婢女 十 梅花屏里的美人

作者 ︰ 秦開心

當前一輛車停穩後,接二連三的走出了一行人來,遙看去確實有個懷抱著孩子的婦人,被眾人簇擁著往驛館的內院走去,只是那婦人模樣陌生,絕不是夏重懋的乳母李氏,而那個孩子被小心翼翼的護在懷中,從夏飛的角度看不見孩子的正臉。

「……不對……那、那不是主上」曹氏也在關注著這一幕,想來是曹氏對于夏重懋太過熟悉了,僅僅從輪廓就能分辨的出了。

夏飛心中一緊,從外表看全是以夏重懋身份配備的車馬僕從,其中卻沒有真正的夏重懋,反而煞有其事的準備了一個年紀相仿的男童,這究竟是為了什麼?

夏飛自然不會認為韓晟寧有膽子和她一樣,來個偷梁換柱、欺君罔上,又想起一直沒有再露面的副指揮使薛德開,尤其是薛德開那一臉露骨的貪欲,還有這一整日大張旗鼓卻又徐徐而行的架勢,她心中便有了計較,只怕夏重懋十有八九不在隊伍之中,這只隊伍很可能是做誘餌之用,吸引那些對衛朝末代小皇帝關注的視線,更有可能的是,夏重懋或許已經從另一路被秘密帶往京城了,為此,連她這邊,都一直被瞞的滴水不漏,還刻意編造些夏重懋的假消息來糊弄她們

夏飛暗自冷笑,好你個韓晟寧,韓家投敵叛國,你只是微末的孫子輩倒也罷了,擒獲舊主,為的是向新君邀功、在新朝站穩腳跟,也是人之常情,如今倒好,更是把堂堂大長公主當做了魚餌,殊不知連這大長公主都是個冒牌貨,真是有趣的緊哪

不過,夏飛心底略微的不適感很快便消失了,笑的一旁的越桃丈二和尚模不著頭腦,還以為自己又出了什麼疏漏笑話,惹的夏飛這般笑意不止。

不就是做誘餌嗎?誘餌不就是要釣魚上鉤嗎?當大魚到來的時候,總有些漁網的縫隙可以讓小魚兒小蝦米溜之大吉吧

……

……

華燈初上,若明若暗的燈火以驛館為中心向四面八發擴散,圍的里三層外三層密不透風。

看著這般嚴密的守衛,夏飛無奈的嘆了嘆,放下窗子,合攏厚重的簾子,擋去屋外夜的寒冷。驛館的屋子很是簡樸,屋內的擺設都有些年頭了,但收拾的十分清爽,簇新的簾子帳幔顯然都是臨時換上的,南方沒有地龍,因此早在她們一行入住之前,屋子就已用火盆先燻暖了。

越桃見夏飛離開了窗邊,連忙迎上前來︰「殿下……」話一出口,就見夏飛視線投來,她慌忙改口︰「不不不,五娘請五娘恕罪,奴婢再也不敢了」越桃一慌神,只顧著討饒,連之前想說的話,也忘記了。

夏飛苦笑,這些日子已不知重復交代過越桃多少遍了,大約這會兒因曹氏守在外頭的次間里,越桃放松了一些,這又說漏嘴了。

坐了一天的馬車,雖不至于勞累,但筋骨也有些疲乏了,夏飛擺了擺手打發了越桃,繞過一座五扇繡屏,入眼的便是熱氣升騰的大浴桶。驛館的驛丞倒也細致,早早的備下了熱水,待到夏飛吩咐時,沒用多少工夫,便把這些都置辦好了。

越桃哪敢讓夏飛用她用剩下的,這桶看著就讓人覺得暢快淋灕的熱水自然歸了夏飛所有。曹氏特意守在次間里,夏飛想到整一天挨著車窗被吹了滿臉的風塵,這會兒也就不矯情了,在越桃的服侍下,月兌了衣裳,把整個兒小身子泡進了略微發燙的熱水里,全身的毛孔都被熱水浸潤的舒張,她閉上眼,舒服的長出了一口氣,又把還想搭把手的越桃,趕到了屏風的另一面。

