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神曲仙音
薄霧彈箏吐絕調，輕煙玉柱揚清曲。
白發老者仔細端詳著寒玉劍，哈哈大笑，忽然看見纏在梅凝身上的拂塵，問道︰「湖底還有人？你在跟誰打架？」
梅凝答道︰「我之前和一個西藏布達拉宮紅教密宗的番僧一起落入湘江中，然後就莫名其妙地被暗流扯到這里來了。」
白發老者大感驚異，問道︰「那個番僧呢？」
梅凝道︰「被里面一個怪物給活生生吃了！」
白發老者听此也覺悲慘，便不再問，看了看寒玉劍，道︰「連東北七魔都無法控制住這把劍，當真是天意如此。」忽然問道︰「你當真不認得東北七魔？」
梅凝茫然的搖了搖頭，完全不知道他在說什麼，白發老者忽然溫和了聲音道︰「小兄弟，你叫什麼名字？」
梅凝道︰「晚輩梅凝，無意之中闖入前輩居地多有冒犯，請前輩多多原諒。」
白發老者哈哈大笑，說道︰「若不是你帶著這把劍從湖底冒起來我恐怕就要遺恨終身了，哈哈！小兄弟你可知道這把劍叫做什麼劍嗎？」
梅凝道︰「寒玉劍，前輩剛才提起過，只是平常的寶劍無非都是精鐵打鑄，這把劍卻是用萬年寒玉鑄成的，通體奇寒。」
白發老者听了甚是歡喜，哈哈笑道︰「說得好，這把寒玉劍乃是我家先祖當年開創玉劍門的鎮門之寶，當初我家先祖在湘江底下的寒流中采得數十斤上好的萬年寒玉，開創玉劍門的時候便用那些萬年寒玉鑄成了這把寒玉劍和兩柄寒玉匕首，唉！只是這把寒玉劍消失了二十多年，如今卻被你找到，真是奇緣如此，難道是天意？」
說完右手一松，寒玉劍月兌出白發老者的掌心飛出，梅凝頓覺手心一寒，寒玉劍又回到了自己的手中，驚詫無比，道︰「前輩這是為何？寒玉劍既是前輩玉劍門的鎮門之寶，為何還交給我？請前輩快快收回，免得再丟失。」
白發老者見梅凝絲毫不貪求寒玉劍，心里更是歡喜，親近之心大起，哈哈笑道︰「小兄弟果然有一顆俠義之心，難怪與寒玉劍有此奇緣，這把劍本是我玉劍門的鎮門之寶，但丟失了二十幾年，如今你找到了它，它也應該再遇新主，我就把它交給你。」
梅凝不以為然，反而若有所失，但見這把寒玉劍晶瑩剔透，實是一把千古難得的好劍，但心里還是惶惶恐恐，正要答謝，忽然一陣微風吹來，梅凝全身一抖，打了幾個冷顫，頓時面無血色，嘴唇紫紅，似凝固了的殘血，嘶啞的喉嚨再也無法發出聲音，但听骨骼咯咯幾響，立刻昏厥。
白發老者大驚，急忙抱起梅凝如一陣風向後面的竹屋里飄飛進去。
原來梅凝在湘江底下的寒流中早已冷得血液凍僵，上了岸之後才感到溫和一些，白發老者這時把寒玉劍交給梅凝，梅凝握住寒玉劍直感覺如入冰窟，急忙運功抵抗寒氣，但功力早已在暗流中消耗殆盡，才說得幾句話便全身凍僵了起來。要知寒玉劍乃是采集湘江底下寒流中的萬年寒玉鑄成，之前在冰冷的寒流中抱著它自是沒有多大的感覺，但此時梅凝忽然間握住寒玉劍卻如何抵得住那股寒氣？之前潛進體內的寒毒瞬間就被寒玉劍的寒氣引而復發。
白發老者把梅凝抱入竹屋與他對坐在竹床上，兩掌相對，運起丹田的真氣直入梅凝體內。只覺梅凝體內的真氣似一股輕煙在飄來飄去，無形無狀，纏纏綿綿，難以聚成一束氣流去強驅寒氣，忽然之間有發現綿綿輕煙里有一束微小的氣流在涌動，但卻非常小，白發老者微微一驚，暗道︰「這小兄弟練的是什麼內功？我怎麼從來都沒有見過？枉我搜納百家武學卻連這種內功來歷都不明了，真是武學之大如海之闊，無奇不有。」
