代母出嫁 第六十二章 僭越之罪【VIP手打盡在】

作者 ︰  冉

沁心宮中。

禮品一撥接一撥送了進來,道喜之人卻被皇上一道聖旨攔在門外,穆紫鸞望著窗外忙碌運送安置禮品的宮人們,臉上露出疑惑的神色,他為何下了這道聖旨,為了她的清靜?他根本不是這樣善意的人,腦中靈光一閃,紅唇露出了然的笑意,他應該是在眾人面前表現對自己的寵愛吧。

可是為什麼他需要一個寵妃,政治需要嗎?若是為了坐穩江山,他應該去寵愛家世高貴的妃嬪吧?比如鎮國大將軍之女明妃,或是宰相的嫡孫女賢妃,或是督察院右督御史之女祥容華……無論是誰,都不該是她。她真的看不透他,正因看不透,才更加擔憂害怕。

墨桐捧著一碗酸筍絲枸杞烏雞湯走了進來,將碗放在桌上,回身向外瞟了幾眼,見眾人都在忙碌,關上門,沖著門縫向外揚聲道︰「小主晚膳又沒怎麼用,這酸筍絲枸杞烏雞湯很是開胃呢,小主嘗嘗吧。」

穆紫鸞會意一笑,慵懶的聲音順著窗縫飄到外面,「那便端來吧。」

墨桐端著湯碗走到她身邊,俯在她耳邊輕聲道︰「小姐,那紅籮炭果然又少了些。」

蔥白式的手指拿起湯匙,品了一口,「果然很是開胃。」她小聲道,「可發現形跡可疑的宮人?」

墨桐揚聲道︰「小主喜歡便多喝些吧。」聲音壓低,「沒有,最近十分安靜,宮人們似乎約定好了一般,都不曾出過沁心宮。」

穆紫鸞拿著勺子一圈一圈攪著雞湯,眉心一點一點鎖上,紅籮炭一直在減少,說明內奸已經得手,得手後該通知外面的接應才是,怎的會沒動靜呢?

墨桐顯得有些擔憂,「小姐,雖然確定了紅籮炭的減少,可是誰拿的,有什麼意圖,是哪個主子想陷害咱們,她準備怎麼發難,咱們一概不知,小姐想到應對的辦法了嗎?」

穆紫鸞笑得淡淡的,若一朵白梅綻放在抱雪的枝頭,仿若不見,「那人還未發難,我如何應對,不過是走一步看一步好了。況且那人雖在暗處,我們也未必是全在明處,毫無準備的等她陷害。」她放下湯匙,踫到青花瓷碗上,脆響一聲,聲音稍大,「不喝了。」

墨桐道︰「主子且再喝些吧,這是皇上特意命御膳房為小主做的,」她眉心一動,「小主,不如告訴皇上吧,這樣咱們也好防備。」

告訴他嗎?穆紫鸞眼波一動,淺笑搖頭,她揚了揚手中絲絹,「墨桐,安知這紅籮炭不是皇上為咱們設下的陷阱?若當真是他,你去求他豈不是打草驚蛇。」

墨桐一愣,月兌口道︰「皇上才囑咐了奴婢,說小姐胃口不好,晚膳用的少,讓奴婢端了這雞湯給小主,又怎麼弄個紅籮炭來害小主。」

穆紫鸞面上籠上一層黑霧,「咱們怎麼入宮的,你最清楚,他從來就不是什麼善人,」她凝神一滯,「墨桐,且耐心等吧,不過這幾日,那人定會行動。」

墨桐點點頭,听小姐的一定不會錯。

穆紫鸞將湯碗推到一邊,道︰「喝絮了,拿下去吧。」

墨桐應了,端著湯碗退了出去。穆紫鸞歪在椅子上愣神,入宮十幾日,已經發生了太多事情,這紅籮炭只怕是第一次正式過招,襄昭儀說得對,自己已經與明妃敵對,再不尋個靠山,可不是岌岌可危?皇後無疑是最佳的人選,且不管她懷著什麼心思,能暫時穩住明妃便是,否則一波一波陰謀前來時,哪怕她長了三頭六臂,恐怕也躲不開。至于沐辭楚嗎?她還沒傻到想去依靠他,說不定此時他早就洞悉一切,甚至等著看她的笑話呢。

