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一早。
「這場大雪不知何時能停,戰事肯定是要告一段落的,阿木不是傻子,這時候,即便他再用兵如神,戰馬被凍爛了腳蹄,損害的可是他的草原鐵騎啊。」周聊披著簑衣,看著此刻銀妝素裹的山巒,嘆道。
身後的一身重鎧的人,頓了頓,突然冒出來一句。
「你給靜雅的信送回去了嗎?」。
「還沒呢,我原本是覺著寫一頁就好,結果昨兒晚上一寫,發現一頁信紙寫不全,等今兒再重新寫,就把字寫小些寫兩頁吧……」周聊嘰里呱啦一大堆的說著。好不容易說完了,才意識到,阿佑問這個做什麼?一回頭想問問的時候,咦,身後的人呢?
是夜,郎嘉佑遞給了周聊一個木刻的小魚。
「今天就把信送出去。」
「別啊,我才寫了一頁半呢!啊,你等等我等等我,我還要寫幾句我很想她!!!!」周聊眼睜睜的看著自己的信紙被郎嘉佑這個惡魔搶走,也沒有疊自己最喜歡的花型,就這麼對疊,然後拿羊皮紙包裹的好好的。
掛在了信鴿腳上,那個木魚有嬰孩拳頭大小,再加上周聊的廢話連篇的情書,以及用來防水的羊皮紙。和信鴿那縴細的腳腕相比,簡直就像是綁上了它體積的一半!
周聊在放飛鴿子的時候,總有一種這信鴿飛不起來的感覺,或是會不會飛到一半,就不堪重負的摔下去……
對于抽風的周大少不時的發發神經,守在山脈中截取信鴿的暗中勢力已經非常習以為常了。畢竟這位周大少當初新婚之夜跑了新娘子,又追了八年追到了偏遠的西北那鳥不拉屎的地方守著,都在皇城傳為佳話和笑話了。
梨州,青峰鎮,茉莉巷。
「給我的?」丫丫把蘇夫子請進廂房,她雖說總覺著去蘇宅心里堵的慌,但蘇夫子畢竟是自己的老師。她自是不能失了禮數。
「嗯,周聊說他的朋友給你的,還用了密語。」蘇明月也是知道安好的親大哥是自己表哥的親兵,也是此次出征之列。便認為是安好的哥哥送的。
丫丫待蘇夫子把東西拿出來後,眼圈兒就紅了。這是一個雕琢的非常精致的小木魚,雖然上面沒有寫什麼字,但是她剎那間就明了,這個是誰給自己的。
蘇明月瞧見安好激動的神情,還以為安好是為她哥哥的安慰擔憂。便也想到了那個色胚,現在也是在戰場。也是安危不定,面色上也有些落寞。
「你別擔心,有消息送回來就說明對方是安全的。」
這話說來出後,蘇明月也才覺著,色胚給她嘮嘮叨叨的寫的信,其實還挺好的。
丫丫點點頭,緊緊的握著手里的小魚。
木頭叔,你是告訴我。你很好嗎?
一時間兩人都有些唏噓不已,廂房里霎時就安靜了下來。
丫丫雖說有些遲疑,但還是想把心里的那個疑問問出來。這表哥表妹的。梗在心頭,難受的厲害。
「我表哥?你是說這個宅子的事情是吧。」蘇明月對于丫丫問起這個有些懷疑。說實話,對于這個表哥她並不是很熟悉,在自己還沒記事的時候,二姨家就出了大變故。
當時貴為戰神的二姨丈不知道為何,在一次並不是很凶險的戰事中,戰敗並馬革裹尸,埋身沙場。然後皇城里以當時的兵部尚書為首的一干官員翻出了條條的罪行給二姨丈家定罪。
當時二姨以及自家外公費盡千辛萬苦才讓二姨丈家的獨子表哥落了個流放西北判決,二姨丈家的女眷都貶為庶民。可憐記憶中那貌若出塵仙子的二姨早早的就離世了。
蘇明月憶起每回自家的娘親說起二姨的時候,都感嘆不已。畢竟當初二姨和二姨丈是皇城人人稱道的神仙眷侶。
「表哥他身世非常淒苦,獨居在梨州,山高路遠,從來沒有回家去見過親戚。」蘇明月並沒有多說什麼,畢竟事情一旦涉及到了權貴,就萬般的復雜危險。
丫丫知道了木頭叔身世淒慘後。心里更是不好受了。這麼些年都是獨自一人度過,不知有多淒涼。想到這里,又低頭看看自己手里的木魚,暗地里下定決心,自己一定要多研制出些魚的做法來,寫成一冊。留待日後木頭叔平安歸來,全都做給他吃!
