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若不愛酒,天應無酒星;地若不愛酒,地應無酒泉。天地既愛酒,愛酒不愧天。」寧采臣想起前世自己極為喜歡的幾句詩,便張口吟來。
「好好,好一個愛酒不愧天,兄台此言甚得我心。」那人撫掌笑道,端起酒杯,道︰「來,兄台,小弟為你這番話,敬你一杯。」
寧采臣也不客氣,一飲而盡。
幾杯過後,兩人便好似認識了多年的好友一般,談天說地,寧采臣方知此人姓秦,名風,山東萊州人。
「若論愛酒,兄台你不知,小弟可是幾乎因這酒死過一次的人。」或許在這客棧里憋了幾天的緣故,又或許是寧采臣對了他脾氣,幾杯酒後,秦風說起他的飲酒史來。
寧采臣一揚眉毛,道︰「秦兄,此話怎講?願聞其詳。」
「小弟前些年喜歡自己泡藥酒來喝,有次不小心誤投了毒藥進去,但又舍不得那些酒,于是封了起來。一年多過後,有天酒癮上來,到處尋酒不得,小弟想起那瓶藥酒來,當時實在忍耐不住,便拿出來,打開後被那酒氣一勾,更是欲罷不能,也不管是不是里面有毒藥,一股腦喝了半瓶。」秦風道。
「小弟佩服佩服。那後面?」寧采臣對秦風不禁刮目相看,心里好奇他喝了毒藥是怎麼不死的。
「快飲而死,勝于饞渴而死多矣。」秦風笑道,又道︰「喝了之後,半夜月復痛不止,暈了過去,我只道自己已經死了。後來竟然又醒了過來,問我娘子,才知道竟然被狐仙給救了。」
「狐仙?」
秦風點頭道︰「我那娘子說在我暈死過去後,就要準備入殮了,忽然家里來了一個女子,那女子捧著個小瓶,對我娘子說她的丈夫喝酒醉死了,她拿這藥救活的,經過我家屋子的時候,听說我也是醉死的,她丈夫憐我與之同病,便順便用剩下的解藥來救我了。」
寧采臣笑道︰「看來兄台命不該絕,遇到一個好心的狐仙。」
秦風道︰「是啊,本想好生感謝她,可惜我活過來後,她仙蹤已消失不見,未嘗得一見。」
寧采臣道︰「世人都說妖魔鬼怪可怕,在我看來,妖魔鬼怪也同人一樣,有好有惡。」他見識過好妖惡妖,也見過好人壞人,才這樣說。
秦風听了,又忍不住喝了一大杯,道︰「小弟也是這般認為的,小弟的命便是狐妖所救。哈哈。」
這時客棧伙計端上來幾樣菜式,均是牛肉羊肉之類,寧采臣趕了一天路,月復內饑餓,便大口吃起來。
吃了幾口,秦風的聲音傳來︰「寧兄,你來天台山所為何事?」
寧采臣道︰「我來求仙問道的。」他原本只是開個玩笑而已,明白人一听都知道,畢竟求仙問道太過虛無渺茫,別人听了俱是一笑而過。
不過秦風听了,卻大喜道︰「小弟也是。」
「啊?」寧采臣倒傻了眼,半晌才道「秦兄,你不是說笑吧?」
秦風一臉鄭重道︰「若是以前,听到什麼仙啊道啊之類,我也只當他是胡言亂語痴人說夢,但自從一死之後被狐仙救活,我就想通了,人生百年,眨眼即過,富貴榮華,轉眼成空,到頭還是白骨一堆,何苦來由?寧兄,你想,連狐仙都有,那仙道長生之事,想來也是不假的。」
寧采臣點點頭,道︰「只是兄台為何到天台山來尋仙問道?九州之內,名山大川,數不勝數,就是兄台的山東之內,便有嶗山,泰山,蒙山,五蓮山,九仙山,仰天山等諸多名山,浙江境內也有北雁蕩,天姥山,四明山,普陀山,莫干山,江郎山,天目山,括蒼山等。」
寧采臣一口氣說了一大堆名山,但這只是浙江和山東兩省之內的名山一部分,整個華夏,這樣的奇山異水,不知有多少。
想要逐一游覽,在交通落後的古代,不知要花費多少時間。不過若是修煉有成,那便可以如同琴雲子一般,御風飛行,心之所至,身之所至。
只是那樣一來,恐怕就少了許多樂趣。
旅行的樂趣,不就是在路上麼?
