在起伏,但那頻率和強度,卻慢了下來,甚至還好像越來越慢,幾乎用肉眼看不出來了。
「這是怎麼回事?」陳亮指著林子昊,吃驚地問道︰「他這種狀況,是要再一次進入假死狀態麼?」
「不是,他是真的要死了。」真真搖了搖頭,一直看著林子昊的雙眸中,流露出迷惘無奈的神情。
「真的要死了?怎麼會這樣?」陳亮轉頭看向真真,拉著她的手,向旁邊走了幾步,坐到了沙發上。
現在這個情況下,一定不能急躁,穩住了,慢慢來。如果林子昊真的沒救了,他急也沒用。但如果林子昊還有一線生機,焦躁的情緒,就會使他對那一線生機視而不見。
陳亮努力平復真自己的情緒,用平緩的聲調對真真說︰「不要急,慢慢說,千萬不要有遺漏的地方。」
「是這樣的……」真真咬了一下嘴唇,緩緩地說道。
……
殷天在客廳的沙發上坐了一夜。這一夜,他的腦海中翻來覆去就只有一個問題,葳葳到底去了哪里。
昨天夜里,他是進了甬道,去過秘密山窟的。不過,跟他想象的不一樣的是,那里沒有葳葳,一個人影都沒有。
其實,在殷天看見空空蕩蕩的山洞時,他的第一個反應,竟然是大大的松了一口氣。
在進入山洞的時候,殷天自己都沒有想明白,萬一葳葳就在山洞中,而且如他想象的一樣是在跟什麼人幽會的話,他應該說一些什麼樣的話。直到,事實證明他的想法是錯的,他才像是從一個迷障中突然掙月兌了出來。
他只不過是葳葳的假丈夫。兩個人保持這種身份,只是為了能夠更好的合作。而且也能對外界掩飾他們真正的目的。他是假的,二十年來,他無時無刻不在提醒著自己。
可是,在發現葳葳沒穿衣服和鞋子的那一刻,他似乎完全忘記了自己的真實身份。
他就像是所有被背叛了的丈夫一樣,帶著怨恨和嫉妒,還有那可以燒毀一切的瘋狂,就那麼不管不顧沒有計劃地闖進了秘密山洞,甚至都沒有想好,萬一看見葳葳,他應該有的最佳說辭。
然而,他撲了一個空。
殷天幾乎是在發現洞里沒有人的同時,冒出了葳葳被人劫持走了的念頭。這個念頭,卻在他發瘋一樣跑回葳葳臥室中的時候,又被自己完全否決了。
那是不可能的事。殷天相信,即使是夏東門口中,那個無所不能的活神仙「無心人」,也不可能在殷家悄無聲息地把葳葳劫走。葳葳,應該是自己悄悄的溜出去的。可是,她到底為了什麼要半夜里偷偷出去,而且,還沒有穿走衣服和鞋子呢?
像葳葳這樣的女人,一絲不掛,走在大街上……這樣的場面殷天根本連想都不敢想。他也很清楚,葳葳是絕對不會那麼做的。難道,葳葳根本就沒有離開這個房間?
于是,殷天瘋狂地找遍了家里的每一個角落,甚至連沙發底下,床底下,廚房的櫥櫃吊櫃,這些根本不可能藏人的地方,都一一打開看了一遍,結果依然是一無所獲。
完全絕望了的殷天,像一個泄了氣的氣球一樣,癱坐在了客廳的沙發上,眼楮直愣愣地盯著大門,就保持這一個姿勢,直到,天色泛白,露出天光。
天亮了,葳葳依然沒有出現。殷天攥緊了雙手,一對拳頭死死地抵在自己的大腿上,已經有些僵硬的脖子,終于低垂了下來。迷惘的眼神,看向自己腳尖處的地面。
葳葳就這麼消失了?就好像是一陣風?一縷空氣?
殷天實在不敢相信。難道這二十年,都只是他的一場夢?
