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荷!」
魏初槿大喝一聲便要掀開鑾轎轎簾,然而她的手剛伸出去便見的那轎簾邊上忽然多了一點刺目的鮮紅,她的手頓在半空,那是——
「來人!」
魏初槿慌了,她縮回身子,緊緊靠在身後的內壁上,這鑾駕是她日日要坐的,怎麼會出現血漬?
一股子不安襲上心頭,她忽然想起,這樣熟悉的檀香味道,分明就是紫玉宮的那個人十多年前常用的!
「姚青鸞——」
魏初槿面色變得慘白,一雙眸子慢慢的布上了恐懼,似乎是壓抑的氣氛將她逼到了極致,她猛然轉身砸向身邊的轎子內壁,「來人、來人!」
「娘娘?」
一陣刺目的光線像她射來,轎簾被人一把掀開,轎簾之外站著的是一身粉衣的秀荷,她眸光切切,看著魏初槿面色慘白的模樣面上滿是疑惑之色。
「娘娘,到了,您下來吧。」
魏初槿看著安穩站在轎子之外的人眉頭一皺,她的眸光狐疑的落在轎簾的下擺,然而那里根本沒有任何異樣,魏初槿眉峰一厲,「剛才轎子為什麼停了?」
秀荷有些疑惑,「剛才到了宮門口才停的,娘娘您面色看起來不好,這是怎麼了?」
魏初槿趕忙從轎子里面走出來,眸中仍有余悸,她看著秀荷和周圍幾個下人眉頭一皺,「剛才我叫你,你為什麼不應?」
秀荷面上的神色更是疑惑,「娘娘剛才叫我了嗎?秀荷沒有听見啊。」
魏初槿轉頭,只看到其他下人面上也是微微疑惑的神色,當即便心中再是一緊,她看看身後的轎子嫌惡揮揮手,「把這轎子燒了!」
秀荷一鄂,雖然不知道為何,卻還是吩咐了下人將那轎子抬到一邊去整個燒掉了。
秀荷跟在魏初槿身後進宮,只覺得今日的魏初槿十分的奇怪,整個人焦躁不安不說,還老是眸光驚懼的盯著自己四周,似乎是在害怕什麼。
「娘娘,怎麼了?」
魏初槿落座在主位,四周看看只覺得自己宮里的每一處都變得不對勁了,她搖搖頭,「沒事,就是今天有些累了,準備沐浴吧。」
秀荷領命而去,魏初槿心中繁復安慰著自己,不過是因為自己有愧于她,這才心中生了懼,不管怎麼樣,她已經死了,死了的人有什麼好怕的,應該怕的,是活著的人!
楚雲輕竟然就此便留在了勤政殿,除了福海之外,唯有她一人能在皇帝與眾臣議事的時候侍候在旁。
一時間,楚雲輕的地位自然拔高不少,面對宮人們這般那般的流言飛語和及其羨慕的眼神,楚雲輕也只能一笑而過,高處不勝寒,雖然不知道蕭戰為什麼這麼做,但是她有預感,蕭戰絕對不是完全信任她才留下她。
早間議事時辰已過,今日來的還是那左相和魏正幾人,待所有人散盡,楚雲輕將勤政殿一應事務整理周全再離開。
一出門,便看到了蕭淩。
楚雲輕現如今已經不需要遮掩什麼,她和蕭淩相熟是人盡皆知的事情,如此她便迎了上去,「五殿下。」
蕭淩扶她起來,「母妃要見你。」
楚雲輕只當是麗妃有些想她,點點頭跟著蕭淩往落霞宮去,走在路上楚雲輕緩緩道,「娘娘病情好轉的事我已經在皇上面前提過,這兩天的事比較多,等過了這一陣子,你便去稟明皇上,娘娘便可如往常一般受人禮拜。」
蕭淩心中自然是感激的,可是此刻他的面色卻不甚好看,眉頭緊皺,甚至隱隱的有些煩悶。
楚雲輕看的分明,「殿下今日似乎有心事?」
蕭淩一怔,看一眼近在眼前的落霞宮,搖搖頭向著另一邊走去,楚雲輕一愣,過自己家門卻不入,這是什麼道理?
