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這樣的考量以後,我的心里沒再那麼慌亂。裹緊了身上的衣服靠坐在漏雨狀況不那麼糟的一處,一心一意等著雨勢漸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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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給一個寒顫驚醒過來的時候,發現雨已經停了。密林里雖然仍是光線不足,但比起之前烏雲蔽日狂風大作的時候,亮了很多。我模出手機看時間,我睡了半個小時。
我緩緩地接近那匹目前已安靜下來的馬,站在馬頭跟它打商量︰「馬兄,現在就我們兩個相依為命了。我要騎著你出去,你千萬要配合我。感謝感謝!」
我真心地合掌對它作揖,它的沉默在我看來就是默默認可了。
馬兄一路吃吃玩玩兒,走走停停,我坐馬兄背上,拿出手機緊盯著信號強弱變化。我沒有明確的方向感,只能由著它信步而行,不是說老馬識途麼,我不知道馬兄的年歲,但是我只能相信它。
雨後的森林里流動著清新爽朗的空氣,植物與泥土的芳香混合在一起。風雨後的陽光,雖然被密林遮得所剩無幾,卻仍舊能夠偶爾照拂到我濕冷的身體。
馬兄看來並沒有亂走,我一路觀察它行經的路,大多是沿著這密林里「走出來的路」。
手機上偶爾會有信號跳出來,雖然飛快的就不見了,但這樣的好跡象讓我心里大喜。我伏身子,貼在馬頭,萬分深情地對它說︰「馬伯伯,謝謝你!要繼續加油!」
馬伯伯甩甩了脖子,「吭哧」吐了口氣。
……除了冷和餓,我覺得自己並無其他異樣,然而我怎麼會幻听?
那種聲音我想我今生都忘不了——嘹亮而高亢,足已穿透任何叫人震耳欲聾的轟鳴、破空而出。那是沈卿來送我的哨子發出的聲音,可是我並沒有吹哨子啊。
我猛然一驚,急忙拉過身後的背包翻找,見它好好地躺在背包與我背心之間的那個口袋里,都沒怎麼淋到雨。我松了口氣,緊緊地把它握在手里。
……那聲音卻又響起,確實不是我幻听。
我屏息斂氣,滿月復疑雲地四處探尋……那聲音再次響起。
驚疑未定之間,我忽然如遭雷擊般愣住了!沈卿來不是說過這哨子有兩把一模一樣的麼?其中一把送給了我,那另外一把……一定是在他那里啊!
可是,他又怎麼會真的出現在這樣的時間和這樣的地點?
我強壓住內心升騰起的激動,緊緊地捏著哨柄,將哨口含在唇間……一二三——那嘹亮哨音帶著我忐忑不安的期望劃破長空。
……寂靜。
一秒,兩秒,三秒……十秒,連馬伯伯似乎都摒住了呼吸。
似有一個世紀之久……
在我那顆漸冷的心髒即將落回胸腔的之前,我清晰地听見同樣的哨響在遠方的密林里與我遙相呼應。
眼眶瞬間涌起一汪水霧,我忙不迭地用力吹響哨子與他回應。
……
那綿長、但頻率急促的哨聲迭迭響起,離我越來越近……我捂住嘴,泣不成聲,視線已經全部被淚水模糊,我不可見物。
那久違的聲音敲金戛玉般響起,卻似寒冬暖陽般包裹住我的心——
「醉兒,你在哪里?別怕,是我——阿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