白發老者緩緩運一股暖流進入梅凝體內，穿過那層厚厚的真氣輕煙，但覺已與那束細小的氣流融為一體，忽然之間那束氣流竟然消失得無影無蹤，白發老者大吃一驚，急忙收回真氣，發覺那束微小得真氣已經隨自己的真氣流入了自己的丹田，又一驚，急忙把那束真氣逼回去，但覺真氣流入梅凝體內已經不再遇到那束微小的氣流，但想運功給他驅除寒毒，卻被那成又厚又綿的輕煙真氣所阻隔，無法沖破。
白發老者只得收回真氣，發現梅凝那束微小的氣流竟然又回到了自己的丹田，白發老者越感奇妙，發力逼了幾次都還是回到了自己的丹田。漸漸的，那束真氣竟然與自己的真氣化為一體，再也無法分辨，白發老者大驚無比，生怕把梅凝的功力都吸過來，不敢再運功去給梅凝驅除寒毒。當下給梅凝服了幾劑清熱解毒的草藥，憂心無比。
清晨熹微，薄暮輕煙，碧蓮沁露，晶瑩剔透，蓮尖點點，清氣蒸起，說不盡的清新美麗。
梅凝早早醒來，只覺全身寒冷無比，看見那把寒玉劍就覺心里惡心，急忙推開竹門，但見四處都是山谷，翠屏如幕，宛如墨寶畫卷，望見滿湖碧水，蓮葉青碧，接水吐芷，早就知道蓮花出清泥而不染，不蔓不枝，此時更覺這蓮花是花中的仙子，看著滿湖蓮花亭亭玉立，迎風微擺，頓時心曠神怡，挪動著步伐在湖邊靜靜地走著。
走了一陣，一陣涼風吹來，梅凝渾身顫抖，一股寒氣從心頭涌起，直入頭頂百匯，頓時就臉色蒼白，頭暈目眩，似欲站立不住，看見旁邊有一塊大青石板面對蓮湖，就急忙盤腿坐在上面，雙眼微閉，五心向上，意隨氣行，圓通定慧，體用雙修，即動而靜，雖攖而寧，漸漸地做起吐納功夫來，但覺體內真氣亂為一團，根本無法控制，如同輕煙在體內急速繞轉，在毫無目的地亂轉亂撞，丹田中的真氣好像已經與體內所有的真氣都混為一團，覺得哪里都是丹田，哪里的真氣都一樣。
梅凝吐納吸氣完全不起作用，里面已經失去了任何控制，梅凝兩眼一呆，傻傻地盤坐在那青石板上，只覺體內的寒氣不斷地涌上百匯穴，頭頂上如入冰窟，越來越冷；真氣彌漫如同火燒，越來越熱，漸漸
地，下半身竟然熱出了汗水，一陣涼風吹來，頭頂奇寒，下半身反而熱得難受，身體里的感覺迅速變為兩個極端，頭頂冷得難受，卻如受火荼。
梅凝漸漸失去了知覺，忽然間就此暈厥。
不知過了多久，只听得遠處隱隱約約傳來古箏聲音，聲音宛如湖面流波，潺潺而動；裊裊娜娜，憑空萬里；瀲灩隨波，宛如葉面流霜，聲音極為輕柔清悅，又似靈動委婉，無一絲哀傷悲愁，不似《廣陵散》那麼悲壯，也不是《琵琶行》那樣哀傷，清脆悅耳，實為人間美音，說不出的好听，梅凝听得心都快要醉了。
忽然只覺體內的真氣竟然在隨著古箏聲音而動，漸漸地流向各個經脈和穴道，無序的真氣慢慢地集聚成一束，只听遠方琴聲中有清脆的聲音唱道︰「
江樓上獨憑瀾，
听鐘鼓聲傳，
裊裊娜娜散入那落霞斑斕。
一江春水緩緩流，
四野悄無人，
惟有淡淡襲來薄霧輕煙。
江樓上獨憑瀾。
听種鼓聲傳，
裊裊娜娜散入那落霞斑斕。
一江春水緩緩流，
四野悄無人，
惟有淡淡襲來薄霧輕煙。」
梅凝只听這聲音極為美妙動听，梅凝從來都沒有听過如此美麗的歌聲，只听那神仙姐姐把這幾句歌詞唱了一遍又一遍，絲毫不知厭倦，但覺體內真氣已經集成一束，心中豁然一亮，暗喜道︰「是神仙姐姐！難道有神仙姐姐在給我彈琴唱歌？我的真氣竟然能被神仙姐姐的琴聲和歌聲控制，神仙姐姐真的了不起。」
當下梅凝也不再運氣，靜靜地听著琴聲和歌聲，听著听著，仿佛有一片清靈的湖水流進自己的心靈，然後流出一大片污穢的東西出來，烏黑墨綠，惡心無比。梅凝情不自禁地不敢再看，雖然是緊閉著雙眼，但在心里卻感覺清晰可見。