蕭淩的步子極快,一邊還注意著兩旁有沒有人,楚雲輕心下一凝,已經知道絕對不是去落霞宮這麼簡單了。
落霞宮在宮中的位置本來就不好,此時蕭淩走的方向竟然是越來越偏僻,眼看著走到了一條無人的宮道上,蕭淩停下了腳步,輕輕地拍了拍手掌,立時旁里的小道上便駛出來一輛馬車,楚雲輕一見,心中疑問更甚。
「這是——」
蕭淩沉沉一嘆,「跟我出宮。」
楚雲輕眉頭一皺,她身上沒有腰牌,按理說是不允許出宮的,而蕭淩雖然可以自由進出,卻也並非想送誰出去就送誰出去的。
「是不是出了什麼事?」
蕭淩眉峰一動,「你跟我出去便是,此事非你不可。」
楚雲輕深重的看著蕭淩,片刻,點了點頭。
坐上馬車的時候,楚雲輕心中漸漸滋生出一股子不安來,是什麼事非得她去,她轉眼看向蕭淩,只見蕭淩眸中一片沉凝,也沒有告訴她的打算。
這樣的氣氛之中楚雲輕說不出一句話來,蕭淩似乎在下著什麼決心,看她一眼,口中道出一句話來,「三哥受傷了。」
受傷?!
楚雲輕當即色變,「他怎麼樣?」
她的急切顯而易見,蕭淩唇角一勾,「我還不知道,應該是昨天晚上的事,今日一早送消息給我,說是要見你。」
「要見我——」
楚雲輕喃喃自語,若是到了非她不可的地步,那該是多麼嚴重的傷勢!
便是這剎那,蕭淩看著那面紗之上的眸子變幻出千百種情緒來,嘴角勾起的弧度便那麼的僵在了那里。
今日送消息來的人有意無意的提到楚雲輕,蕭淩平日里縱然大大咧咧,看起來不夠城府,心性卻是極聰明的,他知道,蕭澈要見她。
楚雲輕孤身在宮中,一舉一動全在皇上的眼底下,她能不能出宮全在他,若是他不想,今日去睿王府的便只有他一個。
蕭淩沉沉一嘆,「莫急,就快到了。」
此時蕭淩的安慰已經起不到任何作用,楚雲輕心中想象著蕭澈受的傷勢便有些輕微的顫抖,前兩日才同皇上盡釋前嫌,她還听到了左相的舉薦,如此有利的情況之下他竟然立刻受了傷,她雖然不知道這傷勢如何而來,卻也想得到與那些事情是月兌不了干系的。
「皇後娘娘的事情我也知道了,三哥這麼多年一個人很是辛苦,母妃這幾天日日念經為皇後娘娘超度,為了三哥祈禱,雲輕,他不會有事。」
楚雲輕聞言眸中光芒一現,雙手攥緊了自己的衣袖。
馬車停下的時候正是午間,蕭淩下了車四下里看了看才讓楚雲輕出來,楚雲輕跳下車一看,是一條小道,耳旁里一道小門正關著,看樣子似乎是王府的小門。
蕭淩對著那侍衛車夫點點頭,後者當即將車趕出了小巷子,蕭淩上前敲門,剛扣了兩下門邊應聲而開。
楚雲輕看過去,竟然是子墨。
子墨當先看見的是蕭淩,再看到楚雲輕,面上的神色由恭敬到大喜,讓楚雲輕心中的陰霾微微的消弱了些。
「殿下,楚姑娘。」子墨和兩人打招呼,卻又好似剛想起來似地改口,「不,郡主,兩位快快進來。」
進門便是睿王府的後院,子墨走在前,楚雲輕跟在子墨之後,當即便問出,「王爺怎麼樣?」
子墨聞言立時變了表情,他眉峰一正,「不太好。」
這三個字將楚雲輕微微松了一下的心剎那又懸了回來,她眉頭緊皺,步子也微微的快了些,「到底是怎麼回事?」
子墨面色一沉,「是在醉月樓到府里的路上。」
楚雲輕眉頭一皺,子墨好似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話,趕忙步子一塊,「郡主先去看看王爺,具體的事情讓他告訴您。」
醉月樓?
