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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真退到了酒塔外面,遠遠地,看著酒塔里的陳亮。
陳亮沖真真揮了揮手,真真便把她一直拿在手中的宋瓷青花瓶的塞子拔了出來。同時,更密切地注視著酒塔里的動靜。
三分鐘過去了,五分鐘過去了,酒塔里,平靜如初,林子昊躺著的那個樹棺中,一點動靜都沒有。
難道,是他們想錯了?真真疑惑地看著手里的瓶子。如果,真的不是因為‘死亡之吻’酒的原因,才引起了林子昊的活人異變,那還會是什麼原因造成的呢?而且,就在林子昊最後一次醒過來的時候,他明明就是捧著封香匣發呆啊,而封香匣里,他們已經很仔細地檢查過了,只有這麼一瓶酒而已。
真真看見陳亮走到酒塔的門口,沖她招手,她才把‘死亡之吻’的成品酒收好,慢慢向酒塔那邊走去。
「沒有任何動靜嗎?」雖然真真已經知道了這個問題的答案,她還是忍不住問了出來。
「沒有,林子昊就像是你把他剛放進樹棺時一模一樣。是真正的假死狀態的表現。」陳亮也有些失望。如果不是因為‘死亡之吻’酒,那他們還有什麼辦法能查出林子昊異變的真相呢?如果不能查清楚這件事,那把林子昊留在萬花輪空間中,就等于是在空間里埋下了一顆隨時都可以爆炸的炸彈。誰也不能保證,林子昊下一次發作是在什麼時候,會是什麼情況。
「奇怪。這是怎麼一回事呢?」真真慢慢地繞著林子昊的樹棺踱了一個圈,腦中靈光一現,看向陳亮,有些遲疑地說道︰「你說。會不會因為那個封香匣?」
「封香匣里的東西我們不是已經拿出來了麼……」陳亮剛說到這里,突然也明白了真真這話的意思。
是啊,封香匣。他們之前,思想一直被局限住了。總以為,是封香匣里的東西,吸引了林子昊,引起了林子昊的異變,卻忘了。吸引林子昊的,也可能是封香匣本身。
那個據說是千年沉木制造出來的盒子,也許,才是引發林子昊異變的最終原因。
「你記不記得。我們進空間來的時候,林子昊是一個什麼樣的姿勢?」陳亮沉吟著。
「記得。」真真點了點頭,一邊回憶,一邊慢慢地說道︰「他站在角落里,兩臂平伸。封香匣在他的兩手之間,他就那麼用兩只手夾住了封香匣,一動不動站在那里,兩只眼楮的目光。似乎都停滯在封香匣上……」
「是的,所以。我們就認為,他是想要打開那個封香匣。取出里面的東西來。」陳亮點了點頭︰「這就是我們的誤區,我們想當然的以為,他拿著封香匣,就是為了里面的東西。」
「對。」真真點了點頭,繼續回憶當時的情形,說道︰「當我用三千情絲想要把封香匣從他兩手之間奪過來的時候,他才像是被突然驚動了一樣,開始有了動作。」
「那是因為,你的三千情絲,打斷了他跟封香匣之間,一種奇妙的,我們不了解的聯系。所以,他才會發怒,才會拼命向前撲,試圖留住封香匣。」陳亮沉吟了一會,突然問道︰「你記得,在林子昊撲到昏迷之前,他的最後一個動作嗎?」
「他想要張口去咬封香匣……」真真眼楮突然一亮,說道︰「之前,我們以為他是想要用最後的武器——牙齒,破壞掉封香匣,取出里面的東西,但其實,他的動作很單純,想法也很單純,他就是想把那個封香匣吃下去……」
「對了。」陳亮嘆了口氣,說道︰「是我們想的太復雜了,林子昊自始自終想要的,都只不過是封香匣而已。」
「千年沉木而已,為什麼林子昊會產生這樣的異變呢?他想吃掉封香匣又是為了什麼?我不記得千年沉木有什麼特殊的功效可以讓人在假死狀態下,產生異變啊。還有,為什麼吳老大沒有受到任何的影響呢?」真真微微皺了皺眉。
「千年沉木,跟妖血有沒有什麼關系?」陳亮問道。
‘沉木’這個詞,很早之前,他曾听一個喜歡養魚的老者說過。那位老者告訴他,沉木是用來調節水質,以便改善軟水魚的生活習性的。
听說,是一些硬木,在枯萎死亡之後,自然碳化的結果。密度很高,入水即沉。所以,才被稱為沉木。
千年沉木,無非就是碳化的時間長了一些,這種木頭,有什麼可吸引林子昊的呢?除非這種木頭,跟妖血有什麼關系。畢竟,林子昊之所以會變成現在這個樣子,可以說,都是妖血惹的禍。
陳亮的意思,真真明白,可她實在想不出,沉木會跟妖血有什麼關系,她倒是想到了當初那些給林子昊循環妖血的妖樹。
會不會是因為,做封香匣的千年沉木,原本就是那些妖樹呢?
