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小田和張福林出了午門,拱手告辭以後各自上了自己的八抬大轎,一前一後離開了紫禁城,在街上繞了兩圈之後收了執事牌和開道鑼,換了二人抬悄悄來到城北一所宅子會面。
宅子是黃小田的別業,現在已經送給他們的智囊了,這位世外高人今年六十歲年紀,生得瘦小干枯極其猥瑣,卻精力旺盛無女不歡,口味還特別的刁鑽,秦淮河上的艷妓不喜歡,只愛那種十五六歲的青春少女,而且夜夜都要新人,為了滿足他這種變態的需求可沒少花張福林的銀子,不過人家高人就是高人,對得起兩位大人開出的價碼,光是他這些計策就幫黃張二人獲取了幾百萬的進賬。
誰也不知道這位高人的真實姓名,平時他自稱智叟,大家都以先生稱之,今日發生了許多事情,黃張二人心中沒底,所以連家都沒回,徑直跑來取經。
兩位大人駕到,門房連通報都不用就直接迎了進來,他倆一前一後來到智叟的書房前,就听見里面一陣連綿不斷的撥弄珠算的聲音,真如疾風驟雨一般,兩人不禁對視一眼暗暗稱奇,智叟擅使算盤,他的桌子上有一張比尋常算盤長出數倍的超級算盤,用來計算這種數以千萬計的大規模交易再合適不過了,每日里市面上的交易情況都會匯總過來,智叟將所有的股票債券基金的價格發行量當日交易數都能倒背如流,甚至能根據變動估算出是誰家賣出了,誰家買進了,總而言之,這個老家伙簡直就是一台超級計算機。
黃小田和張福林不敢打攪智叟的工作,只好在門口站著,幸虧片刻之後算盤聲就結束了,只听一陣大笑︰「哈哈哈,老夫終于算出來了!」
黃小田和張福林相視一笑,推門而入︰「恭喜先生,賀喜先生。」
智叟一驚,隨即笑道︰「同喜同喜,今日根據上海方面的交易,老夫已經估算出日升昌能動用的銀子數額,咱們只需如此這般,就能將這天下第一銀號打的不能翻身,就是收購過來也是有可能的。」
「先生大才,我等拜服,今日學生被皇上召去問話,事情又有了變數,所以特地來請先生出招。」黃小田道。
「哦」智叟點點頭,從桌子後面站了起來,將掀起來的袍子捋了捋,然後沖下面說道︰「你們下去吧。」隨即從桌子底下鑽出兩個神情羞澀的小女孩,頭發蓬亂小臉紅撲撲,嘴邊還有些白色的黏糊糊的東西,一看就知道剛才沒干好事。
黃小田和張福林哈哈大笑︰「先生真是豪放不羈,工作的時候也不忘**,羨煞我等俗人了。」
智叟也跟著笑︰「小老兒就這點愛好了,閑話少說,兩位大人快請落座,談談今天朝廷發生的事情。」
落座之後,僕人過來擺上茶盞,閑雜人等退下,黃小田才說道︰「皇上已經對基金的暴跌和股市的下降深表震怒,我們也表示近期就要救市,所以特地來問問先生,何時才是出手的好時機。」
智叟道︰「切不可操之過急,現在才剛剛開始較量,如果此時撒手將前功盡棄,老夫今日經過細致估算,已經算出日升昌能動用的資金滿打滿算只有五百萬兩,咱們只需三日就能將其打入萬劫不復的境地,日升昌一倒,其他股票更撐不住,屆時滿地都是便宜的嚇人的籌碼,咱們蘿卜價就能買來人參,用不了一個月,整個大明朝所有的商鋪工廠都有三成以上的股票掌握在咱們手上,那可不是用百萬可以計數的錢啊,加上日後的分紅派息,用一句富可敵國也不為過。」
黃小田和張福林再次對視,面有喜色,富可敵國,這簡直太有誘惑力了,不過天下哪有這樣的好事,張福林道︰「先生,那日升昌號稱天下第一票號,天下的資財都存在他們錢莊里,這可是一股不可小視的力量,萬一他們急眼了,從各地調撥銀子去上海接盤,咱們砸了這麼多天豈不是血本無歸,要知道高買低拋可是白白把銀子往外扔啊,今天一天上海方面就砸出去三百萬兩,這個玩法風險真的太大了。」
智叟道︰「富貴險中求,若是沒有這個魄力又怎麼能戰勝對手呢,沒錯,日升昌是天下第一票號,大到各地府縣衙門,小到商鋪作坊普通百姓,都把銀子存在日升昌里,根據老夫統計,日升昌在全國十三個省四百府縣里開設了六百多家分號,平均每家分號都有十幾萬乃至幾十萬的存銀,總資產高達上億,可是這是日升昌的錢麼?非也,這是朝廷的錢,是百姓的錢,他們不敢亂動的,昔日胡家人坐戶部正堂,訂了一條規矩,地方衙門的收取的賦稅都要存在票號里,這在當時確實是有助于他們的措施,可是現在黃大人上台,這就變成反制他們的一招棋了,只要黃大人下令各地衙門兌出現銀,不再存在票號里,那日升昌自然措手不及,哪還有精力應對咱們在股市上的進攻。」