蘇明月並沒有在丫丫這里待多久,因為六丫听說夫子過來了。巴巴的跑過來請夫子過去指點她的字畫一二,對于六丫這種擺明了是想討表揚的行為,丫丫在心里鄙視一通,卻是沒有點破。
大約是有了寄托的緣故,丫丫並沒有覺著日子有先前的難熬。
直到一日去老王氏那里請安的時候,被老王氏留下來一同用早飯。這才知曉原來已經臘八,要吃臘八粥的時節了。拿勺子撥弄了下碗里熬的爛爛的臘八粥,丫丫漫不經心的听著阿爹說外面的事情。
應是戰事暫停的緣故,各種消息都飛快的傳播開來。于是整個邊境,只有地處西北荒涼地帶的梨州沒有被蠻軍攻破的消息插上了翅膀,火速的傳開了。
听說,連地處大臻王朝東北的難民都有趕到梨州的。原本就擠的水泄不通的梨州城現在也開始封城,拒絕再接收難民。于是梨州城周邊兒鎮子村子都遭了殃,王大郎特別的警醒家中的孩子都不許外出亂跑,宅子里存放的糧食能吃上後年去,也不要外出采買。
「我得回莊子上去守著,過年的時候若是再趕回來。」王大郎把碗一擱,無視王氏遞過來的帕子,拿手抹了把嘴的說道。
莊子!丫丫驀地覺著到莊子上去挺好,那兒挨著湖,魚多,想怎麼做就怎麼做,而且,莊子那里是自己和木頭叔最開始熟悉的地方,她想過去看看。
飯後,丫丫最先找了王氏說要去莊子上小住些日子的事兒。王氏猶豫了下,還是同意了,畢竟莊子雖說大,到底有幾十號長工真出了事兒,也護的住。
王大郎是無所謂的,兩處原本就不遠,住到二十八三十的和自己一塊兒回來也挺好。最主要的是,自家閨女不知是悶的還是怎麼的,咋越來越飄忽了?到莊子上散散心也挺好。
待丫丫把東西也收拾好了,和八哥兒一同往前院二門里去,王氏照常的又到老王氏的屋子里說說話兒,王氏便提了這事兒。老王氏眉頭直接皺了起來,沉聲道︰
「不許。」說罷就差了碧雲去把兩人攔住。
丫丫很是納悶兒,娘親和阿爹都同意了,為什麼美人祖母不許呢。不過是到莊子上小住些日子,之前六月份的時候,美人祖母不是許了嗎?
「祖母,安好這些日子有些憋悶,想去莊子上散散心。」丫丫帶著八哥兒,跟著碧雲到了後院北廂。
「不能去,這都要到年關了,你跑出去做什麼!」老王氏看著丫丫,又警告的掃了一眼八哥兒,立馬就拒絕了。
眼瞅著是去不成了,丫丫難得的一點興趣也打消,整個人神情都萎靡了起來,垂頭喪氣的正欲應了。一直站在身後默不作聲的八哥兒上前一步,朗聲道︰
「祖母,七姐這些日子整個人精神都不好,連帶著人都瘦了許多。讓七姐到莊子上去散散心,放松放松心情,總是好的。」
听八哥兒這麼一說,王氏也在一邊幫腔了。這段日子,是個人都能瞧出來,丫丫精神面色都差的厲害,整日的整個人都是懨懨的,做娘親的總是心疼孩子。
老王氏如刀子一般的目光朝八哥兒身上扎了過去,這個總感覺不太像自己孫子的八哥兒,說這話是什麼意思?
她身為祖母難道就不心疼自己的孫女兒了嗎?但是外面難民成群,安好若是出去了,遇上什麼危險的要怎麼辦?
「祖母,難民若真是暴動,就王家這個宅子也是擋不住的。莊子上好歹還有五十多號長工,若是說起來,莊子上安全的多。」八哥兒渾然不在意老王氏的厲色頻閃的眼神,繼續不卑不亢的回道。
這話一說出來,王氏更是覺著孩子去莊子上沒有什麼,甚至于,要不要把六丫也送到莊子上待些日子的。
聞言老王氏默不作聲的站了起來,一甩袖子,說了句。
「希望你說的到,做得到。」然後又去她的佛堂里念著佛號,不再理會見客廳的眾人。
王氏張張嘴,不太明白為什麼老王氏突然就走了。難道是氣著了?可瞧那模樣,又不像是發了火兒。只得站起來打圓場的說道︰
「丫丫你和八哥兒快去吧,你阿爹怕是早在二門那里等著了。」
丫丫不明白美人祖母為什麼生氣,若是不同意自己出去自己就不出去了。怎麼同意了,卻還是氣著了。而且八哥兒說的錯了,就罵就反駁呀,扔下句莫名奇妙的話是什麼意思?
「七姐,祖母已經應了,我們走吧。」八哥兒對于這個老王氏的任何行為都沒有什麼反應。
兩個人都是先入為主的認為對方是錯的。八哥兒覺著這個老王氏身為祖母對小輩們太過冷漠甚至到了漠不關心的地步。(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