門輕響兩下,浣溪清脆的聲音傳了進來,「小姐,馨常在來了。」

雖說皇上有聖旨,前來道賀的妃嬪皆被攔在宮外,可馨常在身份到底不一樣,渙溪這才特意來通報。

馨兒也得到消息了?穆紫鸞朝門外道︰「快請她進來。」

馨常在穿著白色兔毛大氅,整個人被白色毛絨包圍,妝容是淡淡的,頭飾亦很簡單,領子上的白毛撲在臉上,襯得她楚楚動人。

穆紫鸞起身上前,握住她的手,她的手冰冷至極,穆紫鸞心疼道︰「天寒地凍的過來,也不知道抱個暖爐。」

馨常在微垂了頭,歉意的笑笑︰「听到消息,又驚又喜的,便忘了。」她誠摯的看著穆紫鸞,笑意連連,「恭喜姐姐,初初入宮既連跳四級,如此姨母在家也能安心了。」

道姨母時,她眼神暗了一下,穆紫鸞知道,她想到自己的母親,故而黯然神傷。拉著她一同坐下,命人端來茶果,屏退眾人,只留下渙溪與彩霞,穆紫鸞握著她的手道︰「你以為連跳四級是好事嗎?」她悠然的吁了一口氣,「只怕我已經成為眾妃嬪的眼中刺了。」

馨常在身子微微一顫,似在風中搖擺的花兒,她眼中染上自嘲之色,「若我有姐姐的福氣,寧願被其他人仇視,也要為母親爭光。」

穆紫鸞見她神色淒然,便明白了她一定有事,看向彩霞,「彩霞,你家小姐這是怎麼了?」

馨兒還要攔著,彩霞哪里肯,憤憤道︰「小姐收到大夫人的家書,小姐才入宮,老爺竟又納了一名小妾,二房對大夫人又漸漸怠慢起來,老爺只寵著新人,根本就不登大夫人的房門,小姐入選後,大夫人的日子才好過了多久?現在竟然恢復如前了!」

馨兒眼眸濕了,「我初封常在時,他們對娘是怎樣殷勤的?不過是因為我入宮無寵,才漸漸大膽起來,若我像姐姐一樣,步步高升,他們豈敢如此對我娘?」她面懷愧疚之色,「到底是我沒用,才讓娘在家受如此委屈。」

穆紫鸞于桌下握了握馨兒的手,抬頭吩咐道︰「彩霞,我新得了許多賞賜,你隨浣溪去挑些喜歡的帶回去。」

彩霞動容,欠身道︰「是,」又感嘆一句,「這宮中唯有您真心對小姐好。」

見渙溪彩霞出去了,穆紫鸞拉著馨兒到內室,坐在床邊,認真的看著她,道︰「馨兒,你可是想獲寵?」

她問的直白,馨兒一怔,面上頓時飄起一片桃紅色的雲霞,眼波晃了幾晃,終究低下頭來,輕輕的「嗯」了一下。

穆紫鸞輕嘆一口氣,語氣泛著關切,「你性子軟,眾妃嬪明刀暗槍,你應付的來嗎?」

馨兒面上露出堅定的神色,「馨兒不怕,馨兒只想為娘親爭光,若馨兒得寵獲封,他們就絕不敢再欺負娘親。」她語氣淒婉,露出一股自嘲的笑容,「只是,馨兒自進宮以來,只遠遠的瞧見過皇上一次,馨兒家世卑微,人也普通,放著這麼多新進的小主,皇上還尚未寵幸,又如何瞧得上眼呢」

馨兒的心思,穆紫鸞是明白的,哪個做女兒的能眼看著自己的母親被人欺負呢?她扶一扶鬢邊碎發,「既然你下定決心了,我便盡力一試,將你引薦給皇上,」她抿一抿唇,「不過,我也不確定,能否幫到你。」

馨兒欣喜不已,緊緊抓牢她的手,「皇上是否看得上馨兒,也是馨兒的命數,只要表姐肯幫馨兒,馨兒便感激不盡。」

她說著就要起身行禮,穆紫鸞連忙攔下她,道︰「我們姐妹之間,弄這些虛禮做什麼?」

馨兒露出心想事成的神色,眉宇舒展開來,倒也是一副可人憐的清秀模樣,穆紫鸞心里突然一陣亂,沐辭楚是否會喜歡馨兒?若他喜歡還好,若是不喜歡,看自己幫別人牽線搭橋只怕會遷怒于自己。可馨兒是自己的親表妹,她既已如此求了自己,不如冒個險,或許能成全了她,也是成全自己。

夜深人靜,窗外浮光隱隱,穆紫鸞躺在床榻上,一絲睡意也無。沐辭楚不是想要個寵妃嗎?既然馨兒想要這個位置,她向沐辭楚說明,兩個人應該可以互換吧?反正他只是要個寵妃,是誰來扮演還不都一樣?到時候,馨兒得償所願,自己也樂得清閑,豈不是兩全其美?

