櫻花落盡階前月 第九章 你怎麼這麼會迷路

作者 ︰ 江允任

段從煙睜大了眼楮,正想掙扎反抗,哪怕反抗不了,弄點聲響吵醒其他人也行。那人像是察覺了她的心思,忽然輕聲笑道︰「是我。」

那聲音,宛如盛了蜜,軟糯溫柔的讓人不自覺就防松了身子。這個聲音,段從煙听了整整十七年,甚至還能清楚的從那一成不變的語調中分辨出那人所有的情緒。

那個人啊,從來不會向自己隱瞞任何東西,開心或不開心,都只跟自己分享。

段從煙整個身子放松下來,依靠著身後那人的胸膛,一雙亮晶晶的眼楮往上瞄去,果然是他,臉上有些疲憊,大概找自己找的很幸苦吧。

拍了拍他的手,示意他放開,他換了個方向,雙手環抱著她,無奈的把頭埋進她秀發里。心里本是有許多話想跟她說的,氣她不告而別,氣她的任性妄為,打定了主意找到她就要狠狠的訓上一頓的,可是此刻他什麼也說不出來了,千言萬語也只化作一句︰「你怎麼這麼會迷路?」

段從煙噎住了,又不敢大聲辯駁,只好一臉黑線的使勁掐他的手臂,掐著掐著又于心不忍了,這手臂都瘦了,肉都沒了。

樓下的說話聲又大了點,段從煙下意識的屏住呼吸,全神貫注的偷听樓下的對話。

「我,我怕……」

「怕什麼,不就一只熊麼,你累死累活的在這里開客棧一年才賺幾個錢啊,只干這一次,等那些人搞定那只大熊之後,咱們把貨送到七俠就能拿到錢了。你要是還想給你兒子治病,就給憋住氣了,別露出馬腳。」

「我知道了,我兒子他還好吧。」

「還行,但是快斷藥了,所以我們得盡快,知道了麼。」

「知道了……」

對話忽然中斷,段從煙只听得出那個唯唯諾諾的是客棧老板娘,那個男人卻是沒印象,而且老板娘的丈夫早就去世了,這會大半夜的哪來的男人?

思索了一會,段從煙在段殊問的懷里轉了個身,揪著他的衣領惡狠狠的問︰「你知道些什麼。」雖然壓低了聲音,但不代表她凶狠不起來。

段殊問沒急著答話,只是伸手揉了揉她的發,輕輕的笑,好像在逗弄一只小貓一樣。

段從煙黑線,自己這個哥哥,長得溫柔,聲音溫柔,說出來的話更是柔的能滴出水來,可是偏偏有一點最不好,那就是——這人是個表里極度不一的人,除了對自己的妹妹們,其他人他都是表面一套背地里一套的陰險小人。

可這個陰險小人對自己很好,好到簡直讓她懷疑其實他才是她爹來著……

這種大不孝的話還是藏在肚子里爛掉好了,不然哥哥不罵她,那死了好幾年的老爹也會跳起來罵她的。

扁了扁嘴,段從煙想使出殺手 ,裝哭來糊弄過去,誰知段殊問完全不買賬,她還沒來的及憋出眼淚,他就一陣風一樣的把自己拐進了房間里。

段殊問才關上門,就听見外面有腳步聲,是從樓下上來的,站定在自己門前。段從煙听出來是個不會武的普通人,八成就是剛才在樓下的那個男人,听見了聲響走上來瞧,站了一會,發現沒什麼奇怪的地方,又嘟嘟囔囔的下去了。

等到那腳步聲消失在樓梯的盡頭,段從煙才覺得自己松了一口氣,但轉而又揪住了段殊問的衣領重復剛才的問題︰「你到底知道些什麼?」

段殊問也不惱,好脾氣的替她整理一頭亂發,剛才爬起來的時候弄亂的,她自己完全沒注意到。

「我知道的不及你多,昨兒個才收到關于你的消息,說是跟著幾個男子一起走的,我想大概你這次不會迷路了,這才跟了過來。」段殊問慢條斯理的整理著她那一頭亂發,一邊用那溫柔的嗓音低低的敘述著自己一路上是怎麼找來的,而且重點批判她那前無古人,大概後也不會有來者的迷路神功。

段從煙一臉的欲哭無淚,听著他的那痛心疾首的聲音,還有那恨鐵不成鋼的無奈嘆息,深深哀嘆自己今晚不用睡了。

段殊問對其他人可是非常狠辣的,但是對自家小妹卻還是很寬容的,而這個前提下是你不能做錯一些事情,不然代價便是听他那裹腳布一樣長的訓話。偏偏他聲音溫柔,一段落落長的話他也能輕柔訴說還不帶喘氣的,段從煙最熟悉的便是他用那千年如一日的溫柔嗓音,來一口氣訓她好幾個時辰。