楚雲輕心中存了疑問,這樣的三個字若是她還听不出來玄機,那她就白白在這里待了這麼些年。
走在最後的蕭淩將眸光深深落在楚雲輕身上,他原本以為不管什麼時候她都能處變不驚,從容淡泊,卻沒有想到,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情緒,只是沒有遇到在乎的人。
到江山樓的時候楚雲輕手心已經微微的沁出了些汗意,看著緊閉著的門扉,楚雲輕心中的緊張又添了一分。
子墨輕輕推開門,側身一讓,待楚雲輕和蕭淩進門才跟了進去,順手將門掩上。
「這邊請。」
江山樓楚雲輕自然是來過的,但是那時是晚上,此刻她也記不得這里是什麼環境,只能跟在子墨身後,當遠遠的看到一扇屏風,她知道,蕭澈就在里面。
剛一走近便听到有人在說話,似乎是個老者,聲音微微有些嘶啞,語速卻是極快的,「你啊你,我怎麼說你好,明知道這幾天不太平,還要去那什麼醉月樓,你要花天酒地風流快活也不要選在這麼個時候啊,看看把你自己弄得,嘖嘖——」
鬼醫說的正歡,卻忽然覺得榻上因疼痛而雙眸微閉的人忽而睜開了眼,然後便是鋪天蓋地的寒意夾雜著駭人的刀鋒向著他砸過來,他抬眼一看,床上躺著的某人正直直的看向他身後,他眉頭一挑,轉身——
「哎呀——」
鬼醫不認識楚雲輕卻是認識蕭淩的,此刻只當時尋常人來了,便對著蕭淩嗤笑道,「不就是受了個傷嗎,五殿下都來了,你快來看看,王爺這兩天天天去醉月樓,果然出事了!」
蕭淩自然也是識得鬼醫的,此前見鬼醫在蕭澈面前放肆總會置之一笑,道這個世上只有他敢在蕭澈面前胡天胡地。
然而此刻,蕭淩的眉頭卻是為不可查的一皺,而後轉頭看向了身邊的楚雲輕,果然,她的眉頭正皺在一起。
遠遠地,蕭淩只見蕭澈的胸前正有一道血肉模糊的所在,而他的面色,是他長這麼大從未見過的蒼白,他心中一嘆,幸好,帶她來了。
鬼醫要的效果沒有出現,此刻他的手上正拿著一屆帶血的棉布,似乎是要替蕭澈包扎傷口,但是傷口之中卻又有什麼沒處理好,還在緩緩的往外流血。
他兩邊看看,發現蕭澈和蕭淩的眸光都落在了新來的那個帶著面紗的女子身上,咦,蕭澈什麼時候學會看女人的!
「鬼醫前輩,三哥怎麼樣?」蕭淩上前兩步,看蕭澈一眼點點頭算是示意。
鬼醫眨眨眼,「這一次可不輕松,這箭頭上有倒刺,還是朝著兩個方向的,好不容易老夫我全部弄出來了,才發現原來這箭頭帶毒,這下可不好辦了。」
鬼醫的語氣很是頹喪,蕭淩聞言心中一緊,低頭卻見蕭澈的眸光緊緊的鎖在楚雲輕的身上,而楚雲輕,看的卻是他的傷口。
屋內氣氛一時之間變得很是奇怪,子墨站在遠處看著自家主子和楚雲輕的表情嘴角一抽,他移步靠近站在一邊像個隱形人一般的子寒,「鬼老頭這下闖禍了!」
子寒正在為保護蕭澈不利感到自責,聞言也只是眸光微動。
「我來吧。」
話音落下,屋內幾人都是一怔,鬼醫剛剛專注于蕭澈身上的傷,听到這話又轉頭看向了楚雲輕,「小丫頭,你是誰——」
子墨此時心中一松,只要楚郡主不要因為剛才的話不理自己主子那就太好了,在這般激蕩的心情作用之下,他月兌口而出,「她是橫雲!」
橫雲!
