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謙益大驚,多年為官的經驗告訴他,這回是中了別人的奸計了,這就叫欲擒故縱,明里是捉拿董小宛,其實是對付自己呢,事到如今他只能硬撐下去了。當下板起臉來喝道︰「許三皮,誰給你的權力在本官面前如此放肆,你眼里還有尊卑麼?」
許三皮才不和他廢話,兩手向前一揮,錦衣衛們如狼似虎般撲上去,錢謙益身為閣老,當然也是帶了些護衛的,這些人紛紛拔刀護住錢大人,可是人家並不是沖著錢謙益去的,而是直接把偽裝成僕役的董小宛揪了出來,拉到錢謙益面前質問道︰「錢大人,你還有什麼話說?」
錢謙益面色不改,也不接茬,直接說道︰「本官這就面見皇上去。」
許三皮冷笑︰「正好,下官陪您一同前往。」
錢謙益的車轎在錦衣衛的押送下朝皇宮駛去,從一開始就發現不妙,閃避到路邊的一個錢府下人這才悄悄轉回絳雲樓,向柳如是報信去了。
一行人來到午門外,許三皮先派人進去報告魏忠賢,魏公公這會正為了鐘壽勇越獄的事情愁得滿嘴起泡呢,忽然听說逮到了劉子光的一位夫人,而且是從錢謙益的從人中搜出來了,頓時喜出望外,屁顛屁顛跑去後宮找朱由校去了。
錢謙益是內閣首揆,又是吏部尚書,兩朝元老,即使現在內閣已經成為擺設,身份還是很超然的,為了不讓皇帝覺得自己過于跋扈,魏忠賢還是決定先向朱由校匯報一下。
朱由校這會正忙著擺弄一架新型旋翼機呢,忙的熱火朝天,正是實驗的關鍵時刻,魏忠賢腆著臉跑過來笑呵呵地說︰「陛下,又得勞動您大駕了。」
朱由校頭也不回︰「啥事?不是說了都讓你處理麼,怎麼還來煩朕?」
魏忠賢很有眼力價的幫朱由校遞過去一把螺絲刀,陪著笑道︰「這回事情頗大,牽扯到錢大人,他老人家窩藏了劉子光的家眷,被錦衣衛逮了個正著,您看……」
朱由校不耐煩道︰「就這事啊,小魏子你看著辦就是了,一切國法為先。」
「可是,錢大人是內閣……」
「王子犯法,與庶民同罪,這是黃先生教朕的,朕深以為然,別管什麼人犯了法,就一定要一查到底,絕不姑息,你明白麼,小魏子。」
听了皇上的話,魏忠賢收起笑容,肅然道︰「小魏子受教了,這就去辦。」說著恭恭敬敬倒退了出去,出了御花園的大門,矜持的笑容才浮上臉來。
哼哼,錢大人,錢閣老,現在終于輪到你了。
錢謙益尚在午門外侯旨,這里有一排板房是專門給上朝大臣歇腳的,現在錢大人正坐在這里喝茶,只要皇上沒下聖旨,他仍然是內閣首揆,當朝相國,誰都得客氣著點。
魏忠賢領著一幫人威風凜凜地趕到,他皮笑肉不笑地對錢謙益道︰「錢大人,對不住了,今兒您犯的這個事確實有點大,那是謀逆啊,來人啊,把錢閣老的烏紗摘了,袍服扒了,打入天牢待審。」
錢謙益忽地站起︰「魏公公,本官是兩朝元老,從龍有功,又是內閣首揆,一品大員,皇上沒有旨意,你憑什麼問我的罪!想摘本官的烏紗帽,好辦,拿聖旨來。」
魏忠賢輕蔑地看了看錢謙益,哈哈大笑道︰「錢大人要聖旨是吧,來呀,咱家這就給錢大人寫一份!」
左右奉上一張明黃色的卷軸,魏忠賢就這樣懸腕在攤開的卷軸上刷刷寫了幾行字,然後把卷軸扔給錢謙益。
錢謙益展開一看,居然是一份正兒八經的聖旨,玉璽鮮紅,早就蓋上了,只不過內容和日期是後來填寫的,簡直匪夷所思啊,魏忠賢居然跋扈到了如此地步,聖旨隨便他填,玉璽隨便他蓋,這還有天理麼?還有王法麼?錢謙益修養再好也按耐不住了,高聲喊道︰「我要面見聖上!」
事到如今,哪還容得他咋咋呼呼,兩邊早有錦衣衛撲上,抹肩頭攏二臂將錢謙益綁了個結結實實,烏紗帽也摘了,大紅色的官袍也扒了,露出里面雪白的中衣,往日一絲不苟的頭發也亂了,顯得格外狼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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錢謙益被押下去了,他那些護衛下人也被繳械扣押,隨後就會有一支錦衣衛部隊前去查抄錢府,這是後話不提,魏忠賢看了看拘謹地站在一旁的許三皮,心底浮上一絲得意,咱家手下也有這樣的人才了。
