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松道人頷首說道︰「哪吒是小輩,趙道友代為教訓,原也應當。」轉向哪吒說道︰「還不謝過趙道友!」
哪吒早已心服,便施禮道︰「多謝道長手下留情!」
公明見哪吒如此,也不再追究前事,說道︰「爾如今雖道行還淺,也不必灰心。假以時日,必是地仙門下一枝奇葩,當發一異彩。」
哪吒連稱「不敢」。
玄松道人說道︰「趙道友,哪吒有根燭龍鞭,乃是貧道師尊所煉,據稱落入道友手中。若是一般法寶,貧道絕不計較,只是此寶非是凡物,乃哪吒有緣之寶,還望道友歸還,感激不盡!」
公明笑道︰「此寶雖好,是爾地仙之物,貧道豈會貪圖?只是如今不比平日,我若還了哪吒,哪吒必拿去傷吾道友,實為不美。不如讓哪吒發個誓言,允諾在十絕陣中再不動用。若是如此,還了你又如何。」
哪吒聞言,說道︰「弟子法力低微,若是陣前交戰,性命難保,又當如何?」
公明道︰「吾只恐你用此鞭傷吾道友,若是自保,自然無妨。」
哪吒問玄松道人道︰「師伯如何說?」見玄松道人頷首為答,哪吒遂發下了誓言。
趙公明果然取出燭龍鞭,還了哪吒,並無留戀之意。玄松道人見狀,贊道︰「道友光風霽月,重諾如金,真有道之仙也!」對哪吒說道︰「哪吒,你先回營去。我還有事與趙道友說。」
哪吒便辭別玄松道人與趙公明,回周營去了。
待只剩下玄松道人與趙公明時,玄松道人正色對趙公明說道︰「趙道友,你不該來!當時三教簽押封神榜。你想必也在碧游宮,當知其中奧妙。西周伐紂,乃是上天垂象,不可逆轉,三教皆知。墮此劫者,俱是上榜之仙,將來只證得神道,生前彌封無影。死後見明。道友天皇修道,苦煉陰陽,三花已俱,五氣皆全。本是成仙了道之輩,何苦來紅塵中打滾,忍將萬年道行,付諸東流哉!」
一番話將趙公明說得啞口無言,心中暗有悔意。勉強辯解道︰「貧道與聞道友素來交厚,他既親自來請吾出山,乃是不得不來。」
玄松道人說道︰「道友謬矣!聞仲身受國恩,位極人臣。舍身報效,乃是當然之事。身後享周天正神之位。亦是他的歸宿,不稱委屈。道友早證大羅道果。未受成湯尺寸之恩,明知天心順逆,而以私交犯劫,豈非自輕乎?豈非自瀆乎?道友,你听我良言相勸,就此回山,緊閉洞門,靜誦黃庭,仍能月兌劫。否則,只怕到時衣袍遮面,草席裹尸,雖大羅金仙之體,亦與草木同朽!」
公明听罷,臉色忽青忽紅,半餉過後,方長揖而言道︰「道友之言,勝于珠玉,乃是至理名言。貧道急友人之難,一時錯念下山,若非今日道友提點,幾墮劫中而不自知,實在慚愧。且容貧道回營,辭別聞仲,即刻回山。道友指點之恩,來日必報!」
說罷,轉身欲行。玄松道人忙道︰「且慢!道友,你若想月兌劫,便該揮慧劍,斬斷塵緣,就此回山去。何苦再去軍中辭行,又惹因果?」
公明笑道︰「大丈夫立身處世,信義為先。我既應聞仲之邀而來,便該有始有終,今欲回山,也當直言相告。豈可一走了之,失信于人哉?道友,此行不過是半刻功夫,說過即走,料無差錯,又何必擔憂?」遂不听玄松道人之勸,執意要回營去。
玄松道人見勸不住他,嘆口氣道︰「道友,你既執意如此,貧道亦難勉強。承蒙道友高義,還了哪吒法寶。貧道無以為謝,今有法寶金磚一塊,送與道友防身,以酬今日相見之緣。」
公明一看,連忙推辭道︰「此寶非同小可,貧道無功,安能愧領?」
玄松道人正色道︰「實不相瞞,此物是貧道師尊所出,與道友有緣,囑我見機轉呈道友。師尊曾有言︰若善用此物,尚能解道友一厄,亦是多一條後路。維道友自擇之!」
公明聞言,沉默良久,終是取了金磚,道︰「聖人所賜,不敢推辭!」乃道謝而去。玄松道人見了,心中暗暗嘆息。
此番玄松道人大費周折,皆只因鎮元子將二十四顆定海珠煉入了混元天羅傘中,自覺欠著了趙公明的因果,因此命玄松道人將金磚相贈,聊以補償。玄松道人又見公明磊落,心實喜之,因此反復勸誡,奈何公明皆不听從。
公明回了軍營,見到聞仲,聞仲問道︰「道兄此去,可曾拿著哪吒?」公明直言道︰「貧道驅虎追趕,途中遇著萬壽山玄松道人,已被哪吒跑回營去了!」
聞仲心憂戰事,也未細問,只嘆息道︰「不想小小一個哪吒,竟也破了兩陣。西岐藏龍臥虎,我軍處境堪憂!」
公明寬慰道︰「哪吒雖已逃回,但貧道亦逼他立下誓言,想必不敢再來破陣。道兄不必如此擔憂!」
聞仲看看左右,見四位天君不在,說道︰「哪吒之上,尚有燃燈道人率十二金仙,更非哪吒可比。十絕陣雖奇,已有六陣被破,剩余四陣,只怕難擋闡教。吾當勸誡四位道友,重回仙島,坐享天真,勿將一身道行,在此化為泡影。」
公明見聞仲說得悲切,滿月復回山之言,頓時一字也吐不出來。抬頭又見趙江仍吊蘆篷之上,實在淒慘,不由心中激憤,暗道︰「我便先助他退了燃燈,救出趙江,也算全了同門之誼、朋友之義。屆時再月兌身回山,也不為遲!若如今一走了之,心中怎安?」主意拿定,便說道︰「道兄勿憂,明日且看貧道手段!」
正是︰
定海牽連下地仙,
已將道妙補天全。
只因又把念頭改,
重返羅浮待何年?