經過漫長的行路,終于得見心中的奇山異水,那才是歡呼雀躍的一刻。
「寧兄,你是真的不知還是假的不知?」秦風睜大眼楮道。
寧采臣倒有些奇怪了,尋思著莫非其中還有緣故不成?
秦風手一指大廳眾人道︰「寧兄,你看這些人,男男女女,他們是來干嘛的?」
「難道也是跟你一樣來尋仙?」寧采臣奇道。
秦風搖頭失笑道︰「哪有那麼多人跟我一樣。」
寧采臣看了看大廳眾人,終于看出些名堂來,這些人雖然男男女女老老少少都有,卻大致分為兩類,一類是燒香拜佛的香客,一類則是似乎信道教的。
秦風道︰「天台山乃佛教天台宗和道教南宗所在,這些人有的是去天台宗燒香拜佛,另外一些人則是去南宗瞻仰張靜定真人,听他講道的。」
寧采臣恍然大悟,原來如此,前世之時,到也听說過什麼天台宗和南宗,只是那時候佛道失勢,人人都信唯物主義了,甚少有人信佛心信道,天台宗南宗再怎麼輝煌,也是昨日黃花,哪像現在,佛也好,道也好,甚至白蓮教,都是大有人信仰。
秦風接著道︰「我也去過大多數你所說的那些名山,只是未得其門而入,才到天台山來。若天台山還是見不到仙蹤,我便去華山,昆侖山,峨眉山——直到尋到為止。」
寧采臣見他語氣堅定,對他頗是佩服,只是求仙問道,講的是一個緣字,有緣不費吹灰之力,就像寧采臣一般,就能踏上修仙之路,無緣,就是走遍神州大地,說不定也是白忙活一場。
但是,白忙活也好,總算有個奔頭,人生也有目標,不管結果如何,至少
過。
緣之一字,玄妙無比,說不定他這番苦心,終有一日,得償心願呢?上天之事,就算是最神的神棍,也是算不出猜不透的。
寧采臣想到這里,心念一動,拍了拍秦風肩膀,道︰「那小弟就祝秦兄早日達成心願了。」
秦風奇道︰「怎麼?寧兄不也是要尋仙問道麼?不若等雨一停,你我同行如何?也好有個照應。」
寧采臣正想回答,卻听到大堂里一個大嗓門的男子聲音嘆道︰「這天氣真是折磨人,連天大雨,也不知幾時才能停。」他聲音極是洪亮,這麼一說話,整個大堂里的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有人接話道︰「兄弟,我看三五日是不能停的,你有急事麼?」
那漢子道︰「我是久仰南宗張靜定真人之名,專程從山西過來,去桐柏宮聆听道法的,這雨一日不停,我便一日無緣得見張真人,若是錯過了時候,豈不空跑一趟?」
這時香客之中,一人道︰「我們也是,這雨下得不是時候,據說天台宗智旭禪師會開壇講經,須知天台宗已經閉寺多年,直到最近才大開山門,更是智旭禪師佛法高深,若能听他講經,那可是難得。」
他話語甫落,身旁之人均點頭,看來都是香客。
這時另外一個人卻嘿嘿笑道︰「天台宗智旭那個老禿驢還沒死嗎?」
他這話引得眾香客不滿,臉色一變便要開口說話。
先前那漢子卻哈哈笑道︰「沒錯,的確是老禿驢。」
那罵智旭那人卻道︰「你笑什麼?張靜定不也是老不死的牛鼻子?」
他兩句話便將天台宗的香客和南宗的粉絲得罪了個遍,眾人無不指指點點,更有急性子之人,便要動手打人。
第一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