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四月的天氣,春意盎然,河間郡王府後庭,一幢氣勢非凡的樓宇拔地而起,雕梁畫棟,飛檐轉角,流金碧瓦,渾成一體,這處所在便是專為每年迎奉皇後娘娘修造的‘金鸞宮’,幾扇展開的窗欞把寢宮外的春意悉數納入,鶯歌燕吟,蟲鳴鳥叫,颯颯微風蕩的樹柳沙沙作響,暖暖的日頭灑在鳳帷處,風把輕紗垂幔微微拂鼓,軟榻上擁著一簇金鳳錦被的鄭皇後螓首微仰,美眸流波蕩至窗欞外,烏絲盤堆,金翠滿頭,細細柳眉鎖著春愁,騰霧眸珠困著秋水,挺俏的鼻翼微不可察的咻咻扇動,兩片豐潤的丹唇微微蠕動,唇縫里隱見一道雪白亮影,齊整整、銀燦燦……雪頸修長,不見半絲紋路,大片胸肌暴露在明媚的陽光下,光彩奪目的翡翠珠鏈堆在雪肌處,柔細的紫紗抹胸兜著怒峙之峰巒,頂端處凸點殷然,予人驚心魂魄的極致之誘惑……
三十許的熟婦仍保留著這等艷絕天下的風韻,也難怪徽宗對她寵愛有加,不過十多年過去了,鄭氏再美也是枉然,徽宗性喜漁色,嘗新心切,他亦是古來帝王中子女最多的一位,親子女多達八十余人,由此可見徽宗的精湛‘床技’是何等出色,而今的鄭皇後寵則寵矣,卻不是在床上,而是把她塑成了母儀天下的‘國之母’楷模,雖則鄭氏無已出,朝內有閑話,但其那份雍容華貴、端秀無雙的氣質卻正是一國之母的絕佳典範,只怕尋遍後宮也找不出另一個能與其在氣質上相捋的嬪妃來了,徽宗賞景賞人賞物,自有其一套獨特的標準,他是不折不扣的一代藝術大家,其目光極具鑒析性,這一點不庸置疑,雖然當皇帝當的一塌糊涂……
這遭嘯風口遇襲,再生為人,鄭皇後卻想通了之前一些困擾著自已的煩情愁事,人生在世,年華幾何,功名利祿皆如浮雲,生死一瞬間,什麼富貴榮華、名利權位都顯得無足輕重了,都言‘三寸氣在千般願,一但無常萬事空’;誠為至理真言,螻蟻尚且貪生,何況人乎?高太尉也好,鄭居中也罷,在凶險萬分時,莫不貪生逃命,回想那一刻自已這個‘國母’被拋棄的景象,著實令人齒寒,這些人無非是口頭上奉著自已罷了,真的有起事來,一個個只恨爹娘給他們少生了兩條腿,唯恐跑的慢了……而忠勇護駕的不過寥寥數人而已……
「姐姐……姐姐,想些什麼?這般出神……」靖國素嬌就坐在垂幔外的錦墩上,秀氣的柳眉挑著問話。
鄭皇後喟嘆一聲,輕輕搖頭,回過螓首望了親妹妹一眼,道︰「世風日下,人情冷暖,不外如是乎……」
靖國素嬌也是聰明的女子,秀外而慧中,只是性子刁辣了一些,思想開明了些,這刻听皇後姐姐言說感慨,也不勝唏噓,「皇後姐姐得月兌大劫,必也後福齊天,如今在這河間府自無所虞,諒那遼邦不至興兵做亂吧,我知姐姐是惱那高俅,異日吹些枕邊的風,也必有他受的,這等腌的殿帥真也丟光了大宋禁軍的臉面。」
「唉……妹妹不知朝中事體,那高俅深受官家寵信,又與蔡太師、童樞密交厚,想動他談何容易……」
靖國素嬌眼珠子一轉,道︰「那樂壽小郎倒是個有膽有識的,只是年經尚幼些,假以時日,必為姐姐所用。」
鄭皇後噗哧一笑,橫了妹妹一眼,「你倒不忘替他美言?我說你心系了小郎君,你卻不認,他的確有膽有識,姐姐我身邊是缺個機靈的小黃門侍候,你若舍得,我便下道旨把他弄進宮來,去勢為宦,不日可貴!」
靖國素嬌的俏臉不由變了顏色,‘去勢’便是閹根,那不太監了嗎?她忙道︰「哪有姐姐這般答謝恩人的?」
鄭皇後淡然一笑,「素嬌,這樂壽小郎不是個善茬兒,那日我就言其心志非小,你還未看出?真的引入京師之地,怕他卻是個惹禍的精怪,其言其行,多與當朝權貴不符,鬧出事來莫說是你,便是姐姐也周全不了他,我侍帝十余載,卻無已出,中宮之位已然搖搖欲墜,再若落一些口實給權臣攻訐,後位必然不保……」
這話听的靖國素嬌花容更變,但腦海中又浮現出安敬那張自信淡然的面容,「他那般曉事,必也識得進退。」
鄭皇後不會象妹妹想的那麼簡單,宮爭廷斗何其凶險,稍有不慎,便有萬劫不復之虞,豈同兒戲?想至此,凝眸搖首道︰「樂壽小郎女乃毛未褪,于家國大事又知幾何?他父子救了你我姐妹,我也必還他們一樁富貴。」
