婢女 九 要命的破綻

作者 ︰ 秦開心

曹氏氣的不輕,但又不敢大聲發作,免得引來旁人關注,只得咬牙切齒的忍耐了許久,才吐出一口深深的怨氣。

夏飛鬧不明白情況,沒有貿然出言勸慰,只在心里琢磨,難道真如玉芝所言,這韓晟寧與大長公主有舊不成?若真如此,他的避而不見倒也有了解釋;可是,今日的窺視,又做何解?想到這里,夏飛的額角微微滲出了冷汗。

好在曹氏漸漸平復下來後,見夏飛的小臉上滿是困惑,她雖然對往事心里有疙瘩,但還是耐著性子慢慢為夏飛講述。不過,與夏飛猜測的略有不同,曹氏並沒有多提韓晟寧,而從韓晟寧的祖父韓濟同說起。

韓濟同出自望族青州韓氏,雖未出五服,但在韓濟同父親輩就已分家別過。在太祖朝時,韓濟同雖已為官但還不顯,到了大長公主父皇衛太宗在位時,韓濟同頗得太宗青眼,官至從一品尚書右僕射兼中書侍郎行中書令事,也便是俗稱的次相,到了穆宗時,已稱的上是三朝元老了;後因年老多病致仕,穆宗顧念其有功于社稷,進太子少師,禮遇厚待,同時,韓濟同一脈另有不少族人依舊在朝為官。因此,衛朝中後期,韓家如日中天,連青州韓氏都奉韓濟同為尊。然而,聖眷素厚的韓家,卻在周元望起兵謀反的第一時間里,就投靠了周元望。雖坊間有傳,韓相致仕是因為反對穆宗的改革而被罷黜,君臣早已離心離德,但曹氏一直跟隨在大長公主左右,親眼目睹穆宗對韓相的禮遇,認定了韓家忘恩負義,韓家人都是蠅營狗苟之徒。韓晟寧便是韓相的長房嫡孫,如今他竟毫不顧念舊主隆恩,親自領兵擒獲了夏重懋與大長公主,奴顏卑膝的為周元望立下了大功,也難怪曹氏憤恨如此了。

夏飛听了,刻意問了曹氏一句︰「韓晟寧以往可曾面見于我?」得到了否定的答案後,夏飛松了一口氣,原來所謂的有舊,不過是韓家與夏家的君臣之故罷了。

可是當天夜里,躺在床上的夏飛回想起此事,忽然間心口一緊,冷汗涔涔沾濕了背脊。當時玉芝問她是否見過韓晟寧時,一直反復的說著「韓」大人,如果她是真正的越桃,就算只是個身居內宮的使粗婢女,對于尊榮顯貴的韓家投敵叛國這樣轟動的大事,多少也會耳聞一二,至少不可能對「韓」姓那般一無所知,無動于衷,乃至隨口拿來調笑。

當夏飛嘗試著詢問睡在一旁的越桃時,越桃扭捏了半天果然承認,確實听說過些許,只是她听到的那些風聲,走樣的令夏飛皺眉不已。

夏飛暗想,這下可真是弄巧成拙了,偏偏就在這個時候,她與曹氏把大長公主失憶一事抖漏了出來,萬一玉芝心思靈活些聯想到了一塊兒,那不僅連越桃身上的疑點無法洗刷干淨,反而更把她自己給徹底牽連了進去。

不過,後面的日子里,玉芝面上看不出絲毫的異樣,玉蕊更是一副天真爛漫、不存心事的模樣,語氣行事完完全全的把夏飛當做與她一樣的丫鬟看待;若非夏飛在心里留了個意,只怕早就把對玉芝的懷疑拋在腦後了。

難道玉芝那天的話只是隨意閑談,也只把年幼無知的她,真的當做了是個沒見識的使粗婢女?