第二日清晨,她起的很早,按照規矩,已經侍寢的妃嬪需要日日向皇後請安,而尚未侍寢的妃嬪只需初一、十五請安即可,今日便是初一。

昨日才封嬪,只怕等下在鳳儀宮中,不知多少人會用嫉恨的目光看著她。穆紫鸞打開衣櫃,這里全是內務府昨日新呈上來的新衣,較之之前的更加華貴艷麗,也更符合嬪的身份。她從里面挑了一件最素淨的,淺紫色開襟對袍,內襯白色泛銀邊的雲錦衫,腰部垂下兩條絲帶,被打成蝴蝶結的形狀,行走時隨風飄動,甚是清靈,外面套著一件白狐大氅。只梳了一個簡單的墮馬髻,簪了一只蝶簪並幾朵簪花,清爽宜人。

因伶心還在病中,這次請安,她帶渙溪前去。渙溪還是第一次陪小姐去鳳儀宮請安,一路上好奇的左看看右看看,新奇不已。

抵達鳳儀宮的時候,皇後娘娘尚未梳洗完畢,門前已有幾個位分比她低的小主在等候,見她前來,紛紛行禮道︰「嬪妾參見沁嬪。」

她含笑,語氣親切道︰「姐妹們無需多禮。」

初進宮時,她幾乎是最卑微的常在,而現在竟也爬到了上面,新進的小主中,除了祥容華、瑞德儀比她位高之外,便是榮嬪與她平起平坐了。

冬日的早晨很冷,北風呼嘯中,小主們皆緊抱暖爐,沉默不語,雖然各自懷著心思,沁嬪得寵已是事實,再說上面的皇後、明妃、賢妃還沒急呢,她們又能怎樣?還不如盼著早些得到聖寵才最實際。

「呦,這不是剛封的沁嬪嗎?」女聲清脆,帶著絲絲尖銳,和著寒風一起吹入耳朵,格外刺耳。

穆紫鸞下意識回頭,只見一名女子披著煙水綠色大氅款款走來。大氅的領口圍邊皆是用上好的白狐毛圍成的,她梳著寶環髻,環形發髻上別著幾顆紅寶石絹花,在日光下折射出耀眼的光芒。發髻上垂下幾縷紫水晶銀絲流蘇,垂于腦側,隨著她的動作清靈搖曳。手縮在墨狐皮制成的皮毛手套中,手套邊側規則的圍著一圈水晶,做工著實細致。她化著煙紫妝,本就精致的面龐看上去艷麗而嫵媚,下巴微揚著,只從眼角撇出一絲光,輕蔑而尖銳地射向穆紫鸞。

小姐剛剛晉了嬪位,眾人都對她恭敬有加,來人是誰,竟然如此無禮?浣溪面上蒙上不悅,柳眉微皺,略帶怒意的看著那女子。前幾天眾小主一窩蜂前來沁心宮時,這女子並不曾前來,難怪渙溪不認識她,但穆紫鸞卻記得那女子是瑞德儀,護軍統領之女,與賢妃一同住在儲秀宮的。

德儀是從四品,在正五品嬪位之上,穆紫鸞蓄了和煦的笑意,後退一步,屈膝欠身道︰「嬪妾參見瑞德儀。」

瑞德儀打量著她,身姿窈窕,膚白勝雪,長睫如扇,遮不住眸間清靈,眉不化而黑,唇不點而紅,臉邊還有淺淺笑窩,當真是天姿國色,雖然她打扮得很是淡雅,卻絲毫擋不住她的傾國之貌,在陽光下,她的面龐依舊精致如畫,挑不出一絲瑕疵。難怪皇上會如此寵愛她,可若她一直在,只怕自己永無出頭之日。

瑞德儀故意慢悠悠的走到她身前,從毛手套中伸出手來緊了緊大氅的領子,才悠然道︰「免禮。」

眾人都看得出,她這是故意給沁嬪臉子看,瑞德儀初初入宮,便仗著家中權勢,封了高位,眾人本就不滿,沁嬪連跳四級,她們更是心存嫉妒,眼見她二人間氣氛不對,皆睜大眼楮,等著看一場好戲。

浣溪扶著穆紫鸞起身,穆紫鸞容色如常,不動聲色的捏了捏浣溪的手,示意她將那一臉子不滿的怒意收起,浣溪自是機靈的,心里雖然不服,還是很快的抖出一個奴婢式的招牌笑容。

見沁嬪還算恭順,瑞德儀稍稍順氣,淺笑盈盈道︰「妹妹晉了沁嬪,姐姐還未恭喜妹妹呢,」她明媚卻帶著暗刺兒的目光滯留在穆紫鸞如玉的臉龐上,「妹妹當真好本事,入宮十幾日連升四級,真真兒讓姐姐刮目相看。」

