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宏的辯言也非是無據,鄭仕元一時倒辯他不過了,鄭居中正欲開口時,卻聞得茶碗擲地的輕脆碎聲……
眾皆愕然,碎聲傳至垂幔之後,顯然是里面的皇後娘娘把茶碗給摔了,果然,鄭皇後的聲音于這刻傳了出來,「蔡大人好盛的官威吶……本宮的活命恩人你卻說誅便誅了?要不要連本宮也一並拖出去誅了呢?」
鄭皇後冷森森的語調,說話沒給蔡宏留余地,別說是蔡宏,就是高俅也沒想到一慣賢慧通達的鄭皇後有這般威儀,心下不由一凜,鄭居中、鄭仕元卻是暗中叫好,他倆同時瞥了眼高俅,那高太尉卻垂目沒有動靜。
蔡宏卻慌了,起身便跪了下來,磕頭如搗蒜一般,「娘娘且息雷霆,微臣絕無此意,只是……只是……」
「本宮自記得你蔡大人今日所言,實是欺人太甚,回京後自稟明官家與本宮作主,父親替我送蔡大人……」
鄭皇後也無權捋了蔡宏的官職,但她所言卻叫蔡宏亡魂大冒,差點沒尿一褲子,忙偷眼朝高俅望過去。
哪知太尉高殿帥卻是眼觀鼻,鼻觀口,口觀心的好似一尊靜佛,根本不理采他,蔡宏不由心中大恨……
鄭紳這刻板著臉出言了,「人來,與本王送蔡大人離府……蔡大人好走,日後你的帖子也不必遞來本府。」言下絕決,卻是與蔡宏劃清了彼此界限,自已的女兒與這廝翻臉了,自已當然要表明立場,誓不與其兩立。
蔡宏哭喪著一張臉,面色灰白,自知這回可把皇後得罪到家了,他本以為高俅是來保陸敬武的,哪知這高俅在觀風向,倒是自已會錯了意,強自出頭惹了一場禍事,便是宗叔蔡太師也必要棄了自已與鄭皇後修好。
兩個府衛也不客氣,冷冰冰的就‘請’蔡宏出了金鸞殿去,殿上一片死寂,安敬始終一付從容模樣,他對鄭皇後強硬的態度表現也在意料之中,自已已呈明了厲害關系,鄭系幾個若不知曉厲害,異日滅頂也該。
這刻高俅瞥了一眼地上更發抖的陸敬武,然後移目望了一眼安敬,心忖,鄭系幾人定是搭成了共識,自已的陷計怕是要落空了,這一次真給蔡京、童貫害慘了,他們明知自已出京保駕至河間,卻不支會自已一聲嘯風口的凶險,那童道夫與遼人關系甚密,若說他不知曉嘯風口突襲自已怎信?蔡、童這是借刀殺人之計。
高俅越想心下越是不憤,自從蔡鄭之爭趨于明勢,自已確也在觀風,大該因此引來了蔡元長的不滿吧。
想到此又見一眾人都望著自已,高俅道︰「娘娘莫動氣傷了鳳體,侍衛馬軍都指揮使陸敬武確應擔責……」
「呵……高太尉這般言說不失公允,當日嘯風口遇襲之際,你我二人皆被這陸敬武蒙蔽,愧見娘娘啊!」
鄭居中打斷了高俅的話,把這一節就推到了陸敬武的頭上去,高俅自听的明白,只是這刻他也只求月兌責了,附合道︰「鄭樞密所言不虛,陸敬武夸大賊勢,不思保駕,卻一心畏戰貪生,著實令人不恥,唉……」
陸敬武這刻也明白了,自已沒找到替罪的羊,此際卻成了替罪的羊,尤其鄭高二人的說話,等同判了他的死刑,不由面色慘變,「……太尉,小人追隨多年,耿耿忠心,縱無功勞亦有苦勞,當日賊眾勢大也非虛言。」
「閉了你的嘴……人來,先將這廝拖了出去,下至牢營容後過堂,臨陣畏逃,擾亂軍心,其罪當誅……」
高俅也夠心黑手辣的,一但定下了由誰替罪,他也就橫了心,鄭居中順水推舟的道︰「陸敬武,爾身為馬軍都指揮,不思忠心報國,卻臨陣畏戰先逃,可知大宋皇家的臉面因你而蕩然無存?不誅爾天理不容……」
這兩個人一唱一合,安敬也看得的齒冷,這就是所侍非人的下場,到頭來只充當替罪的棋子,實為可悲。
早有幾個府衛搶上來,不由分說就把陸敬武捆綁起來押了下去,而無膽的陸敬武早嚇的如無骨蟲般癱掉。
鄭仕元至此才將一顆心放平,看了一眼安敬,微微的頜首,高俅更于此時轉頭望著安敬道︰「此子當是護駕有功的安貞之子吧?果是英才俊貌,我大宋軍士皆如安子,國勢何愁不昌?微臣肯請娘娘重賞安家父子…」