段從煙試過無數種方法想打斷他的訓話,可是段殊問卻說︰「肚子餓了?那先吃飯,吃完我們繼續。」

繼續什麼啊,她不想繼續啊,無論她說肚子餓了,困了,不舒服,甚至是打著趕茅廁的旗號也未能幸免。餓了?那好,吃完飯繼續。困了?沒事你睡吧,睡醒了繼續。不舒服麼?我給你找個大夫看看,等病好了繼續。茅廁?你很急麼,那好吧。別以為他說好吧就是妥協了,因為他,異常執著的在茅房外面繼續說。

「你拉你的,我說我的,免得你無聊。」

無聊?她哪里無聊了,她根本不無聊好麼

此刻听見他熟悉的訓話聲,段從煙揪著他衣領的手都有些泛白,嘴角抿的緊緊的,就怕自己一個不小心尖叫出來,又被他打上太粗魯的標簽,然後繼續訓。

「……我從來不知道一個人可以從十八里鋪迷路到杏子林的,為兄听聞這個消息的時候,真的是無言以對……」

段從煙翻了個白眼,她現在這才叫無言以對好麼根本就插不上任何一句話,全是他在說,而她憋屈的旁听中。

听著听著,段從煙只覺得自己眼皮快要黏在一起了,本來是睡不著的,現在是極度的瞌睡,恨不得馬上躺倒睡著,可是那不行,因為睡醒之後還是得面對自家哥哥的荼毒。

段殊問好笑的看著段從煙不斷點頭的小腦袋,一下一下的,想睡又不敢睡的樣子,不覺間,自己也有了點困意。一路上為了趕路,他都是在馬背上度過的,生怕錯過了這個迷糊的妹妹。

放過她好了,段殊問想,橫豎自己也困倦萬分,再不睡天就亮了。于是便把段從煙抱到床上,這丫頭一沾枕頭就去夢周公了,果然是好吃好睡,哪像自己。

替她蓋好了被子,自己把椅子拍成一排,面前湊活下,也睡著了。

第二天早上段從煙在自己床上醒來的時候,腦袋還迷糊著,就听見門外洛鶴瑯拍門拍的震天響,還大聲的嚷嚷的︰「里面的豬,太陽曬了,再不起來我就把你的早飯全吃光!」

段從煙只覺得自己嘴角狠狠的抽了一下,這貨就不能正常一點麼?而且外面好似是陰天,哪里來的太陽,段從煙一臉黑線的關上了窗,段殊問不知何時走了,只在桌子上留下了一張字條︰

有事先走,回頭我會派人暗中保護你的,別再迷路了,那些人也很幸苦的。

段從煙一臉抑郁的看完了字條,那一句「別再迷路了」看著真是刺眼啊,撇撇嘴,把字條撕碎順手埋進了旁邊的一個花盆里,段從煙這樣才洗漱了一下,趕緊走出去,估計再不出去,外面的某人會真的闖進來也說不定。

洛鶴瑯還在門口拍門拍的正歡樂呢,忽拉一下里面的段從煙打開了門,他靠在門上的身子也順勢跌了進去,趴在地上摔了個狗啃泥。

看著他狼狽的樣子,段從煙覺得自己的心情稍微好過了一點,于是一臉笑眯眯的走出去。一步一步,從洛鶴瑯身上走過去。

洛鶴瑯被摔這一跤腦袋本來就有些懵,直到段從煙從他身上走過去之後才恍然回過神來,騰的一下就跳起來,不料牽扯到剛才被摔的地方,疼的齜牙咧嘴,不敢再亂動。

段從煙心情甚好的坐在桌子前,接過司徒狂歌遞過來的白粥就喝起來,老板娘微笑著布菜,段從煙不露痕跡的瞄了她一眼,瞧見她眼下那淡淡的黑眼圈,雖然用粉遮蓋了,但還是很明顯,還有那嘴角一絲若有似無的苦笑。

眨了眨眼楮,段從煙轉過頭問司徒狂歌︰「打完了熊之後是不是會有熊膽跟熊掌?」

她聲音不大,听著好像是在跟司徒狂歌說悄悄話,可是卻一字不漏的進了老板娘的耳朵里。

果然,段從煙悄悄瞄了她一眼,她在听見熊膽跟熊掌的時候似乎身子微微一震,雖然很快便恢復了正常,卻反而顯得更不正常。

熊膽跟熊掌都屬于珍品,尋常人家別說听,更是見也沒見過,這老板娘那明顯听見了卻強裝鎮定的模樣反而露出了馬腳。

段從煙嘴角噙著一絲詭笑,笑的老板娘心里直範嘀咕,這姑娘昨天看著還挺乖巧文靜,怎麼今天這麼奇怪。

司徒狂歌注意到了她的小動作,只是不甚理解的點頭給她解說︰「熊掌美味,熊膽能入藥,兩者都價值連城,可遇不可求,你若是想要,我給你留下來?」

段從煙搖搖頭︰「不了,我想有人更喜歡它們。」

老板娘听見段從煙這句話,臉色忽然變得很蒼白,段從煙興味的看了她一眼,果然,有內情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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