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卻說花廳里,安懷陽一番話下來,將事情了解,乾娘本是不依,心里千萬個不願意,無奈被眾人拽著,死活送回了薦紅院,儒定照舊從了老例,一壇子酒幾乎被他一個灌下,醉得不成人樣,自然也被送回去了。安懷陽與張言看著眾人湊手忙腳,臉上都無表情,心里各自打著小九九。
寧娥一直端正坐著,這時便問道︰「老爺,這奴才如何處置?」說著,用手指著地下那出不得聲的小丫頭令兒。
安懷陽看也不看一眼,開口就說道︰「亂說是非之人,豈可留于家中?且眼皮子又淺,見了金子就睜不開眼,今日能為一個金佛如此,他日便可為些許銀子出賣主子二門外打四十板子,趕她出去,再不許放進來為是。」
寧娥听後,沉默不言,貪念乃是一切罪惡的根源,這一點沒人比上面正說得道貌岸然,冠冕堂皇的那個老爺知道得更清楚了,他是過來人,心里自然最恨也是了怕這個,因是知道能造出多麼不堪的後果來的。
子規與書桐這時都已進來伺候,听見這話,到底是一個院里處久了的,心下皆有些唏噓,再看看令兒,已無力說話,也不敢辯駁,這後果她早已料到,淚水也干了,只是伏在地上,倒氣不出。
安懷陽見寧娥不出聲,便瞥了她一眼,寧娥覺得了,只是淡淡嗯了一聲,再無他話。
安懷陽便與張言出來,張言酒後,被那正起的颼颼小風吹在背上,一時竟打了個寒戰,手就抱住身子,哆嗦起來,一旁的跟班忙就上來,再給披上一件褂子來。
張言看了看頭頂的天,陰沉沉的,一絲陽光不見,口中喃喃道︰「昨兒過來還是大太陽當空呢,我只說這天怕是還要熱上些日子。誰知到晚那場大雨下過,再看竟是一幅秋景了,這風吹上來,涼絲絲的,也許我是上了年紀了,再經不住凍了。」說完,掉臉就看看安懷陽。
安懷陽不動聲色,接話道︰「該是什麼時候,就是什麼景像。哪有春天不發芽,哪有秋天不落葉?張兄想是酒後,話里也有些頹態了。」
張言嘆了口氣︰「都說這兩準巡鹽是個肥差,我也知道,你是補我的窟窿,可是誰又看得到我的難處呢?說起來你要不信了,那幾個徽商,當真是添不飽的胃口,當年咱們拿了他們幾家也不過十萬兩銀子。現在可好了,給他們幾倍都還嫌少。這不是,前幾日,十五萬的鹽引,他們幾個見了連頭也不點一下,唉」
安懷陽听見這話,心里也是咯 一下,面上卻是不露,還是勸道︰「張兄,身在其位,自當盡謀其職咱們也是說好的,你該當你的差,我這里看住該守的人,一切都是得來不易,不多加小心怎麼得了?如今這腳下再險,到底也好過當年不是?」
張言心里掂量掂量,也確實如此,這才點了點頭,卻還緊提了一句︰「我現在已覺吃力,安兄,還是那句話,若聖上還要鹽改,那可就真不得了了你還該提提神,緊緊手,戶部趙尚書那邊……」
安懷陽自是心令神會,忙道︰「這還用張兄你說?我自當處理,放心,放心」
正說到這里,芩如命人送來衣服,也說是天涼了的緣故。安懷陽笑笑,也不披,只讓人手拿著,算是領情的意思。
張言笑起來,用手點住安懷陽道︰「看你這樣子,我倒有幾分服了那芩姑娘。安兄,尊夫人去世也有幾年,你怎麼說?今日若有夫人在,這些瑣碎家事,哪里還用你老兄開口?只讓她去料理就是,原也不該你說。你看我說得有沒有道理?」
安懷陽忙就嘆道︰「可不正是這個理兒?這事哪有我來理論的道理?只可惜沒個人用得,唉」
張言又笑︰「我看芩姑娘倒好,夫人扶不上,姨娘還是得用的。」
安懷陽斜眼看看對方︰「你收了她多少好處?來這里說項?」
張言呵呵道︰「你看你,這老毛病又來這里不是那外頭場面,自己家里,還用這一套?想是習慣了的緣故。」
安懷陽也笑了︰「你既如此說,怎麼將手伸到我的口袋里來?好歹這也是我的家事。」
張言想想果然如此,是自己失言了,忙作了個揖道︰「安兄誤怪,小弟酒後失言只是見那姑娘倒還殷勤,你又听得她的話去,便隨口胡說起來。」
安懷陽便佯裝正態道︰「你既喜歡,收了她也得。」
張言瞠目結舌道︰「不得了,你連寶貝都拿出來敬人,你敢拿,我可不敢收,看她臉子,也是個酸貨。」
安懷陽哈哈笑道︰「看你這慫樣兒怎麼,昨兒那筆酒樓花帳,定兒親去料理的,我還沒問呢,你用得可舒服?是哪位娘子接了福了?」
張言只是嘿嘿,再不說話了。
再說花廳里,子規見令兒連求饒的話都說不出一個字來,心里可憐,知道是自己推她出去的,不然也不得這一場禍事,雖是為了自家報仇,卻還是不忍將無辜之人牽連在內,眼見二位老爺都出去了,便趕緊跪下來求寧娥︰「大*女乃,好歹開恩,饒過令兒吧,她本是無法,想是二女乃女乃不知用了什麼法兒,強逼著出頭的,現今二女乃女乃無事,倒叫她受了過,大*女乃,這如何使得?」