梅凝害怕這從心靈里流出來的烏黑墨綠的東西玷污了神仙姐姐美好的琴聲和歌聲，當下努力控制自己的思緒，暗道︰「神仙姐姐一遍又一遍地彈琴唱歌給我听，我若不好好听，豈不讓神仙姐姐心寒？」當下心思跟著琴聲，過了一會兒，歌聲已經停止，但古箏卻還在彈奏那支曲子，梅凝听了好一會才听出這支曲子竟然《春江花月夜》，但覺一泓湖水在
自己的心靈里潺潺流動，沁人心脾，忽然感到世間充滿美好，再也沒有了悲傷和憂愁，全是這種溫馨與自然。
但覺真氣迅速流遍全身，下半生也漸漸地清爽。
梅凝一直靜靜地听著，不知不覺竟然已到黃昏，那琴聲仍然還沒有停止，梅凝心里暗暗感激，听著听著，只覺這琴聲越發好听，凝神又繼續听下去，漸漸地進入沉醉。
醒來時暮色已合，蓮湖上飄起了薄霧輕煙，蕩氣回轉，梅凝心道︰「神仙姐姐呢？什麼時候走的？唉！神仙姐姐對我真好！可惜我又不能把這句感謝的話當面說給她听。」
梅凝回到竹屋，向那白發老者問道︰「前輩有沒有听到神仙姐姐的歌聲和琴聲？」那白發老者微微驚道︰「什麼神仙姐姐？琴聲和歌聲？真有這回事？」梅凝暗感奇怪，道︰「前輩當真沒有听見神仙姐姐在彈琴琴唱歌？神仙姐姐彈的曲子是那首《春江花月夜》。」
白發老者一愕，自是不相信，道︰「《春江花月夜》我是听過，但今天連人影都沒有見到過，更別說什麼琴聲和歌聲了。」梅凝暗道︰「神仙姐姐來去無蹤，怎麼會給人看著？不過真奇了，為什麼只有我一個人听見神仙姐姐的琴聲和歌聲呢？」
白發老者哈哈笑道︰「好了！我給你開了幾味解除寒毒的藥，等你好了後我再告訴你東北七魔與寒玉劍的事，你以後也別叫我前輩了吧！我姓月，單名一個涯，叫我月伯伯就可以了。」
梅凝嗯了一聲，但覺這白發老者對自己極為親近和藹，不覺之間，對他大有好感。
當下上床入睡，卻哪里睡得著？好不容易才綿綿進入夢境，一夜就做了好幾個夢，都夢見了神仙姐姐的模樣，每一個夢夢到的模樣都不相同，梅凝夢中看見神仙姐姐從天而降，然後又騰雲駕霧飄離而去，自己一路跟著奔跑，不斷地叫著神仙姐姐，忽然摔進了一個深坑里嚇得滿頭大汗，猛然醒來才發現是在做夢，當下滿面愧然，暗嘆道︰「神仙姐姐自是仙女下凡，豈是我夢境里可以看到？」
心里很想再听到當下神仙姐姐的琴聲和歌聲，當下又來到湖邊的青石板上盤坐，做起吐納功夫來，微一運氣，只覺凝聚了一小股真氣，試著流入經脈，不過一會，那束真氣又散為一團，從此混亂，再也聚集不起來，忽然心里的寒氣又涌向頭頂百匯，奇寒無比，也變得燥熱不安，梅凝渾身顫抖，一冷一熱兩個冷熱的極端難受不已，心里大慌，暗叫道︰」神仙姐姐，你快來啊！我的真氣不受控制了，只有你才能控制，快來啊！」
梅凝只覺兩個冷熱的極端越來越大，生怕這樣下去不會喪命也會殘廢，心急如焚，渾身顫抖不已。
忽然之間，一屢清音緩緩飄來，飄進梅凝耳中，立刻就減去一份寒冷和燥熱，頃刻之間，輕聲如同層層湖水潺潺卷來，從梅凝心上流過，感覺流走了許多烏黑墨綠的污穢出去。
但覺琴音屢屢，緩緩入耳，心中漸漸達到了之前听琴的那份美好和舒適。
梅凝暗道︰「神仙姐姐果然是來去無蹤，不然怎麼會知道我這時需要她來控制我的真氣？神仙姐姐對我真好。」梅凝心中一片甜蜜，但覺琴聲如水，說不出的溫柔，生怕自己心中再生無端雜念褻瀆了神仙姐姐的琴聲，當下閉目吸氣，放松了全身，凝神听下去。
正是︰「听中忘卻前溪碧，醉後猶疑天上仙。」
欲知後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