實在難有蛛絲馬跡進一步的推測,夏飛索性不再憑空猜測了,至少短期內,她的婢女做的還是穩穩妥妥的,就像她一開始便打听的主意,如果能盡快尋到機會,在身份被揭穿前就溜之大吉,那麼這些困擾也就不再是困擾了。

……

……

在當地停留的日子里,夏飛沒有再見過範興然的絲毫蹤跡,隨著日子一天天的過去,最初期望範興然從天而降幫助她逃出困境的念想,已完全的淡去了,她偶爾會一次一次的回憶那天的相遇,反復的確認那是一個真實存在的人,更準確的說,是在默默的告訴自己,她還有一條後路。有時候她也會無奈的想起,要知今日,當初她就不會那樣戲耍範興然了

修養了七日後,終于被告之,一切準備就緒,即將啟程回京。當再一次邁過了無數的門檻繞過了不知多少彎彎,出了這所大宅後,放眼望去滿是披甲上馬的精騎,一股肅殺之氣迎面而來。走在最前面的越桃頭戴覆有面紗的錐帽看不出神情,但挨著她的夏飛,能感覺到她的手在微微顫抖,不過比起以往已經好的多了。

這幾日里,有曹氏從旁教導越桃作為公主的行為舉止,加上性命攸關的壓力,越桃版的大長公主漸漸也有了些模樣,至少在外人面前鮮少漏出明顯的破綻了。甚至,在夏飛的認真要求下,哪怕是單獨相處的時候,曹氏和越桃也不再用「殿下」稱呼夏飛,而是改稱「五娘」。「五娘」是越桃入宮前的名字,對他人可以有個說法交代,對曹氏來說,稱的是越桃的名字,不算犯了忌諱;再者,夏飛算著,大長公主的父皇太宗正好有五女,大長公主為ど女,按民間排行為名,還真可以稱一聲「五娘」,不至于讓曹氏對著她稱「越桃」那般別扭了。

在領路人的指引下,夏飛看到千余精騎之間,停著兩輛分別由四匹馬拉著的寬大輜車,當一行人全被引領著登上第二輛馬車時,夏飛與曹氏不約而同的對視了一眼,有些欣喜,猜想著頭一輛馬車中的,可能就是夏重懋了。

自從與夏重懋分開後,夏飛和曹氏不止一次提出見夏重懋的要求,可每每都被各種理由推拒,只有平日里玉芝偶爾帶來些許關于夏重懋病情好轉的消息。

只是這兩輛馬車外表看起來除了超乎尋常的寬大外,都是一樣的質樸無華,靠近了才知其堅固扎實,遠遠的看向另一輛馬車,以夏飛的視力听力都只能依稀感覺到那輛馬車中有人,至于其他情況就不得而知了,更別說曹氏了。問那引路之人,更是一問三不知,夏飛與曹氏想著來日方長,只能暫且歇了心思。

馬車內一改外觀的樸實,布置的十分奢華舒適,一應用具齊備,空間也極為寬敞,不僅容納了夏飛、曹氏和越桃,玉芝、玉蕊也在車廂的入口附近坐了下來,目的有些不言而喻,曹氏冷哼了一聲扭過頭去,卻也沒與她們多費口舌。

如今回京走的是相對寬闊平整的官道,隊伍行進的速度也不快,所以馬車走的很是平穩,一路上偶有短暫的停留休整,但多數時間內都保持著勻速,不疾不徐的前行。眼下是冬季,一路景色蕭索,官道上除了偶爾有軍隊交錯,幾乎未見百姓商旅隊伍,只有隔三差五在官道之外泥地、灌木叢中,看到些許零散流民,神色萎靡,衣衫襤褸。

當夕陽西下,天色漸漸朦朧時,馬車駛入了一所距官道不遠的驛館,其余大部分兵馬有條不紊以驛館為中心扎下營來。

整整一天里,夏飛都沒能打听到前一輛馬車內的情況,只是在極短的停車休整的時候,見過一兩個陌生的婦人出入馬車,此時當馬車在驛站中停穩,她特意早早的候在車廂小窗的邊上,往外看去。

其實,以她與夏重懋的感情而言,遠說不上牽腸掛肚,只是大長公主的命運只能與衛朝的末代小皇帝夏重懋捆綁在一塊兒,同時,夏飛心中還存有不少疑惑,需要夏重懋的消息來印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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