乖乖的坐在大炕上等祖母給自己從頭頂心一直到發尾編個小辮兒。自己是有三歲了,和六丫是雙胞胎,至于為啥長的這麼不一樣,她也不知道。三歲的女圭女圭頭發不多,長度也才到肩下點兒。打上小辮兒才剛剛到肩頭。
額前也沒像二姐三姐六丫她們一般,留著小縷小縷的劉海兒。光光的腦門兒露出來,頭發中間分個小路兒往兩邊的小碎發也都打進了小辮兒里。好不好看丫丫不知道,但至少,挺「涼爽的」。
好歹丫丫也是二十幾歲的靈魂了,自然不像三歲的丫頭那般髒兮兮的,可是,祖母對于她的個人衛生問題顯的更加嚴厲。不單單是睡覺的時候不讓她和八哥兒在一起。就是五哥兒他們若是身上髒兮兮的祖母也不許給抱。就是之前沒有屋子的時候,祖母也會常常幫她洗澡給她換衣衫。
和祖母待在一起的時間比其他的人都長後,丫丫也知道祖母對于干淨的要求是極高的,甚至是說有些潔癖。前世的她大大咧咧的,小時候泥里滾來滾去也沒覺得什麼。大約是祖母的影響力實在是太深刻了,如今丫丫也變得覺得每日必梳梳那幾根軟毛。擦臉,漱口,甚至祖母在她這麼小的時候已經開始幫她用青鹽粒兒擦牙了。
于是在一大家子黑不溜秋的人中,白淨的祖母和她就顯得格外的突出。
這天丫丫起的沒有往常早,等醒過來的時候。大家都不在屋子里,連剛會走路的八哥兒也不在,把蓋在身上的娘親的外衫放到一邊。爬起來,就想往大炕的邊沿去找自己的鞋子。
大炕對于自己來說還有些高,上半身趴在床沿上,慢慢的試著腳往下探,結果探了老半天還沒夠著地面。這上不來又下不去的半吊著,難受死了。至于摔下去,想到沒有想過,這地上得多少塵土啊,把衫子弄髒了怎麼辦?外面的水那麼冷,二姐還說,去河里洗衣衫得鑿開冰呢。
老早外面的山野就是白雪皚皚了,記得好像是一個晚上就變成這樣了。這些天雪都沒停過,昨日夜里阿爹好像是和祖母商量鑿湖打魚的事情。
對了,今兒阿爹要去湖里打魚的。怪不得大家都不在屋子里呢,祖母是不會讓他們幾個小的去湖邊的,既然他們現在不在屋子里,那肯定是魚已經打回了。
急的在炕上扭來扭去的丫丫,听到門開的聲音,但是沒有二姐三姐的咋咋呼呼的。這麼安靜,肯定就是祖母了。身子被人抱起,扭頭一看,暗灰的深衣,果然是祖母。
接下來的擦臉,漱口,洗手,編小辮兒都是在無聲中進行。
直到把大哥那件兔毛背心當常服一般的穿的時候,丫丫忍不住了
「祖母,阿爹打魚回來了嗎?」。
「嗯,你母親親在剝魚」泉水叮咚的聲音響起。
「那今日里有魚湯喝了不?」丫丫趕緊問,這可是重點,上次阿爹打回了不少野味,可就當天晚上喝了雞湯。因為第二日就大雪封山了,阿爹不能進山了。娘親就把野味都凍住,要攢到過年吃。
「……」祖母把手里的小辮扎好正準備開口,門就敲響,響起娘親的聲音
「娘,媳婦已經把魚都打成泥了,細白面粉備好了」
「嗯,我馬上出來」祖母應道,然後把丫丫身上的兔毛背心攏一攏,就抱起走了出去。上次的獐子皮是做了幾雙鞋的。除了祖母有一雙,就只有阿爹,大哥有。雖說娘親被說著也給她自己做了一雙,可最後還是做成了二姐的大小。因而丫丫還是無鞋一族。
一出去,伴著冷風吹過來的是大家的歡聲笑語,阿爹打回來的魚挺多的。大些的魚娘親已經剝了,還剩下些小魚二丫帶著三丫還有哥兒們在那里弄。上湖打魚的阿爹和大哥在喝姜湯烤火。娘親把大鍋架出來在準備做什麼吃的。
祖母出來後環顧一周,最後丫丫被遞到了僵硬的阿爹懷里。然後挽起了袖子,把那翠透的鐲子往上弄,卡在了白淨的手肘處。在阿爹懷里挪挪,選擇最舒服的一個姿勢的丫丫嘖嘖稱奇的看著。
祖母的手比那打的晶瑩剔透的魚肉都要白,也比丫丫頭回看到的細白面粉也要剔透。總之就是祖母的手非常非常的漂亮,胖一絲顯的臃腫,瘦一分太過骨感。
再換個姿勢,低頭看看自己的爪子,還是雞爪子,一點兒也沒有成長,真是。還有,阿爹的懷里雖然是最寬闊的,但是阿爹不抱著,自己還得站在阿爹的腿上,真的是,很累啊