他倒會做好人,先提出了這個由頭,不過他這麼一說倒真是合了鄭皇後的心意,便是一直不做聲的靖國素嬌也暗贊高俅的圓滑……鄭居中只是瞅著安敬有絲笑意,眼底卻是冷了許多,之前他便從鄭紳口中得知,這樂壽縣安貞實是鄭仕元的從妹夫,在河間,自已倒是個‘外人’,論勢卻也強過鄭仕元,論財卻遠遠不及。
鄭居中這些年雖也顯貴,但沒落到實缺,手頭里並不富裕,比起坐擁一府的鄭仕元可真差遠了,尤其樂壽的富庶是北路皆知的,舟船局行商南北,日進數斗金,財源豐盛,實是河間財賦之所聚,府治亦眼饞的緊。
他更知曉這鄭仕元能攀上鄭紳,靠的無非是厚財罷了,說到真實的親屬關系,那純屬是子虛烏有的……
所以鄭居中打心眼里排斥這個鄭仕元,異日此人入朝,必與自已在鄭皇後面前爭寵,可謂心月復一患,是以在他眼中,安氏父子也就成了心月復一小患,不過眼下同仇敵愾,倒還須借助河間之力,待日後再計較不遲。
鄭紳也瞅著安敬順眼,哈哈笑道︰「太尉所言甚是,此子果然美風姿,有膽且有識,忠心尤可嘉……」
听著眾人的贊賞,安敬亦不為所動,只是半垂著頭朝幾位赫赫權貴連道‘謬贊’‘小可愧不敢當’等語。
這時,幔簾內鄭皇後的聲音又道︰「本宮也欲獎賞樂壽小郎和樂壽知縣安德忠,兩父子忠貞可用,望鄭大人量才提攜,若須本宮在官家面前美言,亦不吝嗇……安家小郎年紀尚輕,若經多方勵練,日後必成干才。」
「娘娘所言極是,鄭廷石必善待安氏父子,不負娘娘所托……」鄭仕元忙起身應諾,並替安氏拉近關系。他提攜這父子倆人,卻道是受了皇後娘娘之托,說者無心,听者有意,如此一來,安氏父子也就有了靠山。
當然,這一靠隔著數重阻礙,沒有鄭仕元的話,他們又如何靠得住皇後?有起事來,誰為他們遞言入禁中?只怕非鄭仕元不可了,否則便有天大的冤枉,也難抵天听,有靠等若無靠,除非安氏父子能自創新局。
安敬眼下倒也沒想著利用這層關系去汴梁圖謀發展,他深知徽宗年這段歷史,自已無職無勢,入了汴梁又能如何?當務之急便是在民間積蓄自已的力量,發展自已的班底,北宋末年也是英杰輩出的時期,輔宋也好,逆宋也罷,都需要民間的力量來支持,一待有了民間的班底,再入朝為仕可相輔相成,更可假公濟私……
心中計較間,又聞听鄭居中道︰「嘯風口一節,可見樂壽小郎頗具謀略,在州、縣多方勵練也是好的……」
他是順著皇後的話說,暫時不讓河間的力量深入京師吧,能打壓還是要打壓的,鄭仕元一系久必成患。
又敘了幾句閑話鄭皇後便讓幾位大人退了,獨留安敬說話,顯是心感他父子救命之恩,幾人也不疑有它。
花蕊挑簾出來,親自賜了錦墩讓安敬坐,安敬也忙謝坐,花蕊媚眼凝著一絲笑,便吩咐宮女渙茶弄點了。
鄭皇後也在妹妹侍候下,披衣下了鳳榻,須臾間,幔簾挑起,一對姐妹花就實實在在的出現在安敬面前。
這一刻安敬看到了鄭皇後的‘國色天香’,經過這些日的修養,鄭皇後已然恢復過來,只是懶的接見哪個,今天破例出來見安敬,也算是異數了,其實她心中亦是欣賞這小郎,剛剛傳來鄭居中、鄭仕元,後者秘稟安敬一番見地,由此讓鄭皇後進一步對安敬有了新的認識,此人年少,但其見識卻深,自已倒想與之促膝一談。
後晌,安敬和高寵回到館驛時,日頭已漸漸西沉,在高寵看來,今天的‘禍’事也真夠驚心動魄的,卻不想會是這麼一個收場,可是從始至終,安衙內都是那麼淡定,這讓他很是看不透這位摔壞了腦殼的衙內……
在館驛養傷的安貞,是事後才知曉情況的,等他想過問時,安敬等人早跟著去了郡王府,倒是有高鶯美在一旁勸說,安貞卻是垂腿不已,親子是什麼個性他一清二楚的,何曾有此膽大?莫不是真摔壞了腦殼嗎?
還好,在焦慮之中盼回了安敬和高寵兩個人,安敬把金鸞殿上的情況一番轉敘,安貞更是驚奇無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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