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逝水離愁
白雲衰草紫風狂，高月明崖雪連霜。
梅凝道︰「妹子，這只玉簪如此名貴，何況對你意義非比尋常，為兄實不敢接受。」
完顏彩雁听此怫然不悅，頓時就淚流滿面，說道︰「我已經看破紅塵，現在這只玉簪對我是沒有什麼用處了，但對你和靈兒姑娘來說卻很有用處，我就要會金國去了，哥哥上次不肯收我的琵琶，難道這次還不收我的玉簪麼？」
梅凝黯然無語，暗道︰「彩雁妹子上次在廬山傷透了心，我卻反復揭露她心里的傷痕，妹子沒有責怪我還送我玉簪作為自己和靈兒的定情之物，我現在還推卸她的好意，實是不該。」當下坦然接過，說道︰「好吧！妹子以後在金國一定要開開心心，再也不能像現在這樣哭哭泣泣了啊！你若再哭泣，上天可要給我托夢，我非跑到金國去大罵你一頓不可。」
完顏彩雁破涕為笑，道︰「嗯，哥哥以後也是，可要好好對待靈兒姑娘，可不能辜負她對你的那片深情，若是再讓她傷心難過你恐怕踏遍大江南北，找遍雪山天涯都找不到她了。」
梅凝忽然听到雪山二字內心大為一震，暗道︰「雪山，雪，雪兒，雪兒呢？」內心忽然不斷發出了許多疑問︰「雪兒呢？雪兒怎麼辦？雪兒對我的深情不在靈兒之下，她馬上就要嫁到金國去了，難道我有了靈兒就不顧雪兒的死活了嗎？雪兒為了救我受了那麼多委屈，對我有救命之恩，如今她有難我就該視而不見嗎？」
完顏彩雁見梅凝又發出呆滯的神情，笑道︰「哥哥真是性情中人，果真是時時刻刻都在想你的靈兒姑娘，我若走後哥哥會不會抽出半刻時間來想想我這個遠在金國的妹子啊？」
梅凝一怔，暗暗過意不去，道︰「會的，一定會的，你給我的玉簪我會永遠帶在身邊，早晚起來都會想你一遍。」
完顏彩雁笑道︰「好啊！你要見到我給的玉簪才會想起我啊？倘若沒有了玉簪你是不是就只想你的靈兒姑娘了？」完顏彩雁突然壓低聲音說道︰「哥哥，不管怎樣我在金國都會想你的。」
梅凝頓覺無地自容，心里若有所失，道︰「彩雁妹子，你能答應我一件事嗎？」
完顏彩雁道︰「哥哥請說，無論什麼事我都幫你做到。」
梅凝滿臉淒傷地說道︰「以後以後若有位南朝的公主嫁到你們金國，妹子可要幫我好好照顧她，不要讓她受到任何欺負，可以嗎？」
完顏彩雁大吃一驚，心道︰「哥哥怎麼會知道有位南朝公主會嫁到我們金國呢？我怎麼就沒有听說過？哥哥又怎麼會認識南朝的公主？哎呀！哥哥連我這個金國郡主都能認識，而且還結為了兄妹，為何認識不了南朝的公主？哥哥這幾天神色淒傷，莫非靈兒姑娘就是那位南朝公主？怎麼可能？」
完顏彩雁問道︰「哥哥，那位南朝公主是你的什麼人？哥哥為何如此關心？」
梅凝頹然道︰「她她是我的救命恩人，妹子能答應幫我好好照顧她嗎？我」
完顏彩雁這才疑色冰解，笑道︰「哦！原來是這樣，既然是哥哥你的救命恩人，那自然也是我的恩人，她當初若沒有救你，何來哥哥廬山救我呢？只是你的那位公主恩人命運有些太苦了，好好的一個公主卻要嫁到我們金國去，我們金國的那些王公貴族都是三妻四妾，你的公主恩人怕不好受了」完顏彩雁忽然見梅凝眼眸盈淚，頓覺失言，便不再說下去。