瑞德儀其實比穆紫鸞還要小兩個月,她一句一個姐姐,無非是仗著自己比穆紫鸞位分高而已,然而此時高也只高出一階罷了,眾小主見她還拿著十足的架勢,不由得瞧不上她。穆紫鸞當然知道她心中不爽,剛入宮時,自己矮了她五階,短短十幾日,已經屈居她一階之下,她當然會怕,怕再過幾日,自己便會越過她去。

穆紫鸞一臉平靜無害的笑意,溫溫道︰「姐姐初初入宮,便封了高位,才讓妹妹心服口服。」

瑞德儀偏要在眾小主面前提自己連跳四階的事,想讓眾小主一齊嫉恨自己,自己偏偏不會順她的意,自己剛剛那話便是讓眾小主認清,不管怎樣,終究是瑞德儀位分最高,也好將這怒氣分一些到她身上。

瑞德儀從手腕上褪下一個翠玉鐲子,鐲子用金線雕成的藤葉層層包住,每個葉稍上瓖嵌著一顆小巧的東珠,玉是上好的暖玉,黃金藤葉也雕琢得十分精細,一看便知價值連城。她倨傲一笑︰「姐姐今日出來的倉促,便用這個做賀禮吧。這鐲子我宮中多得是,還望妹妹不要嫌棄,一定要收下啊。」

看她那語氣,听她說的那話,倒像是隨便拿了個東西賞下人了。眾人的目光都聚集在穆紫鸞身上,不知道她會忍下這口氣,收下鐲子,還是干脆發怒。

穆紫鸞笑意如常,只望著瑞德儀,並不接下鐲子,瑞德儀心下一惱,皺眉道︰「怎的,妹妹嫌這禮輕,不肯收下?還是妹妹覺得姐姐只是小小德儀,不肯給姐姐這個面子?」

穆紫鸞淺笑嫣然,「姐姐說的哪里話?這鐲子自然是價值連城,妹妹感謝姐姐盛情,只是……」她微微蹙了眉心,似在苦惱,「皇上昨日賞了我一對鐲子,囑咐我一定要日日戴著,我自是不敢違抗聖旨,如此收了姐姐的鐲子也戴不成,當真是暴殄天物,不如姐姐將這鐲子送給別的姐妹,也算是不辜負了這鐲子。」

她的理由冠冕堂皇,更拿皇上當了幌子,瑞德儀再囂張也萬萬不敢越過皇上去,這樣一來,毫無疑問是瑞德儀輸了。瑞德儀臉上紅一陣白一陣,這鐲子重新戴上也不是,扔了也不是,最後隨意的將鐲子扔給怯怯站在一旁的慎選侍,冷冷道︰「看你這小門小戶的出身,自然沒見過如此好的東西,姐姐我心善,這鐲子便給你了。」

她這哪是送東西,簡直是羞辱人,慎選侍委屈的動了動唇,眼眸中水汽騰起,仍是欠身行禮,聲如蚊細,「嬪妾多謝瑞德儀。」

她欺負不了自己,便拿別人出氣,穆紫鸞只覺得對不起慎選侍,沖她抱歉的笑了笑。無奈,慎選侍將頭埋得低低的,自顧神傷,根本沒看到。

「有皇上賞的鐲子,瑞德儀的鐲子再好,沁嬪自然也是看不上的。」女聲極具穿透力,瞬間穿破眾人的耳孔,眾人轉身,只見明妃披著紫貂毛圍成的墨狐大氅,嫣然走來。

「嬪妾參見明妃娘娘。」眾小主齊齊行禮。

明妃冷笑一聲,傲然的走到眾人面前,擦過瑞德儀之時,漫不經心的狠狠剜了她一眼。瑞德儀渾身一震,迅速將頭埋得更低。

明妃沒發話,眾小主都不敢起來,只拘著禮不動彈,過了一會,明妃沖秋容拋了個眼色,秋容上前一步揚聲道︰「明妃娘娘請眾小主起身。」

明妃來之前,瑞德儀本是嬌艷明媚,明妃往她身前一站,她卻瞬間失了神采。明妃的眼風往瑞德儀處一揚,「瑞德儀好大氣勢,沁嬪是皇上新寵,本宮尚要讓著幾分,瑞德儀倒好,竟將自己戴過的舊鐲子贈與沁嬪,豈不失禮?若是皇上知道,也要心疼沁嬪的。」