大門,突然無聲無息地打開了。一道人影,像一個幽靈一樣,在剛蒙蒙白的天光之下,從外面掠了進來,很快地,那道人影又把房門輕輕地關上。
雖然沒有听到任何聲音,但好像是心靈感應一樣,在大門打開的同時,殷天的目光猛然轉向了門口。他看到了那道人影,也看到了人影所做的一切。但他沒有出聲,也沒有動,就像不存在一樣,以一個絕對旁觀者的姿態,靜靜地看著。
那道人影小心的關上了房門,轉身想要穿過客廳,走上樓梯的時候,突然看見了一動不動坐在那里的殷天,全身一顫,整個人僵在了那里。
「這麼早,你怎麼會從外面回來。」這是自己的聲音嗎?殷天覺得很奇怪。這個聲音怎麼會這麼陌生?干澀,嘶啞,又空洞,就像是隔了很遠很遠,用老式錄音機播放出來的錄在磁帶上的聲音。
「你怎麼會在這里?」幾乎是在同時,那個人影也開口了,她的聲音,殷天卻很熟悉,那是葳葳的聲音,和平時的時候一模一樣,甚至沒有一絲掩飾不住的慌亂。
為什麼?難道她出去,還有什麼可以理直氣壯的理由嗎?
那道人影正是葳葳,她剛剛推開門的時候,還沒等用眼楮看,殷天已經用感覺得知了這個事實。她竟然在外面整整一夜,直到現在才回到家里來。
殷天的目光,下意識地打量著葳葳的穿著。卻意外的發現,她現在身上穿的,竟然是一種他從來沒有見過的衣服。
那是什麼?殷天的思緒,暫時被這件古怪的衣服完全吸引住了。從顏色和款式上看,葳葳的這件衣服,很像是古代盜賊所穿的夜行衣,但又有很大的不同,有像是嬰兒穿得那種連腳褲,但卻又是緊貼在身體上。
現在,殷天終于明白為什麼葳葳平常穿的衣服,面紗甚至鞋子都還會留在房間里了,穿了這種衣服,那些東西,完全只能是累贅負擔。
至于那衣服的料子……殷天躊躇了很久,終于確定,這是一種自己從沒有見過的料子,如果他沒有猜錯,這是一種最高端的科技布料。但這種料子的功能是什麼,他就一無所知了。
這一個發現,讓殷天原本頹廢的心髒像是注射了一陣強心劑一樣又興奮了起來。他現在已經知道,自己之前的想法有多麼錯誤了,而這個發現,讓他突然有了一種幸福的感覺。雖然,現在他眼前的一切足以告訴他,葳葳的確有隱瞞他的東西,但也證實了,她隱瞞的事情,並非如他想象的那樣,是關于男女私情。她現在的這付模樣,就像是剛出去做了賊才回來。卻完全沒有跟奸夫私會的感覺。
「你去了哪里?怎麼才回來?」雖然這是一句跟之前的那句話差不多的質問,但其中的含義,卻是大大不同。如果說,剛才那句話中,還充滿了懷疑和絕望,那現在的這句話中,就只剩下了擔心和關切。
「我以為不會驚動你。」葳葳輕描淡寫地說︰「沒想到你還是發現了。我去查一些東西,現在沒事了,我也累了,先回去休息一下。」
葳葳說完,就要從殷天的身邊走過,殷天卻突然伸手,一把抓住葳葳的手腕,阻止她繼續前行。
「我有一樣東西要給你看。你看完了再去休息。」殷天此時,提了一晚上的心,終于放了下來。就在剛才那一瞬間,他甚至覺得,只要葳葳還像現在這樣,留在自己的身邊,那麼,其他的一切,都沒有關系了,都不再重要。
「什麼東西?」葳葳變了臉色,努力掙扎了一下。一臉怒容,看著殷天。
他怎麼敢這麼抓著她?葳葳怒極,她跟他在一起快二十年來,這還是第一次,殷天敢對她如此無禮。他怎麼了?只是因為她瞞著他一夜沒回來嗎?這算是一種惱羞成怒?葳葳心想,如果只是隱瞞就可以讓人憤怒到這個地步,那她,是不是早就該被氣死了?