過了一會，完顏彩雁道︰「哥哥重情重義真是難得，你放心，我會好好幫你照顧你的公主恩人的，那位公主恩人叫什麼名字？到時我好像母親打听。」
梅凝道︰「她叫雪兒。」
完顏彩雁嗯了一聲，忽然岸上嘯聲響起，金骨都在岸上催道︰「郡主，時間到了我們該走了，請郡主隨我們一起啟程。」
完顏彩雁不忍分開道︰「哥哥，我真的要走了，你好好照顧自己啊！你的公主恩人雪兒我會幫你照顧她的，你以後在江湖上飄泊厭倦了，也可以和靈兒姑娘一起來燕京找我。」說完揮淚退出了船倉。
金骨都右手一抖，擲出一根軟帶，完顏彩雁隔空抓過，身形一起便上了湘江對岸。木托拉，木托赤，銅元郎，鐵元朗四人互看一眼，只見船身一斜，四人身形陡起數丈，在空中一個翻身便上了岸。
完顏彩雁在岸上道︰「哥哥，我真的走了。」
梅凝正要回答，完顏彩雁人影一閃已經去得遠了。
梅凝獨坐孤舟，但見翠屏如山，沿江裊裊，梅凝茫茫心事，頓覺失落無比，異常淒涼，從懷中模出那只玉簪來仔細端詳，心中才感到有些欣慰，一股暖流在心中暗暗流淌。
黃昏陰霾，又是遲暮，衰景更傷浪子情，梅凝孤獨地站在船舷上看著湘江兩岸，但見江水綿綿，深不見底，雖是黃昏，卻有茫茫白霧，只是略帶灰黃。初夏的傍晚，月已升上西空，慘白地掛在空中，發出淡淡的光來。
梅凝瞥見掛在腰間的寶劍暗道︰「這把寶劍本已經送給了靈兒，現在卻還在我的手里，難道是師父不願讓我送給別人麼？」心中一想起靈兒來，內心又忽然劇痛無比，苦痛真氣立刻從丹田涌出，頃刻之間就縈繞了全身，梅凝心痛之下竟然不由自主地拔出了寶劍來，眼楮被劍光一晃，猛然驚醒，心驚道︰「我一傷情，丹田的苦痛真氣就會失去控制，現在還莫名其妙地拔出了寶劍來，我是不是著了魔？這該如何是好？唉！沒想到我堂堂男子漢大丈夫卻被這飄渺的情愫困擾了半生，不知道以後如何解月兌出來，師父若知道我如此頹廢墮落，我真不知該如何面對她了。」
驚慌之中，梅凝急忙攝住心神，用堅強的意志把這一股在體內瘋狂亂轉的苦痛真氣壓進丹田里去，但這股真氣強大無比，不知比之前使出悲情苦意劍法時高出了多少倍。
梅凝大為吃驚，努力壓了幾次才稍微控制住這股強大的苦痛真氣，心道︰「難道我的苦痛真氣在我傷情的時候會自動增長功力嗎？每一次都比前一次要強大得多，但卻更不好控制，施展劍法時更是不知身外情景，怎麼會這樣？」
心中雜念一起，意志頓時松散，剛被壓進丹田里的那股苦痛真氣猛然之間從丹田涌了出來，突然右手掌心一熱，一股暖流從掌心流出，嗤地一聲從劍尖上激射出去，直入湘江崖壁，炸開一大堆碎石來，紛紛飛落江中，激起層層黃灰，頓時彌漫了江面。
射出這股苦痛真氣後，梅凝才感覺心中的壓力小了一點，神智也清醒了許多，但見這股苦痛真氣威力之強大，若不是自己親眼看見是決不會相信的。
梅凝抬眼一望，猛然一驚，直嚇得雙腿發軟，但見湘江兩岸不知何時已經各站著三個番僧，四人手持一對銅鑼，另外兩人一人使一柄鬼頭刀，一人使一只拂塵，身穿紅色袈裟，原來卻是金骨都從西藏布達拉宮紅教密宗帶來的那三十三個番僧中的六人。
那六人凶惡神煞，滿臉殺氣，梅凝內心一凜，暗道︰「這些紅教的番僧早上不是隨彩雁妹子和金骨都會金國燕京去了嗎？怎麼還沒有走？」此時不知其來意，梅凝茫然站在船舷上故作不知，對他們的到來視而不見。