鬼醫老頭驚得雙手一緊,這一緊讓他攥緊了手中的棉布,只听得‘嘶’的一聲,蕭澈的傷口鮮血直流。
然而身為江湖名醫的鬼醫已經顧不得這般了,他站起身來,左左右右上上下下的將楚雲輕看了個遍,然後對著子墨道,「子墨小子,話可不能亂說!」
楚雲輕有些看不下去了,同為醫者,這位鬼醫的名號他自然也是知道的,因為醫術詭譎能治奇病而聞名,沒有想到消失江湖幾年,竟然是在睿王府里!
她不經意的看一眼那人,他這里到底藏著多少意外等著她發現?
看到她一步步的走進,蕭澈沉沉抿著的嘴唇終于緩了緩,胸口的鮮血流個不止,卻是帶著黑的,楚雲輕走到鬼醫原來的位置上翩然落座,而後拿起鬼醫正在用的小器具仔仔細細的檢查了蕭澈的傷口,而後用手沾上傷口周圍的血嗅了嗅——
屋內眾人幾乎是全神貫注的看著她行雲流水的動作,鬼醫越看越氣,連胡子都被他快要吹到天上去,這個女人,真的是橫雲?!
楚雲輕看一眼被鬼醫取出來扔在一邊的箭頭,眉頭一皺,這箭頭她熟悉的很,雖然換了個模樣,卻和她初次救他的那晚一個道理。
蕭澈知道她看出了什麼,卻听她眼眸一轉,「黃 ,枸杞,田七,青黛,雲母,外加雪參干貝,小火煎煮兩個時辰。」
子墨當即變反應了過來,應一聲是轉身出了門。
鬼醫當即兩眼一瞪,「這尋常的解毒方子我也能開,你就這樣想解他的毒?」
楚雲輕嘴角一揚,「當然不夠。」
鬼醫哼一聲表示不屑,這廂蕭澈卻忽然道出兩字,「不許!」
只見楚雲輕已經拿起了旁里的一把小匕首,蕭澈道出這兩字讓她的手一頓,而後又以不容抗拒之勢重重的落在了自己的手腕上。
子墨剛進來便看到這幅場景,立時驚得目瞪口呆!
而蕭淩,已經在這剎那低呼一聲,「雲輕!」
鬼醫也是滿臉的驚愕,直看著楚雲輕將滴著血的手腕遞到蕭澈的嘴邊,一雙眸子靜靜的落在他的臉上。
蕭澈眼看著她手中的刀落了下去,渾身一震卻是來不及阻止,他的眸子里沉暗無比,隱隱有驚怒在其中,在場的人卻是看的分明,最多的,是無法掩蓋下去的心疼。
蕭澈的臉上什麼時候有這麼多的表情,子墨子寒看到兩人的血混在一起滴落在床榻上,刺目的鮮紅伴著這一黑一白的身影竟讓他們身心一震。
蕭澈對楚雲輕的幫助和關注,從一開始就讓他們模不著頭腦覺得異常,然而此時此刻,他們卻覺得這一生,都不會忘記這個落刀利落,以血喂自家主子的女子。
「三哥!」
蕭淩這一生輕喚帶著請求,甚至帶著輕微的怨怪,他眼見得楚雲輕手腕一滴滴血珠匯成血流流出來,而蕭澈卻是秉著一雙深重的眸子不願動作。
「蕭澈!」
楚雲輕知道他眼神里的意念,心中因那幾句話產生的不適絲毫沒有影響到她落刀的速度,此時此刻,這人卻是這般不配合,她微微無奈的輕喝一聲他的名字。
她每次氣惱之時下意識的反應便是帶著些殺氣的叫他的名字,然而不知何時起,那殺氣之中漸漸的夾雜了含嗔含怒的女兒家情緒。
眾人心中頓覺詫異,楚雲輕每每總喜歡叫他王爺,外人也覺得甚是平常,可是現如今她這連名帶姓的一叫,好似分明的在宣示著自己的主權一般。
蕭澈眼神一動,一只手緩緩抬起,捧著她的手放在了唇邊。
這一幅畫面是如此的詭異,卻又真真實實的讓在場幾人心中大動,他們不知道楚雲輕的血有什麼用,只是覺得心間一種無法言表的震撼深深的沁透到了每一個角落。
這世上總有那麼兩個人,為了彼此而生,遇見的方式多種多樣,若是初見時便以血為盟,那便是上天注定的緣分,血脈糾纏,是這一生都逃不月兌的牽絆。