張福林道︰「先生高見,此招一出,日升昌必然大敗,可是咱們也要防備他們狗急跳牆,先生是不知道,今日在三山街上,有十幾個人拿著鎮武侯家背書的本票大肆收購西域捷報基金,大有跟咱們對著干的意思,倘若真是鎮武侯出馬了,咱們可要仔細些,那可是不按規矩出招的狠角色。」
說到鎮武侯,智叟灼熱的眼神忽然黯淡了一下,應道︰「下野之人而已,何懼之有,難道他還能踐踏《大明律》不成,咱們做的這些,一不觸犯法律,二不傷天害理,求財而已,萬一他真的來粗的,就告御狀告到皇上哪里去,怕他作甚。」
黃小田道︰「鎮武侯確實是個難對付的角色,他和日升昌關系非同一般,所以我等行事才如此隱蔽,連來拜見先生都是秘密的,總是咱們小心從事便是,不要讓他抓住了小辮子,真要撕開臉來斗,哼哼,本官也不是吃素的,現如今靠咱們發財的人可不是一兩個,他動本官就等于和整個朝廷作對,怎麼著也得掂量掂量。」
「黃大人所言極是,老夫今天又整理出一套方案,請大人過目了就可以派人實施了。」智叟說著,從桌上拿起幾張紙來。
「不急,天色不早了,咱們先去用了晚膳再來研究,對了,本官幫先生預備了三個沒開苞的揚州瘦馬,晚上就送過來。」黃小田道。
「哈哈哈,有勞黃大人了。」一听有揚州瘦馬,智叟昏黃的眼楮里又冒出了興奮地火花,將方案塞進袖子里道︰「走走走,咱們小酌幾杯。」
次日,戶部向各地衙門用六百里加急發出公文,不再將稅款存在當地日升昌票號,也不再使用日升昌銀票作為結算工具,現有的銀票將全數兌換成銀錠子存在庫房里。總之朝廷和日升昌的親密合作關系到此終止了。
在黃小田接替胡雪齋成為戶部尚書之後,胡懿敏就料想到了新一任尚書會和日升昌決裂,所以提前做了準備,各地票號緊縮銀根,隨時應對變局,所以並未被這一招殺手 打的措手不及,不過確實流失了極多的資金,票號的現銀急劇縮水,發在外面的貸款短時間又收不回,倘若現在發生大規模擠兌,那票號就只有一條路可走了,那就是倒閉。
上海證券交易所,胡懿敏和彭靜蓉面色憂慮相對而坐,兩個女強人現在都沒了主意,對手來勢洶洶,見招拆招,幾乎把她們能走的路全都堵死了,各地的分號自顧不暇,根本無力向上海提供資金,原本籌措的五百萬已經用完,現在面對那幾個席位瘋狂的拋壓毫無還手之力,股價已經完全被對方掌握了。
資金不如對方雄厚,這一點胡懿敏早已在預料之中,為此她還準備了一招應對之策,那就是在沒有對應金銀儲備的情況下加印銀票,冒著通貨膨脹票號信譽崩塌的風險對賭,可是連這一招人家也料到了,干脆拒絕用銀票交割,只肯真金白銀買賣股票。
日升昌不是國家銀行,只是私營票號,發行的銀票並非大明官方法定貨幣,所以人家拒絕銀票也是合情合理的,這一手憋得胡懿敏差點吐血,簡直想下令休市不玩了,可是真這樣的話交易所就徹底崩塌了,日升昌也徹底玩完,這可是胡大掌櫃死也不願看到的。
辛辛苦苦搞了個證券交易所,原本是想盤活民間資金,壯大國家經濟,這麼個利國利民的好事物居然變成了某些人鑽營投機的場所,這如何不讓兩個女人恨得牙根癢癢,可是恨又能怎麼樣,手里沒有錢只能看著股價往下掉,牌價板的數字不斷改寫,那幾個囂張的席位依然是高買低拋樂此不疲,整個市場就看他們幾個在鬧騰了。
「干脆找人做了他們,搶了他們的銀子,看他們還能猖狂不。」彭靜蓉到底是劉子光的媳婦,臨到危急關頭的首先想到的是動武,可是胡懿敏卻搖了搖頭︰「人家早有準備,銀子都托管在市舶司的金庫里,除非你調一營紅衫軍來硬搶,否則根本不管用,再說了,一出事人家就能想到是咱們做的,現在已經夠人心惶惶的了,這樣做只能火上澆油,讓更多的人不計成本的跟風拋售。」
「那姐姐以為如何是好?」彭靜蓉道。
「沒辦法,你們家都是實業,我們家都是放出去的貸款,一時間根本不能變現,只能眼睜睜看著這幫黃小田的狗腿子肆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