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東西的地方,鋪了一圈舊麻袋,中間丟了幾捆柴;點過一小堆篝火,這時已經熄滅了。
平頭他們都是訓練里學過野外扎營的,這留作中間休息、自己享用的地方,當然收拾得干淨利落——麻袋是鋪在長草上的;長草先用火把烤了一烤,燻殺了蟲子,而後齊齊壓折。
這樣就十分服帖了。
羅蘇梅一見愉悅,揀了個風景好、又在上風口的朝向,從容坐下,拿出土醫老頭給的驅蟲藥粉,在相鄰兩個麻袋上各撒了一個圈,而後招呼平頭︰「坐里面。總還有些螞蟻什麼的殺不干淨,這樣就不會爬進來。」
平頭依言坐了,取出兩頂帽子給羅蘇梅︰「顏色不一樣。」接著拿火石火絨,敲打引火,重新架起篝火來;之後找出一個濕漉漉的麻袋,解開扎口的草繩一倒,一堆用干草扎著的螃蟹就掉了出來,還有十來個用草繩緊緊綁著的大海蚌。
大海蚌就幾個是活的,其余都是死的。羅蘇梅一奇︰「里面裝了什麼?」
「蟶子、海蠣子、血蚶,還有海參跟鮑魚。沒有魚,那個不好放,再說鎮子上的店里有。」
「大冬天的,海參、鮑魚都抓到了?」
「哪來的那水平撐船出海,玩得倒是高興,可差點撞上礁石。這兩樣是干貨。二爺太能忽悠了,在漁民那兒又弄了幾個小任務,做完得了一大堆。我們已經消滅一大半了。」
羅蘇梅見縫插針調戲平頭︰「剩下的拿來打發我?」
「怎麼會都挑了最好的留著。」這話月兌口而出,而後平頭尷尬了,忙忙解釋,「你拿來請客的肉啊火腿啊都是好東西,我們這些人至少比你大個幾歲,有那麼不知好歹嗎?」。
不過認識幾天而已,羅蘇梅才不會指望平頭把她當寶貝供著。而這禮尚往來,吃吃喝喝,也是人生樂事之一。所以羅蘇梅一笑︰「自然不會。我只是開個玩笑。」逗逗你。
兩人說著話,平頭卻是一直不看羅蘇梅,只顧著削了細木枝,上烤串。
羅蘇梅沒催,靜靜瞧著平頭拾掇,安然享受這一刻;等平頭忙得告一段落了,連匕首都擦干淨收回鞘里去了,羅蘇梅才開口︰「我剛才說,有事要問。」
平頭搓了搓手指,還是沒看羅蘇梅︰「問吧。」
「上回我們聊過了——職業玩家,安全起見,前期不能泄露個人信息。」羅蘇梅先提醒了一句,而後緩緩道,「不過,雖然我自己的不能說,但你的名字,我還是想知道。」
平頭松了口氣又忍俊不禁︰「不平等條約啊」
洗牌這事極為殘酷。輸贏之間,定的是身家性命。現在說起個人信息保密,絕大部分人不以為然,一笑置之;等過了一段時間,再說起這個話題,笑不出來算好的了——多少人哭都哭不出來
羅蘇梅心底感慨,面上雖然微笑,笑意卻沒了一貫的輕松灑月兌,而是露出了久違的冷冽;當下也不解釋,只是淡淡應了一聲︰「是啊。」
平頭覺得不對,轉頭看羅蘇梅;這一看,發現羅蘇梅目光渺遠深邃,與對著自己花痴樂呵時的樣子整個兒判若兩人,不禁一怔,本能想說點什麼打破這一刻,結果不假思索道︰「這有什麼,我告訴你就是了。」話一出口,見羅蘇梅轉眼瞧來,心下一松,便拔出匕首,揀了根對劈的雜木柴禾,在樹白上刷刷劃︰「喏——施霖東。」
羅蘇梅念了一遍記下了,輕松贊道︰「你的姓加上你的名,剛好是‘施予甘霖、澤被東方’——好名字」同時暗暗慶幸,慶幸自己不用找借口操心。
施霖東他們如果被裁,退役轉業,最快也要到年底。這是部隊里一貫的制度使然,畢竟大量的人事工作,不是今天計劃好了、明天就能完成的。而到了年底,大勢已經明朗;個人信息的重要性,也會隨之廣為人知。所以,平頭他們出去後如果還進游戲,娛樂的也就罷了,想要好好賺一筆的,自然會想辦法更換面貌、游戲名等設置,甚至直接刪號重來。
……
施霖東一樂,但是又忍不住疑惑︰「是麼,這名字好?你不覺得拗口嗎?而且怪怪的。」
羅蘇梅只是隨口一夸而已;听了這話,遙遙想起自己當年,不由失笑︰「怎麼都不喜歡自己的名字」趁著這一句感嘆的時間,已經找好了說辭,「人好,名字就跟著好;人不好,名字便爛了。譬如陳世美,哪里‘世美’了,都成了‘世臭’了。」
施霖東莞爾一點頭。
烤的海鮮已經飄香,施霖東連忙灑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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羅蘇梅快快活活剝第二只螃蟹的時候,收到了系統提示——「破曉」掛在論壇上的「土地仙金質印章」,有人競價了。
論壇里想要出價,得有足夠貨款在賬號上;同樣的,想要出售東西,也得有真材實料在賬號上。
而這會兒,游戲剛開才幾天,要想集中資金達到一千金幣,可不是一般老板能辦到的——至少蘇勝海就做不到。
這不是十萬人民幣能解決的問題;需要更多的資金,以及相當的人脈。並且如果沒有余力、勉強而為,會影響後續發展。
所以羅蘇梅精神一振。
但目前是「面罩梅花香」的游戲設置,不能進行「面罩破曉」名下的操作;好在可以上論壇,以游客身份看貼。
交易區的帖子,可以按「交易額度」排序。結果這一看,羅蘇梅發現有更財大氣粗的,新建了一個收購帖——開價一萬金幣,要求十個同一種的金質印章或者徽章,無論是哪一座廟宇神殿的都可以。
這是在賭「破曉」緊缺錢用、在跟「破曉」爭奪市場主動權。
押的倒也沒錯——如果不是急需用錢,誰會出售必然升值的東西?