瑞德儀欠身,「嬪妾不是這個意思,嬪妾是覺得與沁嬪感情好,姐妹一家,共戴一個鐲子,更顯親密。」

「共戴一個鐲子?」明妃不以為然的媚笑一聲,「你且看看,人家沁嬪手上的可是皇上親賞的鐲子,你那個鐲子呢?哪里來的破爛東西?竟也敢與皇上賞的鐲子相比?」

瑞德儀臉上一紅,心中憤然,卻知道自己惹不起明妃,只垂頭不語。

別人看著,以為明妃護著沁嬪,可穆紫鸞自己知道,明妃恨死了她,又怎會幫她?明妃不過是借此讓眾人更加嫉恨她而已。驟然受寵,她在宮中本就樹敵,明妃卻好似拿著一把扇子,將那怒火越扇越旺。

穆紫鸞語氣誠懇,「娘娘備受皇上寵愛,宮中皆是皇上賞賜的奇珍異寶,嬪妾手上的區區手鐲,又怎能與娘娘的賞賜相比?」

這樣一來,火又重新回到了明妃身上,眾小主想想也是,雖然沁嬪受寵,可只怕是皇上一時新鮮,這宮里最得寵的終究是明妃娘娘。

蓮心站在門前,仿若根本沒听見剛剛眾妃嬪的話,只含著謙和的笑容,「皇後娘娘請眾位娘娘進去呢。」

眾人讓出一條路來,讓明妃先過去,明妃冷哼一聲,緩緩踱到穆紫鸞身前,悄聲道︰「沁嬪爬的真快啊,不過本宮有一句話奉勸沁嬪。」

穆紫鸞清淺一笑︰「願聞其詳。」

明妃臉上泄出銳利的笑意,「登高跌重,只怕沁嬪爬得越高,將來摔下來便會越疼,你可千萬要小心才是。」

「娘娘說的極是,」她恭順的點點頭,話鋒一轉,「只不過,這宮中爬的最高的終究是娘娘,還請娘娘擅自珍重才是。」

明妃不料她還會還口,且口齒如此伶俐,想著等下便能好好整治她一番,倒不急于這一時與她逞口舌之快,冷冷的瞥了她一眼,由秋容扶著進了鳳儀宮。

皇後娘娘端坐在正位,一臉溫和的笑意,眾人走上前去,齊聲行禮,「嬪妾參見皇後娘娘。」

皇後揚一揚手,聲音溫潤,「妹妹們快請起身,都坐吧。」

按照位分的高低,眾嬪妃一一落座,只空下賢妃與襄昭儀的位置。穆紫鸞原來坐在倒數第二的位置,現在躋身正數第三排。

明妃笑意盈盈道︰「原先給皇後請安,賢妃總是第一個到,怎的協理後宮之後倒越來越晚了?」

這明顯就是挑撥離間,皇後仿若沒听見明妃話里的含義,看著她道︰「幫本宮協理六宮的確辛苦,明妃妹妹協理六宮之時,也總是最晚一個來請安,」她笑著環視一圈,「現在皇上命妹妹休息,妹妹來得倒很早了,看來,果然協理六宮是個辛苦的差事。」

以前皇後哪敢還口?還不是她說什麼皇後就听著什麼?往日里皇後空佔著皇後之位,卻毫無實權,沒想到自己一個不留心,便被她奪了權利,而她則越來越像皇後了,原來那個懦弱恭順的她,不過是假裝。明妃有些不適應,卻也知道今時不同往日,明媚一笑道︰「幫皇後娘娘協理六宮怎會辛苦?」她佯裝詫異,「難道賢妃妹妹抱怨辛苦了?」

皇後面上是淡若水的笑意,「怎會?合宮里,除了明妃妹妹,誰還敢跟本宮抱怨?」

眾小主皆不言語,入宮前听聞明妃娘娘寵冠後宮,皇後娘娘不過是擺設,現在看來,傳聞倒不足為信,此刻還是靜觀其變比較好。

皇後仿若一夜之間變了個人,表面依舊溫和端莊,內里卻漸漸充滿了銳氣,失了協理六宮之權的明妃,一下子被皇後架空,奈何皇後貴為中宮,她只得忍氣道︰「皇後娘娘說笑了,臣妾如何敢?」

皇後臉頰上蓄著和煦的笑容,如陽光拂面,「不敢就好,」她的目光一一劃過眾小主的面龐,「皇上命本宮管好後宮,本宮自會傾盡全力,若是有人妨礙本宮,」笑意越發濃密,「本宮絕不顧惜。」

皇後的聲音如春日暖陽,口吻淡且親切,話語間卻射出隱藏而密集的銳針,直直射向眾人,各位小主神色一僵,齊齊起身福下,口中道︰「臣妾謹遵皇後娘娘教誨。」

明妃娘娘坐在原地,隱隱發愣,不過十幾日前,這些小主畢恭畢敬對待的對象還是自己,這宮中的風向轉的這麼快嗎?