看到葳葳突然沉下來的臉色。殷天猶豫了一下,慢慢松開了葳葳的手腕,柔聲說道︰「是你會感興趣的東西。歐家的一些資料。」
「歐家的資料?」葳葳一怔,臉上的怒容慢慢平和下來︰「歐家的檔案,不是莫名其妙都變成了白紙了嗎?你哪里來的歐家的資料?難道,你找到了原本的卷宗?」
「不是。」殷天搖了搖頭︰「是我讓人把所有異能門派的卷宗徹底梳理了一遍,把里面凡是關系到歐家的線索全都整理了出來,綜合匯集成的一個資料。昨天晚上才送到了我這里,我原本想著太晚了,影響你休息,準備我先看看,今天早上再給你看的,沒想到你……」
殷天停頓了一下,不再繼續那個讓兩個人都有些尷尬的話題,又把話題重新轉回到歐家的卷宗上︰「那份卷宗現在就在我的臥室里,我看了一半還沒有完全看完,你要不要現在就看一看?」
「好,我現在就看。」葳葳好像已經忘記了剛才兩個人之間的不愉快,看向殷天,問道︰「你既然看了一部分,有沒有發現什麼不對勁的地方?還有,為什麼卷宗會變成了白紙?這件事,你有頭緒了沒有?難道在你們異能組的內部,也有內鬼不成?可這個‘內鬼’,為什麼只換了歐家的卷宗呢?這豈不是欲蓋彌彰嗎?」
「有一個詞,不知道你有沒有印象,我看了那麼多,只得出了一個結論。」殷天沉吟道︰「歐家,是一個守護者家族……」
……
歐冶沖進陳亮的房間,卻意外的發現房間里一個人都沒有,陳亮好像突然失蹤了。
這種情況,歐冶已經是見怪不怪了。雖然他不知道,陳亮是用了什麼方法才讓自己完全隱蔽了起來,讓他用肉眼發現不了,但他卻知道,那只不過是一種異術,而陳亮,一定還在這個房間的某一個他看不見的角落中。
遇到這種情況,通常歐冶只有一個辦法,這個辦法,他也是從俱樂部的那個叫老六的人那里學來的,那就是——喊。
「陳亮,陳亮你給我出來,儀式就要開始了,你到底是去看還是不看啊?」歐冶也不怕被別人听見,兩只手在嘴邊圍成一個筒狀,放開嗓子就喊了起來。
空間中,剛听完真真一番話的陳亮正看著林子昊越來越平靜的身體發呆,猛地一下,被歐冶的喊聲驚醒了過來。
「歐冶在找你了。看來,他似乎是說服了他的大伯,可以讓你們一同觀看那個什麼儀式了。」真真輕輕踫了踫陳亮的胳膊︰「你快出去,或許,在歐冶的儀式上,你可以發現什麼。如果有了關鍵性的發現,也許林子昊,還能不死。」
「你真覺得,林子昊之所以這樣,是跟歐家有關?」陳亮皺緊了眉頭。
「我確定。」真真重重點了點頭︰「一定是歐家的某個人,或者某個東西觸動了他,他才會突然出現了這種變化。如果我們可以找到原因,林子昊一定不會死,也許,還會因禍得福,提早從昏迷修養的狀態中醒過來。」
「好,既然這樣,我就去見識一下這個所謂的守護者的儀式。對了,你也跟我一起去。不要在空間里呆著了,到外面去看,更清楚一些。我們不能遺漏任何一個小小的細節。」陳亮拉住了真真的手。
「可是空間里的林子昊……」真真有些猶豫。
陳亮轉頭又看了一眼躺在雙層棺中的林子昊,嘆了一口氣,說道︰「他現在這個樣子,想要做什麼破壞看來也是不可能了。再說,我們這里,也沒有什麼怕被他破壞的東西。」
「不,怕他破壞的東西還是有的。」真真把目光轉向了酒塔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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