兩個人面面相覷,都覺得,要想知道真相,還是必須要把那個封香匣再拿回來,在林子昊的身上試驗一下,才能做出最後的結論。
可是封香匣已經交給歐冶,讓他帶走了。陳亮和真真兩人,只有嘆氣懊惱,他們又怎麼會想到,林子昊出現異變的原因,竟會是那個黑沉沉一點也不起眼的盒子呢……
……
歐辰已經沉默了很長時間了。
他知道,現在的歐冶,最需要的就是冷靜。想當初,他在剛知道這一切真相的時候,受到的打擊,並不比現在的歐冶好多少。他是過來人,自然也能明白,歐冶此刻的心情。
「大伯,九黎聖女來了,你想怎麼辦?你認為,她會是為什麼而來?」歐冶終于開口說話了。他的嗓音雖然嘶啞,但語氣,卻還算平靜。
「黎葳葳是個很奇怪的女人。」歐辰想了一下,才說道︰「她似乎。並不同于常人。按照我們家傳下來的古籍的記載,九黎的聖女,並不是代代相傳,而是,自始至終,只有一個人,是一個靈魂的輪回。」
「一個靈魂的輪回是什麼意思?」歐冶對歐辰的這句話,很不理解。
歐辰在房間里踱了幾步。突然問道︰「你有沒有听說過轉世靈童?」
「轉世靈童?」對這個詞,歐冶當然不會陌生。他曾經在華夏各地流浪,那個純淨的高原,他也去過幾回。關于轉世靈童的傳說。他自然也听過不少。
轉世靈童,是藏傳佛教認定繼任活佛的一種方式。可這個,又跟九黎聖女有什麼關系?歐辰說,九黎聖女是一個靈魂的輪回,那是不是說。九黎聖女就和轉世靈童一樣,是經過一次次的輪回,一次次的轉世來繼承的?
「沒錯。」歐辰似乎是看透了歐冶的心思,說道︰「這個九黎聖女。正是這樣的一個人。她的閱歷,就如同一顆擁有深刻年輪記憶的老樹。我不知道現在九黎的這個聖女,覺醒了多少記憶。但如果她能夠覺醒十分之一的記憶,就應該對我們歐家,有著不可磨滅的印象。那麼,她的來意,就只能是一個——來按照我們的規矩,進行交易。」
「交易?」一听到這個詞,歐冶忍不住全身顫抖了一下。
自從听歐辰講了他們歐家的經歷,他現在最害怕听到的詞,就是「交易。」
「怎麼?你害怕?」歐辰苦笑道︰「不用怕,你還沒有正式成為‘守護者’,還沒有進行交易的資格,如果黎葳葳真是來交易的,她交易的對象,也只能是我。」
歐辰的話,讓歐冶有些臉紅。剛才,他的確是怕了,竟然忘記了,身為歐家的一份子,他應該承擔的責任和義務。
歐辰這麼多年來,是怎麼度過的?他的每一天,是不是都要在恐懼和緊張中度過?從早上第一縷陽光照射進窗簾,他就要開始擔心,那種交易,會不會突然找上了他。
歐冶覺得,要是讓自己一輩子都活在這種擔心和恐懼里,他一定早就瘋了。而歐辰,卻堅持到了今天,用他一個人的力量,挽救了整個家族。
難道,他不應該為他的大伯分憂嗎?歐冶問自己。他難道,不該繼承他父親的遺志,找到解救整個家族的方法嗎?