皇後眼波含春,用眼角斜睨著明妃,呵,當本宮永遠都會看你臉色屈居你之下嗎?往日自是無可奈何,今日起,本宮會將你加注在本宮身上的痛苦,一一還給你。

秋容用手肘暗暗踫了踫明妃,她才注意到眾人都福倒在地,連忙從椅子上福身而下,面上卻怎樣都藏不住那一抹不甘的神色。

只要她暫時面服就好了,讓一個人心悅誠服,那可需要花費不少精力。皇後撥弄著手指上那枚金鳳飛天的戒指,略帶嗔怪道︰「咱們姐妹間說說話而已,動不動就行禮,倒顯得生分了,快起來吧。」

眾小主這才敢起身,臉上神色更加謙恭。皇後稍稍後傾,靠在檀木椅背上,面上滿是心滿意足的笑意,若初升的日光,雖不璀璨奪目,卻帶著溫和而不可忽視的光芒。

外監揚聲道︰「賢妃娘娘到,襄昭儀娘娘到。」

賢妃本扶著襄昭儀進殿,見眾小主皆到齊了,只剩下她與襄昭儀二人尚未落座,不由得快步上前,深深一福,愧疚道︰「臣妾來遲,請皇後娘娘責罰。」

襄昭儀費力的走到跟前,還未行禮,皇後趕忙擺擺手道︰「梅語,趕緊扶好你家主子,本宮說過許多次了,襄昭儀不必行禮。」

襄昭儀照舊行了一禮,雖然動作看上去遲緩而困難,終究是個了全禮,她靜靜道︰「賢妃娘娘在御花園遇到臣妾,因臣妾突發舊疾,賢妃娘娘照顧臣妾,才姍姍來遲,還望娘娘原諒。」

皇後寬容得笑笑,「無妨,都起來吧,梅語,快扶襄昭儀坐下。」

穆紫鸞抬頭望向皇後,第一次見她只覺得她端莊寬和,卻沒有皇後該有的氣度,現在的皇後端坐在鳳椅上,身姿神色愈顯大氣。人都是會變的?還是她內里本就是現在這個樣子?她垂頭苦澀的扯扯唇角,宮中之人皆如變色龍,你根本無法知道,哪個才是真正的她。或許有一天,連自己也會變成那個樣子吧?

