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書凝沒料到我的態度會這般冷冽,畢竟我和她還沒有正經八百的面對面明刀明槍過。舒殢獍她怔了怔,收回手,轉呈抱臂姿態挑唇微笑。看上去一派清靈的模樣,說出來的話卻霎是剛武。
「簡慈,我本想跟你好好談談,但是你給我的感覺,似乎並不會接受我的提議,所以我還是有話直說吧。我要你離風遠一些,有多遠就多遠,能離多久就多久。你有了來哥哥,就不該再惦著風,不管你和他以前的感情怎麼樣,那都是過去式了。當初我與風有婚約在身,但是中途多了個你,他也選擇了你,我只能別無怨言地尊重他的選擇。但是現在,他已經是我的未婚夫了,或者我該提醒你,他是再次成為我的未婚夫……所以我認為你這次真的該放手了,永遠地、徹底地放手。簡慈,我不會任我的愛情被同一個人搶走兩次。」
說到此處,顧書凝微眯起眼,鳳眸里精光流轉,腳步也圍著我周身流轉起來嬖,
「我和風的婚禮應該在不久以後就會舉行,于情于理,來哥哥和你都會受到邀請,而我,並不希望你出席。可是我知道,如果來哥哥要來觀禮,必定會帶著你,我沒有理由阻止來哥哥,只有請你高抬貴手。這些就是我今天要告訴你的話。」
誠如沈臨風之前對我說的,顧書凝果真就是不想我出現,不光是他們的訂婚儀式,還有婚禮,甚至余下的後半生,她但求我與她的生活老死不相往來。說白了,是怕我與沈臨風有接觸。
午間時分的小吃街,相邀同行的食客們三三兩兩經過,無一不將眼光在我與顧書凝身上作短暫的停駐,表露出的興趣甚至濃于對食物的需求。或者是顧書凝一身粉女敕在這略顯蕭索的秋天奪人眼球,也或者兩個模樣並不差的年輕女人之間暗涌的劍拔弩張叫人不得不注意。
站在街邊,我一只腳已經在馬路牙子下面,導致身高與氣勢都比顧書凝矮了半截。加之我情緒不佳,雖談不上精疲力竭卻也無心戀戰,只淡淡地盯著顧書凝美麗中略帶蒼白的臉,問她︰
「你覺得你跟我說這些有什麼用?我的生活必然尋著我的生活軌跡走,莫說我不願意,就算我願意配合你,我也不能左右其他人的想法。想讓我不出席你們的婚禮,你不該在我身上下功夫。」
顧書凝幾乎立刻就猜到我此言何意,認真地挑著眉反問勒︰
「你是想說讓我好好看著沈臨風,而不是來向你來提要求,是不是?」
我沒有過多的心思,她說的的確是我所想,我省去了口舌,直接點頭承認,
顧書凝一笑,頗有些不屑,平日里隱藏得深的傲然傾刻迸發,與我常見的那個柔弱如水的小家碧玉很有此出入。
「簡慈,你這顆腦袋能想到的,我早就想到了,我只是猜不透風的想法——那也是因為我愛他。當局者迷,相信你也懂吧。可是他決定娶我,我只要認定這一點就可以。我會讓他徹底忘了你,重新愛上我。所以我在包容他、適應他的同時,自然要防備你。除了你,我和他之間也不會再有什麼意外了。我這麼說你明白了吧?我要你答應我,無論如何,不要再給風一點點讓他回心轉意的信號。我要你保證。」
顧書凝的「理直氣壯」讓我直想仰天長嘯,然而天空中高掛的午陽讓我不得不仰天閉了眼,半晌才直了脖子,將千言萬語化作最直接的一句,
「你憑什麼?」
顧書凝信心滿懷,
「我以沈臨風未婚妻的身份這樣要求你,夠資格了吧?其實說要求太強硬,我本來是想與你心平氣和的溝通,達成共識。」
「不敢當,你的識,我這一輩子只怕也共不上。」
我將另一只腳也探下馬路牙子,終于站平了。
「無所謂。你做到我要求的就夠了。」顧書凝清冷地一笑,「還有,你最好不要想著從我哥哥身上打主意。你動不了他的,離他遠一點。」
「顧書凝,你太莫名其妙並且過于自以為是了些。」我皺起眉心,「如果我能選擇,我寧願從不認識你們顧家人。」
說完,我趕在人行橫道最後幾秒綠燈跑過斑馬線。
顧書凝隔著街對我喊︰
「簡慈,不屬于你的,你搶走了也守不住,遲早都是要還回來的!你好自為之!」
我的心顫了一下,踏上對街的馬路牙子時腳也軟了軟,轉過身看對街,顧書凝已經失了蹤影。
與顧書凝的那通交談讓我無心吃午飯,可是腸胃叫囂個不停,指揮著我信步走進了一家快餐店。
坐在一個服務員還來不及收撿的髒桌子旁,我腦海里還回放著顧書凝不久前咬牙切齒對我喊的那句話。她是在說沈臨風最終還是選擇了她嗎?可是我分明感覺除此外她話里還有話。
眼前晃晃悠悠的景象沒有焦距,桌子給收拾干淨了,對面坐下一個女人。
「給她來一客蕃茄牛腩飯。」
身旁的服務員點點頭走開了,我這才恍過神來,視線清晰的同時,心髒也猛地一跳。
清水玲子,我的養母,活生生地坐在我對面。
她比從前更瘦,尖細的下巴,雙眼神色堪憂,比她的臉色更叫人看了就覺得愁苦。她身上的那件秋裝,居然是我還是沈家女兒時買的那套絳紫色套裙。我從前最喜歡看她穿紫色,這時候只覺得刺眼楮。
蕃茄牛腩飯是她給我叫的,那是我最喜歡吃的套餐。
服務員擱下餐盤的手剛拿開我便抽了筷子埋首苦吃起來。
她看不見我的眼楮,便也看不見我想念的眼淚在眼眶里打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