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晌,安敬與鶯美、楊再興一起去了呼延嬌在京城中置的宅子。說起來這宅子還是呼延嬌與鶯美兩個人一塊置下的,必竟她兩個是女兒身,也不好與一大堆男子一起住在太學,二人又都是心高氣傲的主兒。
自給那安衙內折了兩遭,呼延嬌心里著實爽落不了,當時自已只是說了一句氣話,哪知卻給他揪住不放了,倒不曾想過這家伙膽子夠大,卻沒嚇倒了他,鬧到如今進退維谷了,這兩日心煩,也就沒去武舍。
不想這日午後,鶯美竟領著那腌衙內登門來了,呼延嬌不由心里緊張了,不知為何,卻怕見到那人。
宅子里除了幾個雇來的打雜**、婆子、雜役之外,呼延嬌身邊也就帶了一個貼身婢女,名喚︰呼延飛燕;此婢身姿高佻,眉目如畫,十**歲模樣,眸子靈動的很。著一身水綠綢的窄祅和青綢燈籠褲,足蹬軟底靴,只看打扮,緊纏利落的,便知是個身懷武藝的丫頭,不象一般人家的丫頭多著長褲和繡花鞋。
飛燕水靈靈的大眼楮瞅了安衙內和楊再興,心里暗贊一聲,才向鶯美悄聲說了些話,她們相處的時日不短,飛燕也拿鶯美當小姐的看待,而安衙內卻僅是頜微笑,然後打量這小宅子,前後僅一進院,正面閣子上下兩層,東西各有側廂,後院是廚堂,廳前小花圃倒也修整的齊潔,寬闊處卻是練武場,兩面各置兵器架子,十八般兵器樣樣皆全……那正廳里分明是呼延嬌在那里,卻也正拿一雙剪水瞳眸剜著安敬。
「師姐近些日子可好?」鶯美之前便在這里住,不想給情郎活生生的拉去‘同居’了,這時見了師姐,頗有一分難堪,呼延嬌迎了兩步,在廳了門內拉著鶯美的手道︰「你把這腌漢子領來我宅子又折騰什麼?」
跟著過來的安敬卻雙手一抱拳,拱了拱便是一揖。笑道︰「……文恭這廂見過師姐,日前唐突處還請師姐海量包涵則個……今日卻是來給師姐你陪個不是的……」他一臉笑盈盈的樣兒,呼延嬌倒不好惡臉相向。
仍扮男裝的鶯美單手掩嘴輕笑,呼延嬌卻白了一眼安敬,給他的酸氣弄的牙根有點癢,「我不稀罕!」
「呃……」安敬吃了個軟釘子,卻只是苦笑,也知呼延嬌這脾氣就是那個樣子,不由拿目光望鶯美。
鶯美卻拉了呼延嬌往里去,一邊道︰「……飛燕,你招呼衙內和滿堂先在廳里坐,我與姐姐內室說話。」
安敬知是鶯美要與呼延嬌說下河東的事,也就和楊再興坐下了,飛燕則呼侍婢上些干果點心之類招待。
須臾,鶯美便自內室轉出來,後邊跟著呼延嬌,話兒說完了,鶯美卻按預先定下的計實施,她朝衙內擠了一下眼,才對楊再興道︰「滿堂,你陪我去市里逛逛。晌午便與紫玨約好了,今兒我去瞅瞅那個鳥人。」
楊再興也就站了起來,先朝呼延嬌拱手道︰「滿堂見過呼延嬸嬸,前次敗的心服,日後肯請嬸嬸點拔!」
他這個嬸嬸叫的呼延嬌沒來由的臉就紅了,只听鶯美說要去做事,心里卻又一慌,顧不上與楊滿堂計較,卻對鶯美道︰「……你如何離去?有什麼打緊的事?我姐妹多日不見正須細說心事,要不我也陪著你。」
「……剛才不是與師姐說了,還有些事卻須衙內親自與師姐說,若師姐不想去河東那便罷了……」
「呃……」呼延嬌接不上口了,適才鶯美一提叫她下河東的事,她喜歡壞了,正憋在京師悶出鳥來,此番北路軍情告緊,卻可去大顯一番身手,她求之不得,哪肯放過這等良機?只是要听命于衙內,讓她心里又糾結起來,不過說實話,在鶯美面前與那腌衙內打交道還真是別扭的緊,此番鶯美卻要借口離開?
呼延嬌心頭慌則慌矣,不由也生出另外想法,莫不是這丫頭真的把自已那句‘話’也給當真了嗎?
想到這里,不由粉面繞霞,偷眼瞅了一下安敬,這可恨的男人卻安然坐在那里,一付沒事人的模樣。
鶯美也不其它的。便與楊再興雙雙起身去了,臨到廳門處回頭對安敬道︰「……說話便說話,可不敢惹惱了我家師姐,若挨了揍便怪你自已了……」這般叮囑著,心里卻笑翻了,言罷就轉身走了,安敬則點頭。
呼延嬌何等的聰明,這丫頭明著是說給她腌男人听,實則是說給自已的話,臭丫頭,你便以為你不在了,我就不敢揍他了嗎?只是他別惹惱了我,姑女乃女乃卻不會讓他欺負了,她在心里為自已打著氣……
那呼延飛燕也是極聰明的心性,小姐這幾日只是念念不忘‘腌衙內’,對自已也便講了多次,還說要把他揍扁了,但飛燕卻瞧小姐口是心非了,事實上小姐極少流露對某個人的這般‘恨意’,只怕有貓膩吧。
今日又見憑白的紅了幾次臉,更進一步驗證了自已的猜想,莫不是小姐對這衙內動了心思不成?保不齊真是如此,連鶯美都跟了他。可見這衙內不同一般,又見他氣質相貌均為極品,心里卻也生出一絲愛慕。
哪個少女不懷春?哪個不愛俏郎君?眼光高低不論,只是沒撞見合適的吧?小姐表面上莽野,其實心思細膩,嘴上不把白臉俊漢子放在眼里,其實她最愛俊秀漢子,記得小姐便曾說過‘我找郎君要第一等的相貌,其次便是品行、能耐’,從這句話中就清楚呼延嬌的心思了,若是相貌不中看。便是再勇再能耐她也相不中,另外就是相貌出眾了,沒品行沒能耐她同樣看不上,繡花枕頭沒甚的用,光中看卻遠遠不夠!