「昭儀身子不好,皇上下旨命昭儀不必日日請安,昭儀今日前來可是有事?」皇後好奇道。

襄昭儀掩面咳嗽兩聲,緩緩道︰「臣妾想看看皇後娘娘和眾位姐妹,一個人在宮中也是悶得慌,覺得今晨身子好些了,便來了,沒想到給賢妃姐姐添了這樣大的麻煩。」

賢妃客氣道︰「昭儀多慮了,宮中姐妹本就該互相幫助。」

明妃冷嗤一聲,別過頭不語,皇後娘娘頷首道︰「賢妃幫本宮協理六宮,姐妹們的事,理應多操心些。」

賢妃恭順的點點頭,「能照顧姐妹們,臣妾很開心。」

明妃鳳眼一挑,「賢妃妹妹協理六宮,本應對姐妹們的事更上心,怎的容許眼皮子地下出現僭越犯上之事,竟然視若無睹?」

賢妃不解的看向皇後,見皇後眼中同樣是迷蒙之色,不由得問道︰「臣妾不明明妃姐姐話中深意。」

明妃面上露出深遠莫測的笑意,「有宮人向本宮稟告,竟在貴嬪以下的小主宮中的炭灰中發現紅籮炭的灰燼。」

果然來了呢!穆紫鸞配合著,同其他妃嬪一樣露出吃驚而迷惑的神色。

短暫的詫異之後,皇後恢復淡然如水的神色,「那麼明妃,是哪位小主宮中出了如此的事?」

明妃起身,居高臨下的環視一圈,目光如尖刀般,一一劃過小主們擔憂的面龐,她目光每到一處,小主們便一一低垂下頭去,暗自祈禱,千萬不要是自己被她抓住。

明妃的目光最終落回到穆紫鸞身上,她咬了咬牙,厲聲道︰「沁嬪,你好大的膽子,竟敢用貴嬪以上才可用的紅籮炭取暖,仗著皇上的寵愛,便如此目無宮規,你該當何罪!」

短暫的驚訝過後,眾小主面上露出或慶幸,或幸災樂禍或是事不關己的神色,唯有馨常在擔憂不已,想起身替表姐說話,卻又怕落得上次一樣的結果。

「臣妾不知何罪之有?」穆紫鸞徑直望向明妃,臉上不露一絲驚慌。

「不知還是不承認呢?」明妃冷冷道。

「沁嬪入宮以來謙恭有禮,本宮想她不會做出如此僭越之事。」皇後很明顯是在幫穆紫鸞,這可是她剛剛挑中的人選,不會讓明妃這麼輕易就拉下馬的。

「皇後娘娘未免太過心軟,正是因為如此,皇上才不放心讓娘娘一個人管理後宮。」明妃氣勢漸強,言語間透著一股倔強,她沖著房門道,「宣小李子覲見。」

不一會,一位身穿墨藍色太監服的公公走了進來,連忙跪倒道︰「奴才給皇後娘娘和各位小主請安。」

明妃看著他道︰「你跟本宮說了什麼,在這里再說一次。」

小李子點點頭道︰「回皇後娘娘,奴才是負責去各宮清理炭灰的,因常年負責清理炭灰,所以黑炭炭灰與紅籮炭炭灰,奴才一看便知。」他停下,看一眼穆紫鸞,「大約五六日前,奴才去沁心宮清理炭灰時,便發現黑炭灰間藏著少量的紅籮炭炭灰,開始奴才以為,黑炭中可能不小心摻雜了紅籮炭,也沒當回事,可這三兩日,黑炭灰中紅籮炭灰越來越多,沁嬪的位分是不可以使用紅籮炭的,奴才見事態嚴重,這才稟明了明妃。」

皇後問蓮心道︰「蓮心,他可是負責清理炭灰的奴才?」

蓮心欠身道︰「回皇後娘娘,正是。」

明妃唇角微翹,道︰「沁嬪剛剛入宮,小李子與她無過節,實在不會冤枉她。」

皇後猶是不信,「沁嬪位在貴嬪之下,她哪來的紅籮炭?」

明妃巧笑嫣然,「那便要問沁嬪自己了。」

穆紫鸞跪倒在地,鎮定道︰「回皇後娘娘,嬪妾宮中的確有幾框紅籮炭,但嬪妾已吩咐人將其放在儲物室,嬪妾知道自己的身份,從不曾用過紅籮炭。」

「這便奇了,」明妃做苦惱狀,「若非沁嬪吩咐,奴才們有幾個膽子敢在小小嬪位的宮里燒紅籮炭?」

「好了,明妃。」皇後略帶責備的深深看了明妃一眼,「是非公斷本宮自會給個說法,現在明妃妹妹已經不用協理六宮了,還是安心在一旁看著本宮決斷吧。」

明妃臉上飛快的閃過一絲不悅,尷尬道︰「是,」似是不甘心,又補充道,「臣妾相信皇後娘娘定會秉公處理,不會冤枉了沁嬪,自然也不會縱容了她。」

皇後娘娘從容一笑,「皇上免了妹妹協理六宮之權,正是要妹妹好好休息,修身養性。皇上給本宮皇後之位,是因為相信本宮能管理好後宮,這件事妹妹無需掛心,看著就是。」

賢妃溫順的點點頭,似是同意皇後娘娘的意思,她輕瞟一眼明妃,見明妃極力壓制著怒意,卻又不好發作,不由得覺得好笑。從前皇後娘娘似乎嘴笨的很,總是被明妃說得啞口無言,今日這情形倒像是位置互換一般。看皇後口齒伶俐,想也不是一日練成的,只怕往日口笨舌拙的樣子,才是故意裝的呢,賢妃輕甩一下手中絲絹,含笑不語。

皇後吩咐鳳儀宮太監總管康福海道︰「康福海,你前去沁心宮取來炭灰。」

康福海應了,不一會便帶著一桶炭灰回來了。他檢查了一番,道︰「回稟皇後娘娘,這炭灰中的確混有紅籮炭的炭灰,只是紅籮炭灰很少,想來十幾二十塊黑炭中,只混有一兩塊紅籮炭而已。」

明妃篤定一笑︰「皇後娘娘親眼所見,應該不會再懷疑臣妾所說了吧?」

皇後也不理她,只道︰「本宮倒是不明,紅籮炭的確比黑炭質地好很多,可沁嬪既然有心用紅籮炭,怎會十幾塊黑炭中只摻一塊?這樣紅籮炭似乎也無法起什麼作用。」

瑞德儀插嘴道︰「想是沁嬪自知自己身份不可用紅籮炭,怕用得太多被人發現,才如此的吧。」

明妃道︰「如此一來,便是明知故犯了吧?」

皇後看向賢妃,「賢妃,皇上既然命你協理六宮,你也說說自己的想法吧。」

賢妃溫婉道︰「炭灰在此,沁嬪的確無法抵賴,但紅籮炭使用的數量如此之少,可知沁嬪只是一時迷了心竅,臣妾看倒不必按照僭越的大罪處置沁嬪,只略施懲罰稍稍警戒一下便是。」