這時,花蕊進來呈稟,郡王鄭紳到了……鄭紳入來,也與娘娘隔簾相對,隨即便將館驛之事轉敘了一番。
「啊……」靖國素嬌听聞安敬等人與侍衛親軍對抗,還差點殺了陸敬武,不由驚呼,鄭皇後也是一震。
還真讓皇後姐姐說對了,這冤家真不是個省油的燈,這就惹了禍事,她心下著急,可此時也不敢說什麼。
鄭皇後看了一眼素嬌,然後朝父親道︰「鄭廷石頗有見地,所言非虛,我鄭氏若負了這個罪責,必也顏面掃地,這高俅用心竟是如此的險惡?花蕊……你速傳鄭樞密與河間鄭大人來此見本宮……」花蕊應諾而去。
……
高俅在郡王府前下馬,正欲入府,聞得身後有人高呼,「……太尉且留一步,下官通判河間蔡宏這廂有禮。」
府門前戒備森嚴,皆是帶械軍士,高俅站在階上回首,卻望見一中年男子正從車輦上下來,一襲官服,倒也威風的很,這刻他提著袍襟快步過來朝高立在階上的太尉高俅拱手,高俅倨傲的笑了笑,「蔡大人……」
「當不得太尉如此稱呼,下官惶恐……適才聞得館驛有殺戳之事,侍衛軍陸指揮使更給鄭仕元帶走…」
高俅面色微沉,陸敬武給人家帶走,他臉上焉有榮光?打狗也要看主人嘛,心念間臉色更陰,卻不說話,只淡淡道了一聲,「正要面見娘娘討個說法,蔡大人來的正好,一並前往吧……」他還虛手打出請式來。
「太尉先請…」蔡宏知這高俅隆寵不同于常人,已雖有太師墊底,卻也不願得罪這個人,是以相當客套,心下更計較著自已進去後該說些什麼,當然,太師與鄭樞密之爭,他亦心中有數,此番定也要偏著高俅了。
只是高俅一付深高莫測的模樣,但陰沉著臉,大該也在為陸敬武的事而惱怒吧,想必此來定是要保人的。
府從通稟之後,須臾間,便有人帶著高俅、蔡宏直奔郡王府後庭金鸞殿,這蔡宏字勝遠,本是蔡京同宗,政和二年,蔡鄭之爭漸趨明朗,蔡太師就千方百計的打壓鄭樞秘,更在這河間府派來了‘通判’制肘鄭仕元。
待二人上到金鸞殿,隔著重重垂幔給娘娘行了大禮後才與已經在場的鄭紳、鄭居中、鄭仕元分左右落坐。
因娘娘病情不詳,她臥于幔帷之中,誰也不敢道個不是,更不敢偷目窺視重幔後的模糊人影,此時,金鸞殿上氣氛顯的相當凝重,除了他們幾個,下首還立著陸敬武和安敬兩個人,他們是當事人,在此也不為怪。
眼見太尉高俅到場,那陸敬武噗 一聲就跪下了,「……太尉為小人作主,那安氏父子存心謀逆……」
「住口……陸敬武,你好生大膽,這里可是你開言之所?」鄭居中一聲斷喝,軒眉立目瞪著陸敬武。
陸敬武驚若寒蟬,樞密院事當面,他哪敢對駁?垂頭下去,冷汗滲滲,高俅卻不以為甚,表面上他對鄭皇後和鄭紳都很恭敬,其實也未必就放這二人在眼中,一方面自恃隆遇,一方面不看好鄭皇後的將來,早听蔡京言道鄭後十載無所出,後位朝不保夕,懼她做甚?冷宮已為鄭氏虛席以待,哼,看你鄭達夫能歡蹦幾時?
高俅的臉色陰沉的更厲害了,偏這刻蔡宏望他,高俅也就深深看了他一眼,蔡宏也是察顏觀色的宦海老精,自能從高俅臉上讀懂那層不屑,他亦知鄭後中宮之位甚危,鄭系分崩只在旦夕之間,此即正是為太師、太尉充當開言先鋒的好機會,當下便道︰「鄭使相,館驛之事陸指揮使並無大錯,下官也聞得是那安貞父子居然拔刃對抗親軍,且不論他們是否通敵,只此一節,便罪在不赦,還造成數十軍士傷殘,其行等同叛逆……」
鄭仕元卻道︰「蔡大人何來此說?想那安貞父子拼死護娘娘鸞駕出險地,忠貞之心可鑒,娘娘心感身受,倒是遇襲之際,不見陸指揮和他的侍衛親軍護駕,一干人等居然望風而逃,如今無憑無據的誣陷安貞未通稟嘯風口聚賊一節,豈不知本官早已將此情上達,欲入人罪,也必找個令人信服的由頭,這番誣陷卻令人齒冷。」
陸敬武聞言更是渾身發抖,蔡宏卻強辯道︰「本官只究其抗軍蔑上一節,其它不論,安氏父子其心當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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