寧娥听見這話,便啐了一口道︰「子規你這不通的話怎麼叫二女乃女乃無事,她受了過?這滿廳的人,她就上來嚼蛆,主子的是非是這樣好編排的?她還不該受過?你也會說二女乃女乃,不知道她是位女乃女乃?是這丫頭能比得嗎?說句不好听的,二女乃女乃就直接叫她去死,也不是什麼大事」
子規知道是自己說錯了,趕緊低頭小聲道︰「大*女乃,子規一時情急,說錯了話,女乃女乃別計較。因子規想著,昨晚若不是受了風,書桐姐姐讓去先歇下,今兒跪在這地下的,怕就是子規了。這樣想來,心里難受……」說到後來,子規的聲音漸漸小了下去。
寧娥听了細想,果然如此,遂點了點頭︰「也是如此,罷了。你將令兒扶起來再說話。」
子規上前扶起令兒,書桐扶著寧娥,上來細看︰見那丫頭面如死灰,氣若游絲,整個人看下來,也不過比那地下埋的死人多著一口氣罷了。
寧娥見了,嘆了口氣,又見無人,便指著張凳子︰「讓她坐下來,老爺們今日用得是南燒,書桐,你就倒鐘過來于她。」
子規扶令兒坐了下來,又接過書桐手中的酒,灌了一口進令兒嘴里。令兒哎呀叫了聲,之方醒轉過來,又見寧娥正一臉關切地看著自己,心里難過不已,哇地一聲,就哭了出來。
子規忙掏出自己的汗巾兒來,捂住令兒的嘴道︰「快不要這麼大聲,令兒,忍著些,讓人听去了,連大*女乃也有不是」說罷抬頭看了一眼寧娥。
寧娥但覺子規細心,亦點頭對令兒道︰「你也別哭了,事已至此,還有何用?一會兒出去,我讓人把你箱子里的東西,都捎出去給你就是。」
書桐便用手推了推令兒道︰「這就是天恩了你還不快謝謝虧得是大*女乃,才這麼厚待你,你也不想想自己剛才當著眾人,怎麼說大*女乃不是來著」
令兒本欲再跪下,子規一把拉住,方才罷了,只是口中嗚咽道︰「大*女乃,我也是沒法子,二女乃女乃拉了我去,非讓我讓出那話來,其實我本不願意,可是二女乃女乃說,若我不遂了她的心,她必要在我園外的父母兄弟身上做難,大*女乃你說,我哪里敢拂逆她的話?」
寧娥嘆了口氣道︰「算了,我心里知道,你也不必解釋了,自行出去吧。若遲了,老爺知道了,又是一場是非,到時候,只怕就不是四十大板了,橫豎你在外頭也有家人,就去投靠他們吧。」
令兒聞言,趕緊拉住子規手臂道︰「姐姐,你行行好,幫我求求大*女乃,我原就是因家里活不得,才叫賣進這里,又分進大*女乃院里,才得幾天安生日子,每個月,家里還指著我的月例份子過活呢這就出去了,我還有活路嗎?家里有兄弟,必不肯收我,想來還是個賣字,若賣到這見不得人的地方,我,我不如就直接叫大*女乃這里打死了吧」說完這話,便嚎啕大哭起來。
子規的左臂被令兒緊捏著,心里更是絞緊了一般難受,她本是為自家報仇,推令兒出去也是逼不得已,可沒想到,令兒也是有苦境有難處的,自己原來竟是害了她了這樣想來,眼中帶著哀求,便向寧娥看去,口中也連連求道︰「大*女乃,听令兒說得這樣可憐,求大*女乃就想個法兒出來,打也打得,罵也罵得,只別叫也去就行了」
寧娥搖搖頭,書桐見狀便道︰「子規你也糊涂了這如何能使得?從來這園子里,老爺是說一不二的,若知道大*女乃拂了他老人家的意,偷偷瞞下人來,那往後,大*女乃這家,還能當得下去嗎?你這話,不是害咱們大*女乃嗎?令兒就算可憐,也是她自找的二女乃女乃如何逼她,她只不應,過會再來見大*女乃,有什麼難處說不得?就更別提那座金佛了還不知道,二女乃女乃私下給了這丫頭多少好處呢你就這里裝傻充愣起來,難不成還想從大*女乃這里再撈一筆不成」
令兒听見這話,本是一腔悲戚,生生就硬壓回肚子里去,知道也是自己咎由自取,錯說了大*女乃的閑話,再來求大*女乃寬恩,說出來自己面上都有些不過意。可是再想想,若不這里求準了,出去後如何過活?安家園子里打發出去的丫頭,還有誰家敢買?唯一出路,就是賣去歌ji院里或是小優戲館子,也不是沒有過現成例子,園子里也曾打發出去幾個姐妹,家里收不得,就是這一條路而已。
令兒想到這里,悲從中來,再看寧娥,面有難色,又看書桐,鄙夷滿臉,唯有子規,是真心實意地同情自己,可是,能做得了主?(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起點手機網(qidian.cn)訂閱,打賞,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