羅蘇梅就笑了——果然,潛力都是壓榨出來的。
上輩子這麼早的時候,可沒有這樣的大魚、這樣的豪客
那時候,她被這些有權有勢的逼得厲害;這輩子,這些人還沒犯到她頭上,不值得她破戒濫殺……但好好兒出一口氣,卻是無妨
……
施霖東已經嘗過了海鮮,這回是專門踐諾招待羅蘇梅,自己就沒怎麼動,只是顧著火上的烤串,加上看羅蘇梅吃——羅蘇梅吃東西香甜,天下當廚子的見了,都覺心下大慰,施霖東也不例外︰他之所以被羅蘇梅敲了一頓海鮮也不生氣,自己說錯話得道歉是一半,這樂在其中是另一半。
結果羅蘇梅這一笑,施霖東看得清楚,頓時驚著了︰「怎麼了,誰惹你了?」
羅蘇梅正盤算,習慣性就笑眯眯道︰「沒啊。」
施霖東自失一笑,便沒說什麼了,翻了一遍在蚌殼里烤著的蟶子。
羅蘇梅關了論壇,看看施霖東,想起了之前的一問一答,嘆口氣為難道︰「好吧,有人惹我了。可是——不方便說。」
施霖東釋然︰「那就不說。」
羅蘇梅頓時樂了,一半故意一半真心誠意,湊過去喜滋滋了一句︰「你真好」
施霖東狠狠吃了一驚,人頓時往後倒仰了半尺,面孔漲得通紅,好半天才緩過來,慢慢兒坐正了︰「這沒什麼吧‘我們都是成年人了,這點體諒還沒有嗎。’」
「這麼記仇?」
「哪里就記仇了,認為這話說的有道理不行嗎——」施霖東有點兒頭疼,又好笑,飛快把烤好的一蚌殼蟶子夾下來擱到羅蘇梅面前,「吃吧吃吧。」
羅蘇梅欣然嘗了兩個︰「你擅長的是射擊?」
「對。」
「200米往上的練過沒?」
「練過。軍事五項賽的射擊,不是手槍,是兩百米距離、大口徑步槍。」
「好。」羅蘇梅干脆利落,「我可以弄到‘梭弩’,有效射程600米。但那裝備是‘鮮血綁定’的,得親自去——你什麼時候有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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施霖東殺野狗做帽子雖然勤懇,但只是當是上級任務,並不喜歡;這時一听立馬心癢,問過羅蘇梅,當即給盧建業發消息請假。
羅蘇梅繼續享用她的烤蟶子。
既然有人競價了,那很快就會有一筆可觀的金幣到手,「破曉」便有資金收購祭品,而且是向玩家、向原住民均可以進行的雙線收購;于是,「梅花香」也不需要辛苦去找BOSS了——直接進神殿開啟「決戰再現」就是。
打出來的印章徽章,又可以換成游戲金幣,就此進入良性循環。
這省下來的游戲時間,一部分得進行戰略拓展;還有一部分,則由「梅花香」去做一些非戰略性、高難度、高回報的任務、去完善「職業玩家新星」這一身份,用來給家人和朋友看——拐上施霖東一起,既瞧著開心,又能有所助益,何樂而不為?
至于盧建業,換個態度坦誠談合作,那就同喜共贏;繼續試探太過,當听不懂就是;萬一小氣得卡著人不放……上輩子血海深仇幾十年都能忍,這不過一點小小為難,況且大裁軍的消息也就幾個月後便會正式出來了,有什麼大不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