不知何時,眾人都退了出去,蕭澈看著楚雲輕利落的包扎自己的手腕,再看著她將自己的胸口的棉布再度系好,那最後的一下,看得出來她是故意的用了力道,疼得他倒抽一口冷氣,可即便是疼到骨子里,此時此刻他的眸子里卻也是盛滿暖意的。
「以後,再也不要這樣。」
楚雲輕不理他深情的眼神,只隨意道,「剛才他們說王爺你是因為去醉月樓才被人刺殺,那時候可有美人在懷?」
蕭澈一滯,眸子里緩緩浮起了笑意。
楚雲輕被他的眼神看得一滯,蕭澈卻緩緩道,「再也不去了。」
楚雲輕本就不是矯情的人,在蕭澈的溫柔攻勢之下變得嬌柔些已是極限,此刻無奈的面色一正,「這傷沒有十天半月根本好不了,比上一次的嚴重許多,這箭頭是楚天齊暗衛才有的,這一次,竟然是他?」
蕭澈搖了搖頭,「是,也不是。」
微微沉吟一瞬,「還記得在五弟馬場遇到的刺客嗎,她們傷你之時用的暗器,這一次也用到了,只不過傷的是我的屬下。」
楚雲輕心中一動,「那一次的遇襲本就奇怪的很,可有什麼線索?」
蕭澈眸光一凝,只道出兩字,「西涼。」
「哎呀哎呀,美人在哪里?快讓我看看!」
忽而出現的一聲讓楚雲輕面色微變,只听得江山樓的門被忽然推開,一陣沉重拖沓的腳步聲一路向著內室而來,等楚雲輕站起身的時候,一道紅色的影子飄了進來!
來人正是前次楚雲輕夜訪睿王府之時見到的那紅衣男子,此時依舊是一身極為搶眼的紅衣,衣袖和下擺都是用金線繡的牡丹花,楚雲輕看在眼里,一項不會說粗話的她也只想到了兩個字,騷包!
「哇啊,神仙姐姐誒!」
紅衣男子面上的表情極為豐富,本來就耐看的精致面容有了這些表情立時就變得活泛起來,即使一個大男人穿著大紅袍,說話的語氣帶著做作的天真和無邪,也沒有讓人覺得多反感。
可是顯然,這個看法只是楚雲輕個人的想法,絕不會包括蕭澈在內。
就在紅衣男子沖進來的剎那他的眸光已經沉的不能在沉,偏生從後面追上來的子寒顯然對付不了這個的放蕩並且不要臉的男人。
「天啦天啦,他們說看到一個女人進了王爺的屋子,小爺就在想一定是個美人,現在看來,美人你就是那天晚上在驚鴻樓飛下來的仙子嗎?」
楚雲輕雖然不反感,卻還是不習慣這個有些娘娘腔的男人對她如此的關注的,她看一眼蕭澈,還不知道此人的身份呢。
可是蕭澈顯然不想讓楚雲輕搭理此人,若非受了傷,他早就要用實際行動來剁了此人不要臉的面具之下那骯髒的心了。
楚雲輕一滯,「嗯——」
紅衫男子當即拍掌一呼,「你記得我對不對!還不知道仙子姐姐的大名?」
蕭澈的怒氣快要掀開這屋頂了,他沉沉突出兩個字,「慕塵——」
紅衫男子揮揮手,「王爺您萬萬不要說話,在下不過是見到美人便有些把持不住而已,請王爺諒解!」
楚雲輕只覺得好笑,這人似乎和那鬼醫是一脈的,看樣子和蕭澈的關系也十分的親近,她唇角一勾,「楚雲輕。」
這三字落下,蕭澈眉頭大皺,而紅衫男子卻是眼眸大亮,他看著楚雲輕,激動地道出兩字,「輕輕——」
楚雲輕一愣,「……」
「來人!」
蕭澈拍床坐起,話音落下忽然從門外進來三個同子寒裝扮差不多的人,蕭澈看一眼紅衫男子,沉沉吐出三字,「拖出去!」
話音一落,子寒與其他三人當即逼近了紅衫男子,那人手腳並用的掙扎開來,「輕輕,快救救我,蕭澈你好狠的心,你怎麼可以這般對我,輕輕,輕輕,輕輕——」
楚雲輕冷汗頻出,看著蕭澈竟然坐了起來連忙扶他躺下,她秀口一揚,帶著笑意的道,「他是——」
蕭澈自然不會想要提起他,沉沉道,「該死之人!」
這語氣多少有咬牙切齒的味道,可是楚雲輕卻沒有听到殺意,她當即一笑,只當是個尋常的江湖朋友便不再過問,這廂時間已經到了下午,晚間時候她必須要侍立在勤政殿了,見她眉頭露出了難色,蕭澈自然清楚,「讓五弟送你回去。」