其中一個番僧呼喝一聲，另外五人互看一樣，頓時就有兩人銅鑼一翻，風聲呼呼就朝梅凝胸口擲來。
這四只銅鑼邊緣都帶有利齒，在空中吃風直發出咀咀的響聲，極其刺耳，梅凝心道︰「這些番僧怎麼會對我下毒手？難道是彩雁妹子叫他們來害我性命的？絕對不會，彩雁妹子對我情深意重不下于靈兒和雪兒，決不會來謀害我的性命，莫非是金骨都怕我泄露他們金國與西藏吐蕃暗中勾結，因此才來殺我滅口？定然是這樣。」
瞬念之間，那四只銅鑼已經飛進了身來，梅凝長劍一掠，斜身向崖壁飛去，只听砰一聲巨響，那只烏篷船頓時從中炸裂開來，那四只銅鑼在江面上游弋而起，轉了一個圈又回到了那兩個番僧的手中。
湘江這一帶逼近雲貴高原，喀斯特地貌極其明顯，這種高險的崖壁隨處可見，雖沒有廬山上的崖壁高，但卻也奇險無比，光滑難攀，毫無容身立足之處，再加上夏日多雨，崖壁上布滿了青苔，更是滑溜無比。梅凝踏步而上，頓時就滑落下來，大吃一驚，急忙使出青雲縱中的壁虎游牆功來，饒是梅凝身定如山，情急之中卻還是無法緩解下滑之勢，劍尖插入石壁不斷地激起了耀眼的火花。
岸上的那些番僧見此哪里肯錯過時機，四人八只銅鑼一翻，一陣摩擦，發出刺耳的 聲，運力一擲，但見紅影翻動轉得像一大團燒紅了的火球，仿佛就要把梅凝火化升華為蒸汽。
梅凝急使出千斤墜定在了崖壁上，轉過身手起一劍，斬落一只銅鑼，哪知才在崖壁上穩定了半刻，身形又滑落了下來，忽然腳心一涼，雙腿已落入江水中，梅凝心中大慌，暗道︰「我若落入水中就再難起來，他們六人在上面我如何對付得了？必會葬身在江中。」忽然大叫一聲，長劍反轉，對準崖壁用力一插，只听得一陣嘎金斷石之聲，梅凝的長劍已沒如一半在崖壁中，這才停止了下滑之勢，翻身避開了另外七只銅鑼，頓時火冒三丈，喝道︰「你們這是什麼意思？我哪里得罪你們了？」
剛才發出呼喝的那個番僧道︰「沒什麼意思，只要你去見閻王。」
梅凝一听，便知他們的真實來意，害怕自己泄露與金國勾結的秘密才來殺自己滅口，早上金骨都在完顏彩雁面前提到西藏布達拉宮紅教密宗時卻沒有發現梅凝也在船中，見到梅凝與完顏彩雁在船中時才暗暗後悔自己泄露了金國與西藏吐蕃勾結的事情來，等完顏彩雁走後這才悄悄安排這幾個番僧回來殺梅凝滅口。
梅凝哈哈大笑，震響了湘江兩岸，那六個番僧听到梅凝的笑聲直覺得渾身不自在，發出呼喝的那番僧冷笑道︰「你笑什麼？馬上都要見閻王了，沒想到你還有如此定力，這麼從容淡然？」
梅凝笑了幾聲，道︰「我笑你們西藏布達拉宮紅教密宗都是一群無知小兒，被金兀術玩弄于股掌之間還自以為是，洋洋得意。」
那番僧頓時大怒，雙鑼一撥，喝道︰「你少說這些鬼話來挑撥離間。」話音未落，雙袖一推，那對銅鑼頓時如風鼓來，同時另外幾人也撥動銅鑼發出勁招，使拂塵的番僧拂塵一抖，頓時如同一枝長槍刺來，頃刻之間，梅凝四面八方都是銅鑼虹影，拂塵勁氣，梅凝踏步在插入崖壁的長劍上，連動也不能動，如何能夠抵敵？
正是︰「虹影耀眼劍光茫，搖漾旗幡蔽天光。」
欲知梅凝性命如何？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