大郎看到自家的小女兒,愣是不敢抱,這孩子打小他就不敢踫。就和他娘親一般,記得他的阿爹還尚在的時候,阿爹是不讓娘親做任何活計的,也教自己不讓娘親做任何活計。他也沒見過娘親那般的女的,村里的最白的女娃也比娘親黑上不少。
到了要成親的年紀,他原本也想找個娘親這樣的媳婦兒,也和爹一樣不讓自己媳婦兒干活兒。可十里八村兒都沒有,稍稍白淨秀氣的都嫁去城里了,看不上他這樣的鄉下小子。可大郎知道,城里那些小姐們都沒娘親白,也沒娘親秀氣。後來阿爹去了,他決計自己找個能干的,和媳婦兒一起侍奉娘,就找了現在的秀兒。
再後來他和秀兒的孩子一個接一個的生出來了。所有的孩子都像自己和秀兒,他就覺得有些不大高興,可也不知道是哪里不高興,都是自己的娃,都喜歡。直到突然突然蹦出來個丫頭,記得三年前在山里,他去瞄蠻子們進村情況回來後,就看到了這個丫頭。
她和跟她一起出來的毛茸茸冬瓜一般的六丫一點兒也不同,瘦瘦的小小的,身上都是紅紅的皮膚。一個月後回到村子里後,就變的出奇的白,比棉花還白。又那麼小,連哭聲都是細細的,他總覺得自己一抱就會把她勒死。
後來她都三歲了還不會說話,六丫都能喊著要吃飯了。又呆呆的很少動動,一點兒也不像老王家的孩子。
阿爹不抱,沒辦法的丫丫只能抓著阿爹撐在腿上的胳膊,站在阿爹的腿上看祖母的動作,把面粉和連最小的刺都砸爛的魚肉泥和在一起。變成白色的糨糊糊,加完鹽巴還有生姜末後,弄成大手指般大的一顆然後扔進了燒的翻滾的熱水里。
頓時瞪大了眼,透過熱氣騰騰,看到在熱水里翻滾的白胖丸子。丫丫震驚了,這不是自己最喜歡吃的魚丸子?頓時就樂呵了。而且看祖母那還還剩一大盆的糊糊,那因為陶盆裝不下還沒有調制的面粉,那搗好的魚肉。祖母是要做好多好多,那就有好多好多的好吃的
都說樂極生悲,就是這樣,站在阿爹的腿上站了半天。腳都麻了,這麼一激動,自然而然的就摔坐在了阿爹的腿上,把小屁屁都摔疼了。一直被大家哄著哄著,丫丫的心態已經完全的向低齡化進軍,嘴里就蹦出了這麼一句。
「阿爹,你抱抱丫丫呀」
把僵硬的像冰人一般的大郎嚇了一大跳,彈跳起來。丫丫就被抖了下去,頓時把大家都嚇了一跳。還好長期做獵人的警覺讓大郎大手一撈,總算是把丫丫又給抱了回來。
正在做丸子的祖母手上的動作一停,然後把剩下的活兒交給兒媳婦,快步走了過來。
「大郎,怎麼了?」
「啊?沒事兒,娘,沒事兒……」大郎也被自己嚇了一跳。只能對走過來的娘親說道,正準備把丫丫遞過去的時候,娘親又轉身過去繼續和面調漿糊了。
被這麼來一個雲霄飛車的丫丫可受不了,剛剛她是充分體會到了地心引力的強大。別說眼淚了,差點都尿褲子了。重回阿爹寬大的胸懷也覺得這胸膛一點兒也不靠譜了。
「丫丫沒事兒吧?」一旁的大哥湊過來關心的問道。
「……」原本就是眼楮濕潤的丫丫這會兒就包一包淚了,她曾經巨大,現在可憐的小心肝兒哦。
「丫丫,都是阿爹不好,是阿爹不好,來,你打阿爹,打阿爹」正當丫丫準備張開雙手投向大哥那靠譜兒的懷抱的時候,頭頂響起阿爹的聲音。那份自責的語氣讓她把手又縮了回來。
「阿爹嚇著丫丫了」抬頭說道。
「嗯,阿爹的錯,都是阿爹的錯……」大郎不敢去拽丫丫的小手打自己,只能自己捶自己的腿,力道用的十足。
坐在阿爹懷里的丫丫感受深刻,阿爹可不是哄孩子模樣的打他自己幾,是真的在用力的打。也心疼了,這個阿爹雖說沒有哄過自己,也沒有抱過自己。可是家里的住的屋子是他蓋得,家里吃的番薯是他種的,家里香噴噴的肉是他打的,家里的魚也是他捕的。沒有阿爹的辛苦,就沒有這個家。
「阿爹不打,阿爹抱」想到這里,連忙用手去抓阿爹的手,可是阿爹的力氣大那是自己拽的住的。而且自己還差點兒被阿爹的揚下的手給帶到地上去。沒辦法,只能撒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