婢女 三十三 送禮(上)

作者 ︰ 秦開心

下午的時候,聖旨如約而至,前來宣旨的還是梁節安。從秋琯口中,夏飛已知道梁節安是周元望身邊一等一的親信宦官。這時候的宦官雖然地位也是有限,但不像清朝滿口奴才,位高權重的宦官在皇帝面前也可以自稱一聲「臣」。梁節安這人便是如此,一身不帶褶的緋色官服,除了無須外,行事倒也端方,對待扮演緋祥大長公主的越桃,不亢不卑,有禮有節,讓人對他生不出多少惡感來。

不過曹氏和夏飛對于他帶來的聖旨還是十分抵觸。曹氏自然是不願意認可周元望的譽朝,夏飛則是對下跪磕頭這事很是無奈。

聖旨的內容其實昨夜梁節安大致都提到了,此時不過是走個程序、發個正式文件罷了,內容無非是安撫緋祥,賜住逸雲宮,平日用度按親王規格,再賞賜一堆物件,諸如此類。咬文嚼字的聖旨听的夏飛頭暈,費了老勁也沒听出什麼深層次的含義來。

收了聖旨後,梁節安又交代了一番周元望的吩咐,讓緋祥安心住在逸雲宮,不要有顧慮,就當是回家一樣,如果缺了什麼或者有任何不滿意的地方,盡管提出來。然後,他又說,夏重懋被封了「順義王」,這可是譽朝開國後唯一的異姓王,賜鐵卷丹書,世襲罔替。按他的補充解釋,這即是皇上金口玉言,只要有譽朝一天,就有順義王一天,夏氏可享受萬代尊榮富貴。

夏飛肚子里就憋著笑,你個周元望要真有心澤被夏氏,怎麼就不把這話直接鐫刻在鐵卷上?只讓梁節安這個宦官翻翻嘴皮子,就能永久作數了?還不就是虛情假意的給自己博個好名聲,又不忘給子孫後代留下可以鑽的空子。誰不知道,廢王侯毀鐵卷,這種事情早就屢見不鮮了

月復誹了幾句,夏飛倒是想了到一事——周元望分封了夏重懋,算是正式把夏重懋納為譽朝子民,也給夏重懋在譽朝有了正經且尊貴的身份,但是,夏緋祥這兒呢?無論是聖旨里,還是梁節安口頭,都沒有提過任何一個字眼,就那麼把夏緋祥給擱置著,這算是個什麼意思呢?

但這話不好明著問梁節安,夏飛可不認為周元望會把這麼重要的事情給遺漏了,他不說便是時機不對,或者沒有定論。夏飛想了想,一介白丁加階下囚的身份雖然听起來不怎麼樣,但仔細論起來,倒也不是壞事。作為女子,尤其是緋祥這樣的適齡少女,最重要且最有價值的便是婚嫁聯姻。沒準這要一提,周元望胡亂給緋祥弄堆空頭餃,再亂點個鴛鴦譜,讓緋祥摘了「夏」姓,滾去嫁雞隨雞嫁狗隨狗,那就算出嫁的人不是她夏飛,也足夠把她膈應的要命了所以,這事兒最好誰都不點破,能拖一天算一天,只要熬到了她尋著出逃的機會,徹底讓夏緋祥在這個世界上「消失干淨」,以後周元望愛怎麼折騰隨便折騰,都與她無關了

夏飛這邊兒想的挺美,曹氏也沒閑著,一個勁的暗示明示梁節安,夏重懋是好是壞,都得緋祥親眼見著了才作數。梁節安就在那兒皮笑肉不笑的打著太極,功夫絕對是祖師級的。

夏飛起先還有些緊張,她剛剛到了皇宮這個魚龍混雜的地方,什麼都沒有模清,眼下絕對不是見夏重懋的時候,否則萬一在夏重懋那兒穿幫了,她豈不是得把腸子都給悔青了嘛好在後來听著梁節安的意思,只怕夏重懋是被藏起來了。想想這也難怪,誰讓孩子有著那麼招眼敏感的身份。京外的廝殺夏飛依舊記憶猶新,還有接觸過的範興然,顯然也對夏重懋志在必得,由此可見還有更多明里暗里的人或者勢力,對那孩子虎視眈眈,周元望能不把他藏好嘛且從另一方面來說,此時的夏重懋剛剛七歲,還是個不懂事的孩子,也就意味著這張白紙上可以任人涂鴉,周元望就算不把孩子帶成劉阿斗,也得教成譽朝的良善順民,又怎麼會讓其余夏氏族人有機會接近孩子,在孩子心里刻下過往的恩怨情仇呢

