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陽映著晚霞的殘紅把西方的天幕染成了暗緋色,沒入嘯風口的隊伍再也欣賞不到這一刻的美不勝收。
再一次睜開眼的衙內,耳內卻充斥著殺伐之聲,鼻間亦被濃濃的血腥味包圍,不時還有液體濺在臉上,滴落時他能看到腥紅的色澤,他心下驚駭,是血!驀地,一顆人頭飛過來,端端正正落在視線可及的近處。
馬嘶、人叫、金鐵交鳴,刀兵揮舞的‘嗖嗖’聲,利刃入肉的‘噗噗’聲,慘叫、哀號、哭叫聲混雜著峽內烈烈的山風送至,眼前完全就是修羅屠場……殘肢、斷臂、人頭滿地皆是,人尸、馬尸蒸騰著熱氣……
這一切都是血淋淋的真實,衙內完全傻眼了,他還象剛才那個樣子,給掛在馬鞍橋前面,頭和雙腿仍舊分左右耷拉在馬的左右,微微的擰過頭,看到前方那一片在視線中顛倒的亂相,盔歪甲斜的禁軍正與山賊草寇廝殺,滿峽谷都是廝殺在一起的官兵和賊匪……一股涼氣從背心處升起,冷汗就滲了一身,我的媽呀,人家穿越重生不是太子、公子就是皇親貴冑,再次也是個什麼富家子,我是得罪了哪路神仙,居然給扔上戰場?
「……這些殺不盡的賊囚,脖子生得硬的只管送上來給你家高女乃女乃的劍來剁……」這聲音不再沙啞了,但冷嗖嗖的充滿了殺機,衙內分辯的出來,卻是那個女扮男裝的假‘軍士’,每見劍光閃過,立時驚起慘號,然後血濺、頭飛、肢散……感情她還真是個女殺神,不過她還真是厲害,只是不曉得她混在軍中做什麼?
旁側厲風吼嘯,衙內扭頭來看,一把卷了鋒刃的樸刀正劈頭蓋臉的過來,舞刀強賊是凌空躍至的,估計要砸下來把自已和馬上的假‘軍士’一塊搞下馬吧……念頭才轉過,就听‘噗’的一聲,再看那凌空而至的舞刀強賊竟是給一桿大槍搠胸透背了,槍桿一撩,那百多斤重的漢子就給甩的飛了出去,耳際卻听一聲大喝,「……你只須周全了衙內,休管事其它……前方不遠處皇後鸞駕危矣,叵耐那高太尉竟臨陣月兌逃,領了一股禁軍退向峽口了…真也無恥之極…安大人已沖了上去,為兄去助大人一臂之力……」說話的這位正是高寵。
「兄長千萬當心,我等幾個自護著這個腌衙內,不曉得大人為何帶了這個拖累來,憑白誤了正事……」
這刻,衙內是真真切切的感覺到自已就處身在生命垂危的殺戳場上了,可是給一個女人護著,他這心里更才覺得的窩囊,只待那軍漢提槍沖上去後,他也就開聲了,「軍士……你扶本衙內起來,吊著好生難受……」
「起來作甚?你再多言我便先剁了你的鳥頭,大人問時只說亂軍中混戰被賊匪砍了去,你卻奈得我何?」
衙內正欲辯說,突然前面驚起一道絆馬索,那馬便唏溜溜一聲暴叫栽了下去,高鶯美也是猝不及防,與馬鞍橋上‘掛’著的衙內一齊滾翻在地……衙內摔的七葷八素,剛睜開眼就看見黑乎乎一物體兜頭砸下,心叫我命休矣,隨後腦際一震就給砸了個正好,耳際處又驚起一片金鐵交鳴聲,同時伴著高鶯美的嬌叱……
咦?還沒死?那砸在臉上這軟乎乎、柔膩膩的兩陀又是何物?念動手至,便來托那物體……高鶯美是又羞又氣,這番也跌的巧了,偏就一**坐在了那腌衙內的臉上去,更巧的是這家伙的鼻梁子高,又硌到了自已最敏感的地方,弄的她骨酥體軟,雙腿抖了下都沒站起來,差點還把手里的劍扔出去……適時,光燦燦的撓鉤從左右四下探了過來,這刻也容不得高鶯美多想,腕抖出一片劍花,籠住身周丈內範圍,叮當聲響過,撓鉤悉數被她截斷,散落了一地,她也沉臀挫腰借著安暉這一托就勢躍了起來,總算解了尷尬局面。
衙內這刻才反應過來,感情砸過來要命的是‘高女乃女乃’的,真叫人哭笑不得,這也算暖味的艷福?