賢妃的話看似公道,好像是在替沁嬪求情,實則已經給沁嬪定了罪。皇後又看向襄昭儀,「昭儀,你可有什麼想法?」

襄昭儀靜靜道︰「此事,臣妾也瞧不出個所以然來,還是不亂說了。」

襄昭儀的態度便是不想攪這渾水,浣溪詫異看看她,听墨桐說,上次明妃發難,還是襄昭儀替小姐說了不少話,這次怎的甩袖不理了?穆紫鸞也有些想不通,眼風飄向襄昭儀,襄昭儀平靜安坐,眼中似一潭深井,看不到底,隱藏著深意。穆紫鸞略思忖一下,旋即明白了她的意思,目光安靜的落在地面上,神色平和如秋陽下一池靜水盈盈。

襄昭儀見她面色平和,並無怒氣,便知她明白了自己心中所想,猛烈的一陣咳嗽之後,襄昭儀借病退下,離開鳳儀宮之前,朝穆紫鸞遞了個眼神,示意她安心。

梅語扶著襄昭儀緩慢的走在宮道上,擔憂道︰「主子,可回未央宮?」

襄昭儀搖搖頭,「陪本宮去養心殿。」

梅語一驚,「主子要去求見皇上?」

襄昭儀點點頭,「人證物證皆在,只怕沁嬪有口難辯。」

梅語不解,「那剛剛皇後娘娘問主子時,主子為何不幫她說些話。」

「你不懂,」襄昭儀深深一笑,「上次本宮幫了她,若這次再幫她說話,未免痕跡太重,何況這次的事,本宮說一兩句話也解決不了問題,不如置身事外,讓別人覺得本宮公允,一切只是對事不對人。這樣本宮也有機會出來找皇上,以皇上對沁嬪的寵愛,一定不會坐視不理的。」她仰頭看了看遼遠的天空,「皇上的話,自然比本宮的話有重量百倍千倍啊。只希望,沁嬪可以撐到皇上前來,若是在皇上來之前,便給明妃打敗了,被定了罪,只怕也難翻案了。」

「主子放心,沁嬪娘娘這麼聰慧,一定可以撐到皇上前來。」梅語只說些寬慰她的話。

「聰慧就好,」襄昭儀長嘆一口氣,「本宮曾經就是太傻了,不然也不會落得今日這般田地。」

「娘娘……」梅語神色擔憂,怕她又想起以前的傷心事。

「好了,不提了。」她揚一揚手中絲絹,像是要驅散腦中的往事,可當真能揮散嗎?只怕一輩子都印在腦中、心上,永世不得忘懷。明妃見襄昭儀都不肯幫沁嬪了,眼下整個殿內,也只有皇後一人偏幫沁嬪,可她到底是皇後,不能不顧眾口悠悠,她必須保持公正。明妃鄭重福去,「賢妃此話不對,雖說紅籮炭數量很少,可性質終究一樣,嬪位不可用紅籮炭,無論沁嬪用了多少,都是用了,用了便是僭越。」

穆紫鸞不慌不忙,面色平靜道︰「回皇後娘娘,內務府幾日前的確是送來了幾框紅籮炭,但臣妾看出那不是黑炭之後,便命宮人將紅籮炭般到儲存室,並吩咐宮人們萬萬不可用紅籮炭,這是沁心宮一宮的宮人都听到的。」

渙溪陪著穆紫鸞跪倒在地,忍不住出聲道︰「回皇後娘娘,小主當日的確如此囑咐的。」

明妃不依不饒,「那本宮便奇怪了,既然沁嬪發現內務府送的是紅籮炭而非黑炭,為何不當日將紅籮炭送回,將炭留在沁心宮,可不是為了取用方便嗎?」她如針般陰厲的眼神停留在穆紫鸞面上,「沁嬪,人證物證聚在,你休想抵賴,與其浪費時間巧言爭辯,不如乖乖認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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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v了,今日多更些,謝謝親們一路以來的支持,小冉平時要工作,但是基本每天會固定五千字更新,不算多也不算少,周末攢攢稿子,偶爾來個人品爆發,但是小冉會保持質量滴,親們請放心跟文,再次說一聲謝謝。

接下來宮斗會更密集,女主與沐辭楚、白亦然之間的感情戲也會增加,另外會引進一位新美男,就是前朝逃亡的皇子,希望親們一直支持小冉,鞠躬致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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