夏飛安心了,但曹氏可不答應,卻又撼動不了鐵板一塊的梁節安,曹氏只能自己和自己生悶氣。偏偏這個時候,梁節安又鄭重的說到了那遇襲事件。對此,周元望倒沒有回避,借梁節安之口信誓旦旦的表示會嚴查到底,一定給緋祥一個滿意的交代。可听在曹氏耳中,只覺得梁節安的話里充滿了諷刺的意味,就好像在嘲笑夏氏皇族落魄到被人追殺,需要仰仗著周元望的庇護才能生存了。一肚子火氣的曹氏再也忍不住了,對著梁節安就是一通惡言惡語相向。無奈那梁節安的涵養功夫實在厲害,任曹氏怎麼說,他都無動于衷,好像曹氏只是在描述天氣一般,只把曹氏憋得有氣撒不出,氣的直哼哼,周圍的下人就倒了血霉了

要說這梁節安也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要不是看他為人處事不可能夾帶私怨,周元望也對曹氏更沒有深仇大恨,夏飛都要以為梁節安是故意和曹氏擰上了。這不,該說的都說了,該交代的也交代了,本以為他也該走人了,結果話鋒一轉,他又給整出了兩太醫來。曹氏能不明白這是怎麼回事嘛,還不就是老生常談的緋祥的瘋病

……

……

和趕蒼蠅似的送走了梁節安與太醫後,連著吃了悶虧的曹氏,怒氣久久消不下去,夏飛看著有點兒不忍,曹氏都是為了夏氏和緋祥受的氣,她卻無法為曹氏分憂。別說她夏飛沒那個能耐,就算有,也不可能真把衛朝給復闢了吧,更何況人家周元望還不答應呢夏飛想著,如今她幫不了曹氏太多,只能等將來日子安泰了,讓曹氏好好享享福,曹氏其實也就四十開的年紀外,養老都稱不上,是不是該給人尋個第二春什麼的呢……

夏飛這兩天時不時的會做下白日夢,幻想擺月兌了夏氏大長公主身份之後,過上寧靜和美的好日子。這並非因為她看到了出逃的希望,恰恰相反,她不能不承認,皇宮大內的高牆所帶來的壓迫感,沉沉的堆積在了她的心頭,讓她不得不認識到,她的逃跑大夢,幾乎不可能在短期內夢想成真,沒準得用「年」來做時間單位了。唯一值得慶幸的是,她這殼子還年輕,耗得起大把大把的時間。

不過夏飛的煩惱總是十分短暫,比如這會兒,整個逸雲宮的下人都被曹氏當做了出氣筒,人人膽戰心驚的不停忙碌著,雖說曹氏不會分派給夏飛任何活兒,但她她總得做個婢女的樣子給別人看,因此跟著人流腳不沾地的瞎忙活了一通,自然也就沒有心思胡想了。

逸雲宮正忙亂個不停呢,那邊又有人來通傳,說是皇後派來送禮的人到了。

來人是個叫鶴久的女官,不用問,肯定也是皇後的心月復。鶴久呈上來的禮物並無特殊,都是以皇後的身份按著慣例來的,不輕不重。讓人稍感意外的是,皇後並沒有端著女主人的架勢趾高氣揚,反倒間接的先給緋祥服了個軟——鶴久說,皇後體弱多病,長期纏綿病榻,對于逸雲宮的事千叮嚀萬囑咐卻還是出現了疏漏,很是過意不去,因此特意又精挑細選了一批宮婢內侍讓鶴久帶來,供緋祥挑選,並表示如果這些下人緋祥看不上眼,她會再送來其他的人選,直到緋祥滿意。

更讓夏飛她們意外的是,鶴久還帶來了一個熟人,便是幾日不見的玉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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