如果,他父親的嘗試是一次失敗的經歷的話,那麼,他必須要學習他的大伯,把這件艱巨的任務,一直進行下去。
「大伯,我想,我還是應該成為‘守護者’,所以,請您盡快給我舉行儀式吧。」歐冶狠了狠心,終于把這話說出了口。
「你說什麼?」歐辰全身一震,吃驚地看著臉色蒼白的歐冶。他說的這都是真的嗎?他決定了?不是一時的沖動?這麼說,他肩上的重擔終于可以卸下來了嗎?他找到了繼承人,可以忘掉所有的一切,做一個普通人,過普通人的生活了嗎?
「歐冶,你真的決定了嗎?在我把所有的真相都告訴你之後,你還是這麼決定的嗎?」歐辰的聲音,有些顫抖。
他期待這一天期待了多久?而他在听到歐冶的決定時,又矛盾了多久?
歐冶是他的佷子,是他的親佷子,他的父親,是他最器重的兄弟。當初,他們兄弟兩個分別選擇了不同的道路,而目的都只有一個,拯救整個家族。
歐冶的父親失敗了,付出的代價,就是他年輕的生命。而他,也沒有成功,他只是用一個人的犧牲,來換取了整個家族的安寧。
他累了,真的累了,他也老了,老的再也沒有了當初的決心和意志,而歐冶的選擇,就給了他一個放下重擔的理由。
現在的情況,就像是在一個極度饑餓的人面前,放上了一塊剛出爐的面包。他能拒絕嗎?他會拒絕嗎?
把所有的痛苦和折磨都轉嫁到歐冶的身上,他就得救了。一個聲音,在歐辰的心底里吶喊,誘惑他接受歐冶的選擇。而又有另外一個聲音在不停地提醒他,那將要替他承擔痛苦的,是他的親人,他最愛的親人。
「再等一等吧。等一等。」歐辰喃喃地說著。甚至連他自己也不清楚,他是想讓歐冶等一等,還是讓自己等一等。
「等?等什麼?」歐冶不解地看向歐辰。他好不容易鼓足了勇氣說出了這句話,可歐辰,竟然讓他等?難道他不知道,最能消磨人的意志的,就是等待嗎?