楚雲輕擔心的看他一眼,「過兩日便是頭七。」
蕭澈眼眸一動,「都安排好了,你放心。」
離開睿王府之時已經是夕陽落山的時候了,蕭淩看著面色好轉的楚雲輕眸光也溫和了下來,好似沉澱了某些東西,渾身上下都是安寧之氣。
一路無言,剛進了正陽門正要換小道走,迎面卻過來了一輛馬車,並且不偏不倚的正好停在了那小道路口,將他們卡在了當前,進不得出不得。
蕭淩早就發現了這境況,待看到對面馬車里出來的人之後,眸色之中閃過一絲不耐。
「蕭淩!你給我出來!」
蕭淩看楚雲輕一眼,無奈的掀開車簾走了出去,「青蘿郡主有何指教?」
堵他們馬車的正是慕青蘿,此時她抱著雙手站在蕭淩的車前,語氣雖然沖,面上卻是掛著笑意的,她看見蕭淩出來了喜不自勝,「哎,我剛才還想去落霞宮呢,听說麗妃娘娘的病好了很多了,本來想去看看,可是問了說你不在,我就沒進去。」
蕭淩點點頭,「既然如此多謝郡主關心,我還有事,就不送了。」
蕭淩說完彎子準備進馬車,慕青蘿卻是忽然走近要去掀那車簾,「既然你回來了,那我就和你一起去看看麗妃娘娘吧!」
啪的一聲,蕭淩打掉了慕青蘿的手,「郡主還是出宮回府吧。」
慕青蘿看著微紅的手背眼眶也紅了幾分,她伸出手來指著那車簾,「蕭淩,我只是想跟你一起去看看麗妃娘娘,你竟敢打我!」
蕭淩無奈皺眉,「郡主會錯意了,天色已晚,郡主早點出宮回府比較好些。」
慕青蘿哪里會信,她一雙大眼忽而一轉,「你這車里,是不是還有其他人?」
蕭淩雙眸微閉,「郡主早點出宮吧!」
見他轉身進馬車,慕青蘿再次掀開了那車簾,當看到車里坐著的是楚雲輕的時候,眸子里的怒火幾欲要吞噬掉蕭淩。
「好啊,蕭淩,你讓她坐你的馬車,我卻連車簾都不能踫,蕭淩,你不公平!」
看著小姑娘著急的樣子楚雲輕也十分的無奈,她只得輕聲道,「郡主誤會了,不是你想的那樣——」
慕青蘿自然不肯听,「我想的哪樣?」
此時里德陽門已經不遠,眼看著便要引來其他人,楚雲輕看一眼蕭淩,後者看看慕青蘿,「上來吧。」
慕青蘿氣哼一聲上了馬車,不一會兒他們的小馬車又開始動了起來,慕青蘿氣哼哼的看著楚雲輕,「為什麼你們在一起?」
楚雲輕不知如何解釋,只能看著蕭淩,蕭淩只道,「你不用管。」
慕青蘿左看看右看看,眼眶眼看著又要紅了,楚雲輕無奈之際,只好開口,「是雲輕求了五殿下送我出宮看一個朋友,並不是郡主想的那般。」
慕青蘿這才是松了一口氣,轉而看著身邊的蕭淩嘴角一勾。
楚雲輕看在眼里,只覺得這小姑娘怒氣來得快也去得快,自己一句話就能讓她重展笑顏,心思果然太單純。
不過多時便到了落霞宮,三人在不遠處下馬車,而後齊齊向著落霞宮而去,剛走到門口,一聲輕喚便讓三人一驚,陳傲帶著兩人向他們走來,先向著三人行了禮,而後道,「郡主,皇上在找您,您去了哪里——」
陳傲既是太後的人,也是皇上極為信任的人,因為這樣的身份在這里,楚雲輕不好做答,這廂慕青蘿看看兩人,忽而‘嗷’一聲捂住了肚子。
身邊兩人一驚,只見慕青蘿看著陳傲道,「陳統領,楚姐姐剛才替我看病了,這肚子現在還疼呢。」
陳傲眉間閃過疑惑,「不知慕郡主得的是什麼病?」
楚雲輕正想開口,慕青蘿卻道,「女兒家的病,陳統領問那麼清楚做什麼——」
此話一出,其意明了的很,陳傲輕咳一聲,「還請郡主隨在下去勤政殿。」
楚雲輕看著古靈精怪的慕青蘿笑意漸濃,看一眼面色幾近成了菜色的蕭淩,緩緩道,「既然這樣,慕郡主就交給殿下了,告退。」
蕭淩一愣,轉臉身邊的人卻是笑得花枝亂顫!