賊匪的撓鉤手見一擊無功,鉤頭全斷,不由齊聲驚呼,「哇……這廝好生厲害,逃了性命吧……」也不知誰喊了一聲,其它幾個一齊丟下斷鉤桿子就抱頭竄了,手里沒了武器如何拼命?他們不先避開才怪呢……
衙內也趁機爬了起來,另幾個隨同高鶯美一塊護送衙內的軍漢這刻也聚了過來,平素這些差役沒少給高寵訓練,手底下的確有過硬的殺傷力,一個個手提的樸刀都崩了刃,血珠子就掛在刀尖上,但殺氣只盛不衰。
打著晃的衙內給高鶯美一把扶住,他還一手拍著前額,望著高鶯美,嘴里嘟嚷著,「你砸死本衙內了……」
高鶯美又是羞氣又是想笑,再听他這般說,脖子也就紅了,揪著他的胳膊,壓低聲音道︰「又不是誠心的……你計較什麼?我這般費力周全你的小命,你沒道謝卻來怪我砸你?罷了,我自殺將出去,你好自為之……」
「啊?別價……」衙內不由苦笑了,反手就抓住她的腕子,頓覺其肌膚滑女敕有如絲緞般膩滑,「嘿,砸便砸了,本衙內不與你計較,算你護衛有功,這幾位軍士做證……對了,軍士,那前面鳳輦中真是鄭皇後?」
「你道有假不成?」高鶯美給抓著玉腕甚是別扭,掙掙未掙月兌,她道︰「今天算是見識了大宋精銳的禁軍龍武廂軍,居然是這般的腌,給一伙山賊就沖的七零八落,那高太尉更是個鼠輩,甫一交接就領伙兵跑了。」
衙內翻了個白眼,也顧不上听高鶯美的抱怨,他心念電轉在分析眼下的形勢,仔細看,前面一片混亂中,賊匪勢眾,多如牛毛,反倒是官軍越殺越少了,那些護著鳳輦的宮女、太監不是哭就是叫,十有**伏在地上抱著腦袋,撅著 發抖中……殺入重圍的高寵已然接近了鳳輦,其它官軍給大片的賊匪分割成了幾個小塊。
天色已然昏暗下來,再遠一些的地方都看不清人的形貌了,只有黑乎乎的影子在亂撞,眼見衙內發怔,高鶯美只當他是嚇的傻了,心忖︰我也自命不凡是一代巾幗女杰,如何要嫁給這個腌無膽的廢物衙內?心念間更覺得給他抓著手腕是奇恥大辱,不由一抖手震開了安敬的手握,同時道︰「衙內不是嚇破了膽吧?」
衙內卻看也沒看她一眼,只是快速的把腦海里紛亂的思緒疏理順了,眸光一閃,開口就道︰「哪個知曉此處有近便之路可通峽外?」這話出口,高鶯美更是冷哼一聲,這無膽鬼怕是也要逃命了,唉,任他去吧……
身側一軍士也沒多想,聞言順手一指東邊昏黑的疏林道︰「衙內,那邊有條近便小路,小人曾走過多次。」
「甚好,你等幾個速去疏林里埋伏下,以便接應,快走……」衙內一聲吩咐,便搶步出去在近處撿起了把沾了血的樸刀,那幾個軍士卻面面相覤不知所措了,最後又望向高鶯美,衙內卻不耐的道︰「還不去?」
「喏……」幾個軍漢終究不敢違抗‘衙內’之命,轉身便朝東邊疏林里奔去,混亂中也無人管顧他們。
「那邊和使槍軍漢一起的官兒是誰?倒也有幾分忠勇氣慨……」衙內以刀點指,轉頭問一旁的高鶯美。
高鶯美也給他唬住了,只當這腌衙內要跑,卻不想他居然撿起了把刀,現在更滿口胡話,居然不認得他的生身之父安大人了,莫不是這衙內真的摔壞了腦殼?心下疑慮間,不由道︰「你、你不識得那個官兒?」
衙內沒好氣的道︰「識得還問你作甚?你我也過去助他們一臂之力,那使槍的軍漢真有萬夫不擋之勇。」
「啊?你……衙內,你不是真摔壞了頭?那人便是你父親安大人啊,使槍漢子卻是我兄長高寵高都頭。」
「呃?我父親?哦,那我、我又叫安什麼?」他尷尬了,這趟穿越而來他還沒機會見過老子安貞的面呢。
「衙內你是摔壞了還是嚇傻了?你竟忘了自家姓名?呃……衙內,你這番執把刀,卻欲意何往……」
衙內干笑一聲,望著鶯美道︰「……小軍士,本衙內還沒給嚇的尿一褲子,怎麼說也是昂藏七尺的大好男兒,豈能坐視家父身陷險境而不顧?你若怕了自去逃命,本衙內便是死也要死在陣前,絕不苟且偷生!」
他一甩手,還真提著刀上去了,望著他虛浮踉蹌的步履,高鶯美眸中閃過迷茫神色,只當這腌貨沒膽,原來是自已看錯了?這般時候還敢提著刀往上沖,還真是有幾分勇氣魄力的,心念著,緊了緊手中劍便跟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