「等到我跟黎葳葳見了面,完成了這最後一次交易之後。」歐辰露出了一個苦笑︰「無論你最後的決定是什麼。我都希望你能再謹慎的考慮一下,這個選擇,是不能逆轉的,一旦你走上了這一條路。你就只能一直走下去。」
歐辰走到了歐冶的身邊,伸出一只手掌放在了他的肩頭上,說道︰「即使有一天,有人來繼承你的責任,把你從痛苦中解救出來的時候。你依然會生活在痛苦中,因為,沒有人比你更明白,那個繼承你的人。正在經歷著什麼,而那個替你經歷這一切的人。正是你最親的人。這才是我們家族真正的悲哀,永遠也不能消除的魔咒。」
「大伯是不是一定要見黎葳葳?」歐冶的雙手不知不覺的握成了拳頭。掌心。密布著冷汗。
「除非她不是來交易的。」歐辰直直地看著歐冶︰「要知道,我們家族的‘守護者’,是無權拒絕交易的,這就是我們祖先曾經許下的承諾,也是一種交換。」
「大伯,你能不能告訴我,最初的時候,我們的祖先,為什麼會簽訂下這樣的條約?到底是什麼東西,值得他們用今後子孫們的痛苦掙扎,和整個家族的悲慘命運來交換啊?」歐冶忍不住吼了出來。
「我也想知道,可是,我不知道。」歐辰的聲音突然變得飄忽起來︰「那是一個迷,我們家族這麼多年來的一個迷。」
……
陳亮從空間里出來的時候,把真真也從空間里硬拉了出來。
原本,真真的意思是,她留在空間酒塔中,監視林子昊的情況,而陳亮,又怎麼可能讓她孤身涉險。
雖說,從實力上來講,林子昊對真真而言,實在算不上是一種危險,但現在的林子昊,情況太特殊了,他在產生異變的時候,陳亮甚至不能肯定,他還算不算是一個人。
當然,真真也不是人。她是正經的妖怪。可她這個妖怪,在陳亮的心目中,就是他最親近最應該憐惜的人。
所以,他不可能把真真一個人留在空間里,無論真真說什麼都沒有用。
而當他們兩個人回到房間中時,卻意外的發現,高璐璐正坐在沙發上,好像是在特意等著他們。
「璐璐,你怎麼還沒回去?芷蕙呢?她怎麼把你一個人留在這兒?」陳亮疑惑地看著高璐璐。
「是我讓芷蕙姐先回去的,我有件事,想跟你們說。」高璐璐站了起來,走到真真身邊,伸臂挽住真真的胳膊,撒嬌一樣,拉著真真坐了下來,自己也挨著真真,坐在了沙發上。
「什麼事要跟我們說啊?」真真伸出一根手指,輕輕點了一下高璐璐的眉心。
「真真姐,你看這個……」高璐璐伸出手掌,把手掌湊到了真真的眼前。
高璐璐的掌心中,是一塊黑乎乎的東西。不大,也就是大拇指指甲那麼大小,扁扁平平的,看上去,就像是一塊老樹皮。
「這是什麼?」真真好奇地把高璐璐掌心中的‘樹皮’用兩根手指拈了起來,放在眼前,仔細看了看。
「這是我從那個封香匣上,取下來的東西。」高璐璐仰了仰頭,得意洋洋地說道。
「封香匣上的東西?」這一下,陳亮也沉不住氣了,幾步走到她們兩個人的面前,從真真的手中,把那塊「樹皮」,拿了過去。放在掌心上,也端詳了半天。
「是啊,我在打開封香匣的時候,看到了這個,覺得有些奇怪,就順手牽羊,拿了下來。這東西,原本就是封香匣上若干鎖扣中的一個而已,我拿了這個東西下來,如果不仔細看,仔細研究的話,應該不會有人發現的。」高璐璐露出一付邀功的神情。
「你覺得,這東西有什麼奇怪的?」陳亮心里那個驚喜啊,就不用說了。他正愁沒辦法從歐冶的手中再要回封香匣來呢,高璐璐這就雪中送炭,把封香匣上的物件給他送了來。有了這個東西,也許,林子昊異變之謎,就能徹底解開,他也算是了了一樁心事。
「你把它翻過來,看一看它的背面就知道了。」高璐璐笑著,卻賣了一個關子。
「背面有什麼啊?」陳亮依言,把那一小塊「樹皮」小心地翻了個身,仔細看去,卻發現在「樹皮」的背後,有一些奇怪的紋絡。
「這是什麼?圖畫?還是……」陳亮一邊端詳著,突然睜大了眼楮,一只手指輕輕地撫模著「樹皮」上的紋路,驚嘆道︰「這是……這是那種神秘的文字?!」
「沒錯。」高璐璐重重點了點頭︰「這個,就是跟之前三星獻瑞鎖芯上一樣的文字。我是看過那個鎖芯的,所以,我一眼就看出來,這東西上有和鎖芯上同樣古老神秘的文字,才偷偷地弄下了這一塊,不知道對你們有沒有用。」
「有用,太有用了……」陳亮喃喃地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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