勤政殿里,蕭澈正一臉嚴肅的坐在主位上,見到楚雲輕來了眉峰一凝,「去了哪里?」
楚雲輕想到慕青蘿編的謊話便趁勢說道,「今日遇見五殿下和慕郡主,慕郡主說她這兩日都有些不舒服,便讓雲輕給看了看,慕郡主活潑開朗,一時間聊得興起了,這才花了些時間。
楚雲輕畢竟還是年輕人,此刻這樣說自然也在情理之中,卻不料蕭戰問道,」那個丫頭啊,今日看了,是什麼病?「
楚雲輕一時之間不好答,」是女兒家的病,並無大礙。「
蕭戰微微沉吟一瞬,」今年也十七了,可以參加選秀了。「
楚雲輕心中一動,本想提一提慕青蘿喜歡蕭淩的事,想了一想又算了,這廂蕭戰沉吟了一瞬卻道,」你是醫者,你相信這世上有鬼嗎?「
楚雲輕一滯,」人死之後自然是化作了白骨,有鬼之說不過是因為人們心中有鬼,若是行的端做得正,自然百鬼不侵。「
蕭戰聞言眸光一沉,似乎是在深思什麼問題,而楚雲輕眸光一閃,靜靜的看著蕭戰的表情變幻。
晚些時候,回到錦繡殿的楚雲輕听春桃說了一件事,慶元宮的貴妃娘娘說慶元宮不干淨,專門請了道士來驅鬼,而這所謂的鬼是什麼,大家都心照不宣。
楚雲輕嘴角一勾,好戲還沒有上演,她怎麼如此著急?
——
今日的慶元宮早早的便熄了燈,魏初槿交代了,這最近的五天之內,慶元宮每日都要用神水清洗,這所謂的神水其實是來驅鬼的道士留下的道符,燒成灰之後兌成的水,如此變成了狗血一般的神物。
這一日是最後一日,宮人們做的尤其仔細,魏初槿更是親自監督眾人的工作,都細細做好之後才放心的睡下,秀荷陪在她身邊,看著她漸漸入睡吹熄了燈,又囑咐了值夜的小宮女才回去自己房間。
幽靜的貴妃寢殿之中靜默無聲,有淡淡的月華透過窗欞撒下,將裝飾的華貴奢華的寢殿鍍上一層幽幽的色彩。
魏初槿睡得並不安穩,寢殿之內安靜的出奇,連她的呼吸聲都听得分明。」踏、踏、踏——「
一片寂靜之中,這腳步聲來的如此突兀,魏初槿迷迷蒙蒙之間雙眸一睜,緊張的雙手攥緊了身下的被單。」踏、踏、踏——「
這腳步聲來的如此詭異,一片幽暗之中,魏初槿身子微顫的坐起身來,她的眸光四望,想要尋找那腳步聲的來處,然而屋子里的月光不知何時被隱去,一邊黑暗之中她的眸光也看不真切,只覺得腳步聲離她越來越近。
她的呼吸變得急促,」誰!「
這一聲喚並無人應答,殿門本是關著的,此時卻是‘吱呀’一聲開了,魏初槿一驚,眸光望過去,門口依稀有人站在那里——」秀荷?!「
那人影未動,也沒有回應,涼風入殿,門扉吱吱呀呀響起來,魏初槿心中既怒且懼,」來人啊!來人!秀荷呢?!「
她的聒噪並沒有任何的作用,所有的嘶吼好似被封在了這一間殿閣之中,本來早就應該出現的下人全部都听不到她的聲音,魏初槿慌了,自從那日的轎子之事之後,她便時時戒備,心中也生了害怕,還叫來道士為她驅鬼,今夜是那人的頭七,難道——
站在門口的人影沒有動過,魏初槿卻覺得她的眸子正惡狠狠的盯著她,她只覺得自己手腳漸漸冰涼,冷汗自額間落下,連呼吸都不敢大聲。