其實呼延嬌為自已終身大事也愁的很,母親便說自已沒有半點婦德,潑野的根本沒人敢要,實則這是呼延嬌保護自已的手段,故作粗野陋行讓人惡心,幾次婚事也都自已攪了局,這遭與師妹想逢卻是件好事,她兩個都知曉自已的男人須勤修《黃帝陰陽經》,不然卻不敢行房中秘事,鶯美便告訴了她,衙內正在修練,更獲得了羅真人的龍虎金丹之助,事半功倍,不須多久便可鑄就金剛之身,僅此一點便叫呼延嬌極為心動。
事實上她也知道,《黃帝陰陽經》不是誰也能修練的,沒那份天賦簡直就是做夢,呼延嬌哪有心思去親自培養一個‘金剛漢子’再嫁給他?是以她抱了終身不嫁的念頭,只是這番與衙內結識了,卻給他折了兩回,想法居然悄悄的變了,又在情急之下說出那麼一句‘話’來,如今更給師妹揪住了,她心里也羞澀。
今日高鶯美分明給自已一個機會,呼延嬌心里真是又羞又喜又驚又惱,五味雜陳,讓她有點懵了,這個衙內的確有常人不及的風采、氣質、能耐,他所有的事鶯美也便與自已講了,除了武藝腌,他沒挑的。
那一句戲言更把兩個人隱隱綁到一起,此時廳內寂靜,那呼延飛燕不知何時退了出去。呼延嬌心下愈慌,但表面上還大咧咧的,走過來在安敬對面坐下,強壓著心頭翻騰的情緒,道︰「你真能帶我去河東?」
「…師姐好高武藝,我帶了你去,卻是求之不得,只是師姐須依得我三件事,不然你這性子我治不了。」
呼延嬌白了他一眼,卻道︰「有理的我便听,沒理的我如何要听?再說我還是‘師姐’,怎要全听你的?」
「呃…」安敬翻了個白眼,「罷了,就你這牛脾氣,去了只會壞了我的大事,此番還要深入遼境做事,你連話也不听,我怕是沒命回中原了,帶了你去卻不如留你在武舍折騰的好,硬要說的你惱了,又要揍我!」
「呸……」呼延嬌秀面飛紅,白了他一眼,聲音卻不高的道︰「只便是你腌,還怕一個婦人揍你?」
「哈……」安敬卻大笑,「我腌嗎?師姐抬舉我了,只怕滿京城也挑不出一個能與師姐你單打獨斗的有能耐人吧?這麼說的話,我不覺得我腌,閑話不說,師姐看來不怎麼想去河東,那邊兵荒馬亂的……」
「你少激我……」呼延嬌又道︰「我來京師武舍不過是陪鶯美,你以為我想來?悶出鳥了……」說完這句話她感覺有點‘粗’了,忙垂掩口,平時這般說卻是張口就來,今日到覺著不妥了,故有此一番做作。
倒是安敬毫不在意,笑道︰「你若要去,非受我這三件事不可,有一樁不依,我也不帶你去,軍令若沒人听,將者何以統兵?各自為戰,散沙一盤,讓你來當這個將,你又如何指揮?師姐敢是不服我是不是?」
「然……憑何服你?你又打不過我,我只當是個軟漢子罷了……」呼延嬌有機會出出氣也是不放過的。
安敬卻不以為然,淡然笑道︰「將不在勇而在謀,師姐不懂這個道理?諸葛武候也是一介文儒,卻有三分天下之奇能,另說,我平時是個軟漢子,硬的時候卻也不腌,前次你不是說扯了我,如何嚇跑了?」
「你……」呼延嬌勃然作色,騰的站了起來,鳳眸圓睜,一張俏面也漲的通紅,粉拳又攥住了,「找打?」
「哈,你要打便來,我今兒不月兌褲子了,免得你心里不服,又罵我是毛驢牲口,」安敬卻坐著不動。
呼延嬌咬了咬唇,瞅了一眼廳門處,深深吸了口氣,又坐下了,瞪著安敬道︰「如何要揭我短處?」
「還是那句話,人無信不立,呼延姐姐也是一言九鼎的巾幗英雄,不至于失信于我這個軟漢子吧?」
「你這腌貨,吃準了我不敢揍你?」呼延嬌大怒,又一遭站起來,騰騰兩步上前粉拳就提了起來。
安敬也站了起來,他則先制人了,本來欲架呼延嬌粉拳,另一手做推拒狀,哪知正推在呼延嬌胸前怒聳的一陀肉上,「呃……那個,失手了……」呼延嬌的拳頭沒落下來,只吃他這一推渾身力道瞬間泄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