許三皮是老錦衣衛了,經驗豐富,武功高強,為人也很識時務,正是因為這個才被選入西苑八校尉,本來錦衣衛指揮使的位子應該讓他坐的,可是魏忠賢為了照顧自家人,才硬安排了魏良卿,對此魏公公還是有點歉意的。
可是許三皮一點也不見怪,反而更加賣力的干活,今天他抓到了董小宛,查出了勾結反賊的大鼴鼠錢謙益,算是為朝廷立了一大功,說明這小子確實是真心實意為朝廷辦事的。
魏公公朝許三皮勾勾手,後者趕緊上前行禮︰「拜見督公。」
「小許是吧,這件事做的很好,你為朝廷立了大功了,不過呢,你也知道,良卿剛調到這個崗位上來,還寸功未立,你看。」
不待魏忠賢言明,許三皮便抱拳低頭道︰「督公明鑒,此事乃魏指揮使運籌帷幄之下才大獲成功,標下只是奉命辦事辦了。」
這小子,有前途!魏忠賢贊許地拍了拍許三皮的肩膀,說道︰「好!三皮啊,你還年輕,有的是機會,良卿早晚是要外放做督撫的,到時候指揮使的位子咱家會考慮的。」
許三皮臉上水波不興,只是恭敬道︰「多謝督公栽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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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晚間,魏良卿才一身大汗從外面回來,搜捕了一天逃犯,連個鬼影子都沒逮到,魏大人可氣壞了,回到衙門之後把帽子一甩,發牢騷道︰「操!兩個探監的人送了一籃子饅頭進去,就能把詔獄給炸塌了,這他媽到底是怎麼回事,那個特征明顯的一個大塊頭,愣是搜遍了全城也捉不到,這些當兵的眼楮都瞎了麼?」
許三皮在一旁說道︰「大人何須事必親躬,交代屬下們去做就好了。」
魏良卿將大帶摘下,連同佩刀一起放在桌子上,道︰「對啊,你說我跟著他們忙和什麼勁啊,我是指揮使啊,我搬個板凳坐在城門樓子上指揮使喚他們不就得了。」轉念有又一想,道︰「不行,我剛當上指揮使就出了這麼大紕漏,表叔非拆了我的骨頭不可,我還是裝的忙點好,他老人家眼不見心不煩。」
望著這個潑皮出身,還不怎麼會當官的上司,許三皮心中恥笑,嘴上卻道︰「魏大人多慮了,雖然跑了一個鐘壽勇,但是卻抓了董小宛和錢謙益,解了督公大人心頭大患,這可是咱們錦衣衛的功勞啊,大人居功至偉,明日肯定又有封賞了,到時候別忘了小弟們哦。」
「什麼!董小宛!」魏良卿兩眼放光,聲音都微微發顫了,他從椅子上跳起來,在屋子里來回穿梭著,兩只手不停地搓著。
「董小宛啊董小宛,我朝思暮想的美人兒啊,終于讓我逮到你了,前年我花了二百兩銀子都沒拉到你的小手,今天……嘿嘿,今天魏爺要連本帶利撈回來。」
見魏良卿走馬燈一樣的亂轉,嘴里胡言亂語著,許三皮說道︰「如此說來魏大人和董小宛害死故舊,那大人是否要親自提審呢?」
「要要要,當然要,本官親自挑燈夜審董小宛,三皮你去安排下,我去服用兩顆海狗丸再來,嘿嘿。」
魏良卿婬笑著去了,許三皮臉上閃過一絲不忍的神情,但隨即又遮蓋了下去,喝令手下將樓上好生布置一番,以便大人夜審欽犯。
錦衣衛衙門的二樓上,張燈結彩,而且全都是香油燈,氣味芬芳,五彩繽紛,把這衙門的肅殺氣息都給遮蓋了不少,樓上擺了一張湘妃榻,一把太師椅,犯婦董小宛就跪在太師椅前面,外面的衣服已經被扒去,只穿著里面的白色中衣,雖然衣衫寬大,但依然能看出窈窕的身姿,此刻她眉頭緊鎖,面色蒼白,心如死灰。錢謙益被自己連累了,柳如是姐姐肯定也沒好下場,自己真是個掃把星啊。
蹬蹬蹬一陣聲響,換了圓領官服的魏良卿上得樓來,掩不住一臉的急色,看到董小宛楚楚可憐的樣子,先忍不住吞了一口涎水,然後揮退左右,開口道︰「董大家,還記得本官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