便是在這樣的氣氛之中,魏初槿的神經幾乎快要崩斷,忽然之間,夜風停了,門扉的吱呀聲也消失不見,魏初槿呼吸一摒,只見那黑影一動。」踏、踏、踏——「
又是頻率同樣的腳步聲,每一聲都落在她的心尖上,帶著刺一般的勾的她心中一疼,眼看著那人影離得自己越來越近,魏初槿忽而尖聲大喝,」站住!不要過來!「
此時得她花容失色,一頭墨發凌亂的披在肩上,大吼的時候整個人都顫抖的不成樣子,」是誰在這里裝神弄鬼!滾出來——「」哎——「
低不可聞的一嘆,是從那影子之處發出的,魏初槿顫抖的身子一頓,只見她忽然雙眸大睜,死死的盯住了不遠處的人影。」貴妃這麼多年來,過的可好?「
這話語聲這般熟悉,當年也同她言笑晏晏,笑鬧生風,她心中陡而大震,看著那人影將指甲深深的扣緊了手心之中,果然,果然是她——」貴妃知道今天是什麼日子嗎?「
魏初槿用盡全力將面上的恐懼壓了下去,面上的表情也變得猙獰可怖,」今日是你的頭七,你還回來干什麼?「
那人影似乎笑了一聲,清脆的笑聲在這一方室內顯得那般的讓人驚怖,」十七年了,貴妃還不知足嗎?「
魏初槿呼吸一滯,整個人不知是因為太過害怕反生出了無畏之心還是這句話戳到了她的痛處,只見她眸中亮光一現,」你在說什麼,既然已經過去了,就好生回到你該去的地方,我自然會讓人好好的為你超度的!「
又是一笑,」我替你被囚禁在冷宮這麼多年,到這一天才過來找你,目的不過是要一句公道話,沒有這一句公道話,我三魂五魄不得安靜,怨氣深重的無人敢收,你讓我如何走得干淨?「
這話語里帶著深深的幽怨,魏初槿心中一顫,只見她再上前了一步,心中一緊猛的靠在了身後的床榻上,急聲道,」你要什麼公道話,我全給你!「
她沒有再走,魏初槿心中一松,只听得那聲音忽而變得淒厲起來,」當年,那道懿旨根本不是我下的,皇後御印也不是我命人蓋上去的,你說,是不是你——「
魏初槿只覺得那眸光來的森寒迫人,仿佛帶著九幽冥獄里的煞氣怨氣,逼得她生不出反駁之心,她深深呼吸,口中緩緩道出四個字,」是我如何——「
這兩個字一出,魏初槿只覺得那人似乎又笑了一聲,低不可聞,卻讓她心中一緊,她急急道,」這下回你該去的地方,再也不要來找我!「
那人影一頓,步子不進反退,」貴妃既然承認了當年的事情是你所做,想必得向皇上說清楚才是——「
魏初槿眼眸一緊,正要再說什麼,卻听得砰的一聲!
她心中一驚轉眸看去,殿門被人一腳踏開,而殿外,正站著一人,那人的身影她再熟悉不過,此時借著幽幽的月華,那一身明黃衣袍好似一道凌厲的刀鋒,霎時間便讓她生出凌遲之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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