雖說越桃沒輪上泡澡的美事,但夏飛特意為她留了一小桶熱水,讓她梳洗一番,這會兒越桃就著熱水,抓緊擦了把臉。

隔在夏飛與越桃之間的五扇屏風很是寬大,大半個圈子圍攏起來,算是個簡易的淨房了。繡屏用月白的絹面為底,在屋內昏黃的燭火映照下,越桃朦朧的倩影赫然躍入其間;繡屏用的是雙面繡,听曹氏說是粵繡的手藝,因而屏風上的花樣雖是應景的梅花,卻少了一分孤傲之感,取而代之的是絢爛的紅梅真相斗艷,或是花團錦簇,或是含苞待放,好一派嬌艷欲滴,把花叢中的少女身姿襯托的更加婀娜。

夏飛愜意的蜷在水中,連下巴都浸在了熱水里,眯著眼懶洋洋的欣賞著,熱氣蒸騰的令她有些昏昏欲睡。

忽然間,好像有一絲冷風掠過她的面頰,她睜眼看了看越桃的輪廓,越桃並沒有遠離屏風,似乎已收拾好了臉上身上,此時正取了張杌子坐著,退下鞋襪準備洗腳。夏飛又想起了緊閉的門窗以及厚重的簾子,覺得是自己有些疑神疑鬼了。

可就在下一刻,越桃的身子忽然歪斜了,向一側倒下,轉眼屏風上就看不見她的身影了,與此同時,另一個遠比越桃高大挺拔多的輪廓映在了紅梅之間,那完美的側影以及松散的長發,看的夏飛嘴角直抽。

這小子可真不把大長公主當回事連她洗澡的時候都敢這麼大喇喇的闖進來夏飛泡在水里直翻白眼,她雖然和這年頭的閨閣女子不同,並不介意被人看個胳膊瞧個腿什麼的,但就算她在六十三世紀里活三輩子,也沒那麼厚的臉皮在個幾乎陌生的男子面前光著晃蕩

只是這火氣她卻發不出來,範興然是誰?是範奕的兒子,是夏重懋與大長公主投奔的範大帥派出接應他們的人,是個身手強悍來無蹤去無影的高手,是她盼星星盼月亮盼了好久的人,是她夏飛如今唯一可以利用的一根稻草

夏飛忍著一口惡氣,在水里吐泡泡,「咕嘟咕嘟」的水聲在安靜的屋里響起。

那幾乎凝固在屏風上的人影終于動了動,紅梅間的輪廓很快的淡了下去並消失不見了;這人的腳步聲也與別人不同,憑夏飛的耳力竟無法听出任何動靜,不過想來是遠離了屏風。

夏飛這才急了,這年頭又沒個手機什麼的,想見一次範興然可真不是件容易事,要是錯過了今日,誰知還有沒有下一次了想到這里,她也顧不上憤怒以及矜持了,極力的壓低了想要放聲大喊的聲音︰「範興然……」你別走……「你想干嘛」最終還是面子過不去,胡亂的嚷了一聲,話月兌口而出,她又覺得怎麼都不對勁了,這話說的,好像人要把她怎麼怎麼著了一樣。

不過,在夏飛努力的深呼吸告誡自己必須得冷靜的時候,大約是她喊話的聲音太輕了,畢竟曹氏就在外頭,她不可能不顧忌,好一會兒屋子里都是靜悄悄的,靜的她除了自己的呼吸聲外,只能听見越桃微弱的呼吸。

隨著時間的一點點過去,夏飛的心也一點點涼了下去,她有些惱恨自己,都什麼時候了,還害羞這些,也不想想自己這條桿根本沒有發育,前胸後背只能靠著圖釘來區分看來,還是修煉的段數不夠,夏飛決定有必要繼續努力刷新自己的下限,視皮囊為無物,眼中只見白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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