不說聞仲去勸四天君,且說次日一早,公明提鞭跨虎,來至營前,喝罵燃燈道人。赤精子听得不忿,出陣來戰公明。二仙輾轉交架,有十數回合,公明一鞭打在赤精子肩上,赤精子敗回營去。又來了廣成子,戰數個回合,被公明先下手,一金磚砸在頭上,也敗回營去。之後道行天尊、靈寶**師分別上前,皆不敵公明,一一敗回營來。
燃燈道人見眾仙不敵,不能安坐,也騎梅花鹿,持乾坤尺來戰公明。公明知他是眾仙首領,大喝道︰「來得好,正等著你!」抖擻精神,使出渾身解數,與燃燈道人激戰,數十回合,難解難分。公明暗道︰「今日定要拿住他,才能退闡教眾仙!否則,縱有小勝,總難月兌身。」主意拿定,便乘隙又將金磚祭起,砸在燃燈道人頸上,將燃燈道人砸下梅花鹿來。
公明大喜,又祭出縛龍索,來拿燃燈道人。燃燈道人見機得早,看看縛龍索來,連忙化一道遁光往東南逃了。
公明不肯舍,催虎便追。二仙一追一逃,如同雷電光絕,霹靂超凡,一瞬不知多少千里。燃燈道人在前極速奔逃,也不辨方向,不覺到了武夷山,至一山坡,見有兩個道人,一人著青,一人著紅,正煮酒下棋,自在閑適。
二道人听得鹿蹄聲響,回頭見了燃燈道人,便問究竟。燃燈道人便將公明伐西岐事說了一遍。二道人听了,說道︰「老師且站一旁,待我二人來問他。」
公明在後追趕,倏忽而至,見兩個道人攔住道路,又急又怒,喝道︰「爾是何人?為何阻我?」
道人道︰「我二人乃武夷山散人蕭升、曹寶是也。今西岐代天伐罪,功在萬民。聞爾也是有道仙真,早證道果,如何不知順逆,忤悖天心,要與燃燈老師為難?听我二人良言相勸,且回洞府,可葆長春。」
公明見燃燈道人似欲遠去,心中焦急,怒道︰「山野閑人,知個甚事?只听一面之詞,卻來阻吾!快快讓開,待吾拿住燃燈,再來與你計較!」
蕭升說道︰「道友,你如何自恃己強,欺人太甚?燃燈老師是玉虛仙首,你要拿他,豈非自取惡果?我二人今既在此,豈容你如此胡為?」
公明听他喋喋不休,怒從心頭起,惡向膽邊生,大喝道︰「你有多大本領,敢出大言?」揮鞭來打,蕭升曹寶揮劍相迎。戰數個回合,公明心急,嫌蕭升曹寶礙事,卻無傷人之意,因此只將縛龍索祭起,來拿二仙。只見蕭升祭出一寶,狀如金錢,兩邊有翅,乃落寶金錢是也,往上飛起,帶著縛龍索落了下來,被曹寶連忙收了。
公明見失了縛龍索,又驚又怒,不知那金錢是什麼法寶,竟然如此厲害。一邊又將金磚祭起,朝蕭升砸來。蕭升又發金錢,二寶相交,金光閃耀,輕輕一踫,便各自飛回。
公明陡然醒悟︰「是了,玄松道人曾說我善用此寶,能月兌一厄,想必便指此處。他金錢落得縛龍索,落不得金磚。我若先祭金磚,豈有縛龍索之失?」深悔一念之仁,失了計較。一邊恨恨將銀鞭祭起,朝蕭升打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